新晋嫔妃入宫后的第三日，按制需往各宫请安。清晨，永和宫内，兰嫔卫明兰对镜整理妆束。


    宫女为她簪上一支素银簪子，轻声提醒：“娘娘，今日要去长春宫给太后请安，是否换那支陛下赏的赤金步摇？”


    卫明兰轻轻摇头：“太后素来不喜奢华，这样就很好。”


    果然，到了长春宫，姜晚晚见她打扮素净，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在宫里可还习惯？”姜晚晚温声问道。


    卫明兰恭敬回话：“谢太后关怀，一切都好。”


    正说着，慧贵人到了。她今日穿着一身绯色宫装，发间金钗璀璨，与卫明兰的素雅形成鲜明对比。


    “臣妾给太后请安。”慧贵人盈盈下拜，眼角余光扫过卫明兰，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较量。


    姜晚晚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只淡淡道：“都起来吧。既然入了宫，往后就是姐妹，要和睦相处。”


    “臣妾谨记。”二人齐声应道。


    从长春宫出来，慧贵人故意放慢脚步，与卫明兰并肩而行。


    “兰嫔姐姐真是好福气，一入宫就得了嫔位。”慧贵人语气带着几分酸意，“想必是托了驸马的福？”


    卫明兰神色不变：“妹妹说笑了，一切皆是太后和陛下恩典。”


    “也是。”慧贵人轻笑，“不过姐姐要知道，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恩典。今日是恩典，明日可就说不准了。”


    说罢，她扶着宫女的手扬长而去。


    卫明兰看着她的背影，微微蹙眉。这位将门之女，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午后，新晋嫔妃们往坤宁宫给皇后请安。因中宫暂缺，便由位份最高的兰嫔领着众人向空殿行礼。


    礼毕，丽贵人凑到卫明兰身边，小声道：“姐姐可听说，陛下今日在御花园赏梅？”


    卫明兰看了她一眼：“妹妹消息倒是灵通。”


    丽贵人掩唇一笑：“咱们既然入了宫，总要有些打算不是？听说陛下最爱梅花，若是此时偶遇...”


    “妹妹慎言。”卫明兰打断她，“陛下行踪，岂是你我能揣测的？”


    丽贵人碰了个软钉子，讪讪地走了。


    婉常在在一旁看得分明，轻声道：“兰嫔姐姐不必与她一般见识。丽贵人父亲是吏部侍郎，自恃家世，难免轻狂些。”


    卫明兰淡淡一笑：“都是姐妹，何必计较。”


    话虽如此，当她独自回到永和宫时，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才入宫三日，明争暗斗就已经开始了。


    贴身宫女小声劝道：“娘娘何必忧心？您是正经嫔位，又得太后青眼，何必与她们一般见识？”


    “位份不过是虚名。”卫明兰走到窗前，望着院中那株梅树，“在这深宫里，最重要的不是位份，而是...”


    她没说完，但宫女明白她的意思。在这后宫，帝宠才是根本。


    果然，当晚敬事房传来消息，陛下翻了慧贵人的牌子。


    消息传到永和宫，宫女们都替主子着急。卫明兰却神色如常，依旧在灯下读书。


    “娘娘...”贴身宫女欲言又止。


    卫明兰放下书卷：“急什么？这才刚开始。”


    她看得明白，陛下初登基，选秀更多是为了平衡朝局。


    慧贵人是将门之女，陛下第一个召见她，意在安抚军中势力。而她这个文臣之女，反倒不必急着争宠。


    第二日，慧贵人侍寝归来，眉宇间带着几分得意。往长春宫请安时，说话声都比往日响亮了些。


    姜晚晚看在眼里，只作不知。待众人退下后，才对沈澈道：“这个慧贵人，未免太沉不住气。”


    沈澈点头：“将门之女，难免骄纵些。倒是兰嫔，沉得住气。”


    “明兰那孩子，确实懂事。”姜晚晚顿了顿，“皇帝昨晚可还满意？”


    沈澈如实回禀：“陛下在慧贵人处只待了一个时辰就回了养心殿，据说批阅奏折到深夜。”


    姜晚晚微微颔首。看来皇帝心里有数，并没有被美色所惑。


    又过了几日，皇帝依次召幸了丽贵人、婉常在和欣答应，却始终没有召见卫明兰。


    永和宫渐渐成了被遗忘的角落，连内务府送来的份例都开始怠慢。


    这日，卫明兰去给姜晚晚请安，正好遇见慧贵人也在。慧贵人今日戴着新赏的东珠耳坠，故意在卫明兰面前炫耀：


    “姐姐瞧这耳坠可好看？是陛下昨日赏的。陛下还说，就喜欢臣妾这样明艳的性子。”


    卫明兰浅浅一笑：“妹妹天生丽质，戴什么都好看。”


    从长春宫出来，慧贵人故意道：“姐姐入宫也有些时日了，陛下却迟迟不召见，可是身子不适？要不要妹妹帮您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这话说得刻薄，连旁边的宫女都变了脸色。卫明兰却依旧从容：


    “劳妹妹挂心。陛下日理万机，臣妾不敢打扰。”


    回到永和宫，贴身宫女终于忍不住抱怨：“慧贵人未免太过分了！娘娘好歹是嫔位，她不过一个贵人...”


