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会的消息如同一阵风，迅速传遍了京郊书院。


    学子们议论纷纷，兴奋中带着紧张。公主亲临，这是何等的殊荣！


    更重要的是，谁都明白这场诗会背后的深意——这很可能是为公主择婿的重要场合。


    卫明修比往日更加忙碌。作为新任司业，诗会的筹备工作自然落在他肩上。


    从场地布置到流程安排，从邀请名单到诗题拟定，事事都需要他亲自过问。


    “明修哥哥，公主会喜欢什么样的诗啊？”一个年轻学子好奇地问。


    卫明修正在核对茶点单子，闻言笔尖微顿：“作诗贵在真诚，不必刻意迎合。”


    话虽如此，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日在御花园偶遇时，怀瑾公主点评《寒江独钓图》时的那番见解。那份超乎年龄的睿智与通透，让他印象深刻。


    “可是...”小学子还要再问，却被山长打断。


    “好了，别打扰明修办事。”山长捋着胡须，眼中带着深意，“明修啊，这次诗会，你可要好好表现。”


    卫明修恭敬行礼：“晚辈定当尽心尽力。”


    话是这么说，但当他独自一人在藏书阁整理诗稿时，还是忍不住出神。


    那个绯衣少女的身影总在眼前浮现，特别是她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眸。


    “我在想什么...”他摇摇头，强迫自己专注在眼前的诗稿上。


    与此同时，皇宫内的气氛也同样微妙。


    怀瑾正在试穿诗会那日的衣裳。宫女捧来好几套新制的春装，有绯色的、鹅黄的、淡紫的，每一件都精致非常。


    “公主穿这件绯色的最好看。”贴身宫女小声建议，“上次春狩，公主就是穿着绯色骑装...”


    怀瑾轻轻抚过那件绯色长裙，摇了摇头：“太招摇了。选那件月白的吧。”


    宫女有些不解，但还是依言取来月白长裙。这裙子用料讲究，绣着暗纹玉兰，素雅中透着高贵，确实很配公主的气质。


    “公主，”另一个宫女进来禀报，“二殿下来了。”


    怀瑾微微蹙眉：“请二皇兄进来。”


    赵珩大步走进来，看见满屋的新衣，眼睛一亮：“昭玉，后日的诗会，我也要去！”


    “二皇兄去做什么？”怀瑾无奈，“你又不会作诗。”


    “我可以去保护你啊！”赵珩理直气壮，“谁知道那些书生里有没有心怀不轨的？再说了，我得替你把把关，看看那个卫明修到底配不配得上你。”


    怀瑾脸颊微红：“二皇兄慎言！这话若是传到母后耳中...”


    “怕什么？”赵珩满不在乎，“母后不也在考察他吗？我听说，母后连他每日在书院吃什么都要过问。”


    怀瑾一怔：“母后她...”


    “可不是嘛！”赵珩压低声音，“沈统领每日都派人去书院暗中观察。要我说，那卫明修要是知道被这么盯着，怕是连饭都吃不下了。”


    怀瑾垂下眼眸。她知道母后是为她好，但这样的关注，对卫明修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压力？


    这时，姜晚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在说什么这么热闹？”


    赵珩立刻站直身子：“儿臣给母后请安！”


    姜晚晚走进来，目光在满屋的新衣上扫过，最后落在那件月白长裙上：“选这件？”


    怀瑾轻轻点头：“儿臣觉得素雅些好。”


    姜晚晚不置可否，转向赵珩：“你方才说要去诗会？”


    赵珩连忙道：“儿臣想去...去见识一下学子们的才学！”


    “也好。”姜晚晚出乎意料地同意了，“你去看看也好，不过...”她意味深长地看着儿子，“只许看，不许捣乱。”


    赵珩喜出望外：“儿臣遵命！”


    姜晚晚又对怀瑾道：“诗会那日，沈澈会带人暗中护卫。你只管安心赏诗，不必拘束。”


    “儿臣明白。”怀瑾轻声应道。


    待赵珩欢天喜地地离开后，姜晚晚才拉着女儿的手坐下：“紧张吗？”


    怀瑾犹豫片刻，轻轻点头：“有一点。”


    “正常。”姜晚晚拍拍她的手，“母后当年选秀时，比你还要紧张。”


    怀瑾抬起头：“母后...”


    “记住母后的话，”姜晚晚注视着她的眼睛，“看人不能只看表面。诗作得好不好在其次，重要的是作诗的人品性如何。危急时刻的反应，得意时的姿态，失意时的气度...这些都比诗才更重要。”


    怀瑾若有所思：“儿臣记下了。”


    夜幕降临，卫府书房内灯火通明。


    卫文远看着儿子整理诗稿，忍不住问道：“明修，后日的诗会...你可有准备？”


    卫明修头也不抬：“父亲放心，儿子不会给卫家丢脸。”


    “不是怕你丢脸...”卫文远欲言又止，“我是听说，公主殿下也会来。这可是个好机会...”


    卫明修手中的笔顿了顿：“儿子明白。但若是刻意表现，反而落了下乘。倒不如以平常心对待。”


    卫文远叹了口气：“你说得对。只是...这是太后给你的机会，千万要把握住啊！”


    卫明修没有接话，只是专注地润色手中的诗稿。


    那是一首咏桃花的七律，字句清丽，意境悠远。他写完后仔细看了看，又将其中两句改了改。


    “太过雕琢了...”他自言自语，索性将诗稿揉成一团，重新铺开一张宣纸。


    这一次，他下笔流畅了许多，不再刻意追求辞藻，而是顺着心意自然流淌。


    写完后，他轻轻吹干墨迹，看着纸上的诗句，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这时，窗外忽然传来细微的响动。卫明修警觉地抬头：“谁？”


    一个黑影从窗外掠过，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卫明修快步走到窗前，只见月光如水，院中桃树摇曳，并无异样。


    “错觉吗...”他微微蹙眉，心中却升起一丝不安。


    与此同时，沈澈正在长春宫向姜晚晚禀报。


    “...卫明修今日一切如常，一直在准备诗会事宜。方才他作了一首咏桃花的诗，属下已经抄录下来。”


    姜晚晚接过诗稿，仔细看了一遍，眼中闪过讶异：“这诗...倒是有几分意思。”


    沈澈点头：“不事雕琢，浑然天成。比那些刻意卖弄才学的强多了。”


    “看来这孩子确实有些真才实学。”姜晚晚将诗稿放在一旁，“诗会那日的安保都安排好了？”


    “已经安排妥当。”沈澈答道，“明面上有侍卫护卫，暗地里也安排了人手。二殿下那边，属下也会派人盯着，确保他不会闹出什么乱子。”


    姜晚晚满意地点头：“你办事，我向来放心。”


    沈澈看着她烛光下柔和的侧脸，目光温柔：“为了怀瑾，自然要万全。”


    两人相视一笑，多年的默契尽在不言中。


    夜深了，怀瑾却难以入眠。她站在窗前，望着天边那轮明月，心中五味杂陈。


    明日就是诗会了。那个青衫少年，会在诗会上有怎样的表现？而她自己，又该如何面对这份被众人瞩目的姻缘？


    月光洒在她沉静的面容上，映出一丝少女特有的迷茫与期待。


    而在京郊书院的厢房内，卫明修同样无法安睡。他推开窗，任由夜风拂面，试图吹散心中的纷乱思绪。


    那个在月光下抚琴的公主，那个在狩猎场上临危不乱的少女...后日的诗会上，他该如何自处？


    他低头看着掌心，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那日扑救时，触及她衣袖的触感。


    “顺其自然吧...”他轻声自语，关上了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