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凄厉的哭喊如同惊雷，瞬间劈碎了长春宫的寂静春夜。


    姜晚晚手中的茶盏“啪”地一声掉落在地，摔得粉碎。她猛地站起身，脸色刹那雪白，几乎站立不稳：“你说什么？！”


    沈澈的身影比她的声音更快，如同鬼魅般瞬间掠至殿外，一把提起那个瘫软在地、哭得几乎背过气去的大宫女，声音冷得能冻结血液：“人在哪？情况如何？！”


    “在…在揽月阁…寝殿…白绫…发现的及时…已…已救下来了…可是…可是…”宫女语无伦次，吓得魂飞魄散。


    姜晚晚已顾不得仪态，提起裙摆便向外冲去，声音因极度惊恐而尖锐：“传太医！所有当值太医立刻去揽月阁！快！”


    沈澈一把丢开那宫女，紧随姜晚晚身后，周身杀气四溢，却又强行压制着，护在她左右，为她扫清一切障碍。


    他的心同样沉到了谷底，不是因为对六公主有多深的感情，而是因为……他不敢想象若六公主真出了事，太后会如何。


    揽月阁内已乱作一团。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啜泣声不绝于耳。


    内殿床榻上，赵婉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如纸，脖颈上一道深紫色的勒痕触目惊心，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两名太医正在奋力施救，额上全是冷汗。


    姜晚晚冲到床边，看着女儿这般模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她身子晃了晃，险些晕厥过去。


    “娘娘！”沈澈及时在她身后扶了一把，手臂稳稳定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形，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娘娘保重！公主吉人天相，定会无恙！”


    他的手掌温热而有力，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坚定的支撑。


    姜晚晚借着他的力道站稳，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痛与恐慌，目光死死盯住太医：“无论如何，给哀家救活她！否则，你们提头来见！”


    “是！是！”太医们吓得手抖，更是拼尽全力。


    一阵兵荒马乱的救治后，赵婉的呼吸终于稍稍平稳了一些，虽然依旧昏迷，但性命似乎暂时无虞。


    姜晚晚稍稍松了口气，这才感到浑身发软，几乎虚脱。


    她靠在沈澈并未收回的手臂上，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冷的煞气。


    “所有人，都给哀家滚出去！”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威严，“今日之事，谁敢泄露半个字，诛九族！”


    宫人们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殿内只剩下昏迷的赵婉、太医、姜晚晚以及依旧如磐石般立在她身侧的沈澈。


    姜晚晚走到床边，颤抖着手，轻轻抚过女儿冰凉的脸颊和那刺目的勒痕，心如刀割。


    她的目光落在女儿散乱的鬓发上，忽然猛地一凝——赵婉右侧鬓角，有一小片头发明显被利刃割断，参差不齐！


    那缕青丝！


    原来那缕头发，不是对方索要的，而是婉儿以此明志，或者……是绝望下的最后联系？而对方或许因未按时收到“信物”，采取了什么行动，逼得婉儿不得不走此绝路？


    “查！”姜晚晚猛地转身，眼中是滔天的怒火与痛楚，“给哀家彻查！揽月阁上下，所有经手饮食、衣物、器皿的人，所有近日与六公主有过接触的人！哀家倒要看看，是谁！逼得哀家的女儿走上绝路！”


    “是！”沈澈沉声应道，目光扫过床榻上气息奄奄的六公主，眼中亦是寒冰一片。无论幕后之人是谁，其罪当诛！


    就在这时，得到消息的尤太妃也赶到了。她发髻散乱，衣衫不整，显然是刚从床上惊起，一路跑来的。


    看到床上的女儿，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扑到床边：“婉儿！我的婉儿！你怎么这么傻啊！”


    她哭得撕心裂肺，全然没了往日温婉沉静的模样，只是一个绝望的母亲。


    姜晚晚看着这一幕，心中更是酸涩难当。她示意太医稍避，上前扶住几乎瘫软的尤太妃：“妹妹…节哀…婉儿会没事的…”


    尤太妃猛地抓住姜晚晚的手，泪如雨下，语无伦次：“姐姐…太后娘娘！婉儿她一定是冤枉的！她前几日还同我说…说等过了这阵子就好了…说以后好好孝顺我们…她怎么会…怎么会突然想不开？定是有人逼她！定是！”


    姜晚晚反握住她冰冷的手，目光锐利：“妹妹，婉儿近日可有何异常？可曾对你说过什么？或是…给过你什么东西？”


    尤太妃茫然地摇头，哭道：“没有…她只说让我安心，说一切都会好的…只是时常发呆，夜里惊醒…我问她，她只说功课累着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颤抖着摸出一个极小的、绣得歪歪扭扭的平安符，“她前日…前日突然给了我这个，说是她亲手绣的…让我一定贴身戴着…保平安…”


    那平安符针脚稚嫩，却绣得极其认真。


    姜晚晚接过平安符，仔细翻看，并无异样。但她心中疑窦更深。赠符保平安…这分明是…在交代后事！婉儿早已存了死志！


    她强压下心中惊涛，安抚了尤太妃几句，让她先去偏殿休息。


    殿内再次安静下来。姜晚晚拿着那枚平安符，走到窗边，对着月光仔细察看。忽然，她发现平安符缝合处的线头似乎有些特别，并非一般的丝线。


    她小心翼翼地挑开一点线头，里面竟露出一角极薄、近乎透明的绢纱，上面似乎用极细的墨笔写着什么！


    姜晚晚心中一震，立刻将绢纱完全取出。只见那小小的绢纱上，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字，是赵婉的笔迹！字迹潦草而急促，显然是在极度惊慌和紧迫的情况下写就！


    “母后亲启：儿臣不孝，身陷桎梏，无力自拔。彼以‘旧债’相胁，握‘雏鸟’性命，儿臣不得不从。然彼欲行之事，骇人听闻，伤及国本，儿臣纵死不敢从之！青丝为信，彼索不止，恐欲行咒术戕害母后或皇弟…儿臣唯有一死，断其念想，保母后与弟弟周全…只求母后…救救…救救…”


    字迹到此戛然而止，最后几个字模糊不清，似乎被泪水晕开，又或是写到此处便被迫中断。


    “救救…”救救谁？是那个被握住的“雏鸟”吗？


    姜晚晚握着这封以命传递的血泪遗书，浑身冰冷，心如刀绞，却又怒火滔天！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婉儿从未背叛！她是被用她在乎之人的性命威胁！对方甚至想用她的头发行咒术害人！她是为了保护母亲和弟弟，才选择了最决绝的方式反抗！


    这幕后黑手，究竟是谁？！那个“雏鸟”，又是谁？！能让婉儿如此在乎，甚至不惜以命相护？


    【宿主！检测到强烈怨念与守护执念残留于绢纱之上！六公主…她真的是被逼的！】系统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查！”姜晚晚猛地转身，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杀意，将那绢纱紧紧攥在手心，声音森寒如冰，“给哀家查！百年旧债！宫中所有与‘雏鸟’可能相关的人！哀家要将他揪出来！千刀万剐！”


    沈澈从未见过她如此震怒而悲痛的模样，那浓烈的杀意几乎化为实质。他单膝跪地，声音斩钉截铁：“卑职遵命！必不负娘娘所托！”


    而就在此时，床榻上，赵婉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呓语，模糊不清：


    “弟弟…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