    “慎言。”卫明兰打断她，“在这宫里，谨言慎行才是长久之道。”


    话虽如此，当她独自对镜卸妆时，看着镜中素净的容颜，也不禁有些恍惚。难道陛下真的不喜欢她这样的性子？


    就在这时，宫人来报，说是公主和驸马来了。


    卫明兰连忙迎出去，见怀瑾和卫明修相携而来，心中一暖。


    “哥哥，公主殿下。”她含笑见礼。


    怀瑾拉住她的手：“在宫里可还习惯？若有短缺的，尽管跟我说。”


    卫明修看着妹妹，眼中带着关切：“在宫里一切可好？”


    卫明兰笑道：“都好，哥哥不必担心。”


    三人在院中梅树下坐下。怀瑾见那梅树含苞待放，轻声道：“这梅花快要开了。”


    卫明修接口：“陛下最爱梅花，若是开得好，可以请陛下来赏梅。”


    这话说得含蓄，但卫明兰明白兄长的用意。她轻轻摇头：“陛下政务繁忙，不必为这些小事打扰。”


    怀瑾与卫明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无奈。他们这个妹妹，太过懂事，反倒让人心疼。


    送走兄嫂后，卫明兰独自在梅树下站了许久。她何尝不知兄嫂的苦心，只是...她不愿用这种手段争宠。


    当夜，突然下起雪来。卫明兰被雪声惊醒，起身推开窗，见院中红梅映雪，美不胜收。


    她一时兴起，命宫女取来纸笔，就着烛光画了一幅《雪梅图》。


    画完已是凌晨，她看着画中傲雪绽放的红梅，忽然心有所感，提笔在画上题了一句诗：“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第二日，她将这幅画送给姜晚晚赏鉴。姜晚晚看着画上的题诗，眼中闪过深思。


    “这诗题得好。”姜晚晚淡淡道，“梅花如此，人亦如此。”


    卫明兰恭敬道：“臣妾愚见，让太后见笑了。”


    姜晚晚深深看了她一眼：“哀家记得，陛下今日要去御书房考较几位皇子的功课。你兄长也在，你去送些茶点吧。”


    这话说得突然，卫明兰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这是太后在给她制造机会。她心中感激，却还是婉拒：


    “陛下考较功课是大事，臣妾不敢打扰。”


    姜晚晚眼中赞许之色更浓：“去吧，就以哀家的名义。”


    卫明兰这才应下。


    当她端着茶点来到御书房时，果然见皇帝正在考较几位年幼皇子的功课。


    卫明修侍立在一旁，见妹妹来了，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臣妾奉太后之命，特来送些茶点。”卫明兰恭敬行礼。


    赵琛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素净的衣饰上停留片刻，淡淡道：“有劳了。”


    卫明兰将茶点摆好，正要退下，赵琛忽然开口：“朕听说你读过《资治通鉴》？”


    “臣妾愚钝，只是略读一二。”


    赵琛指着最小的皇子：“你来说说，为何要读史？”


    那皇子不过七八岁年纪，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卫明兰见状，轻声道：


    “读史可以明得失，知兴替。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赵琛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说得不错。”他对那皇子道，“听见没有？要多向你兰娘娘请教。”


    这一声“兰娘娘”，让在场众人都愣住了。这是陛下第一次明确表示对兰嫔的认可。


    卫明兰心中微动，却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陛下过奖了。”


    从御书房出来，卫明修送妹妹回宫，低声道：“今日做得很好。”


    卫明兰轻轻摇头：“不过是尽本分罢了。”


    然而消息传开后，后宫顿时炸开了锅。慧贵人气得摔了一套茶具，丽贵人则连夜赶制新衣，婉常在和欣答应也各显神通，都想博得陛下青睐。


    唯有卫明兰，依旧每日读书作画，去长春宫请安，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这日晚间，姜晚晚对沈澈道：“明兰这孩子，哀家果然没看错。”


    沈澈点头：“宠辱不惊，确实难得。”


    “只可惜...”姜晚晚轻叹，“这后宫，从来不是懂事就能安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