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澈那一声带着不易察觉柔和的询问，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短暂地打破了姜晚晚周身冰冷的凝重。


    她抬眸，对上他写满担忧的眼睛。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眸子，此刻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关切之情几乎要满溢出来。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冷硬沉默的侍卫统领，只是一个……单纯为她忧心的人。


    姜晚晚心中微暖，那股因赵婉之事而升起的寒意与怒意稍稍消散。她并未立刻回答，只是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沈澈立刻意识到自己失态，迅速垂眸，恢复了惯常的恭谨姿态，只是紧抿的唇线泄露了他并未放松的心情：“卑职僭越。”


    “无妨。”姜晚晚缓缓吐出一口气，走到案前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是婉儿的事。”


    她将春桃的发现和系统的扫描结果简略告知了沈澈，省略了系统关于忠诚度和心理状态的具体数值，只道：


    “这丫头恐怕不是心生异念，而是被人拿捏住了极大的把柄，甚至可能有性命之忧，才被迫行事。她近日所谓的安分守己，只怕是障眼法，暗地里不知在谋划什么危险的举动。”


    沈澈闻言，眉头紧紧锁起。他对六公主并无太多私人情感，但她是皇室公主，更关乎太后心境与宫廷安稳。任何威胁到她的人，都该死。


    “娘娘，”他声音沉冷，带着杀伐之气，“可知那幕后黑手是谁？卑职立刻去查，定将其揪出碎尸万段！”


    “哀家若有头绪，还需在此烦忧吗？”姜晚晚揉了揉眉心，“对方藏得极深，连…哀家的一些特殊手段都受到干扰，难以追踪。只知道与婉儿关联极深，可能以亲情或性命相胁。”


    她顿了顿，看向沈澈：“哀家已加派人手监控揽月阁。沈澈，你抽调绝对可靠的心腹，给哀家盯死冷宫、绛雪轩以及所有可能与宫外传递消息的隐秘渠道！特别是西北方向。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必要时…可先斩后奏。”


    “卑职领命！”沈澈抱拳，眼中寒光凛冽，“绝不会让任何宵小惊扰凤驾，伤害公主！”


    他转身欲去安排，姜晚晚却叫住了他：“等等。”


    沈澈驻足回身。


    姜晚晚看着他，语气放缓了些：“行事需隐秘，莫要打草惊蛇，更要…护好婉儿安危。那孩子，怕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沈澈心中一动，郑重道：“卑职明白。定会周密安排，确保公主无恙。”


    他深深看了姜晚晚一眼，那眼神复杂，包含了忠诚、守护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心疼，旋即大步流星地离去，背影如山岳般沉稳，却又带着随时欲出的雷霆之势。


    【啧啧，沈统领这男友力爆棚了！一听到您和公主有危险，瞬间从醋精模式切换成修罗模式啊！】系统适时地冒出来点评。


    姜晚晚没理会它的调侃，只是望着沈澈离去的方向，心中稍安。有他去办，她总是放心的。


    接下来的两日，宫中表面依旧平静。柳言知因公务又来觐见过一次，沈澈依旧值守在侧，目光冷沉，但或许是因心系更大的危机，那醋意似乎收敛了不少，只是周身气压依旧偏低，让柳言知本能地感到压力，奏对完毕便迅速告退。


    姜晚晚看在眼里，心中好笑，却也暂时无暇理会这点小小的波澜。


    暗地里的调查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沈澈调动了麾下最精锐的暗卫，如同无声的蛛网，严密布控在姜晚晚指示的区域。


    然而，那个与赵婉接头的宫女云袖，自那日后却异常安分，再未前往绛雪轩，只是老老实实在揽月阁当差，仿佛那日的鬼祟只是错觉。


    就在姜晚晚几乎要怀疑是否自己多心时，第三日深夜，春桃脚步急促地悄声入内。


    “娘娘，有动静了！”春桃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兴奋与紧张。


    “云袖半个时辰前悄悄出了揽月阁，没往绛雪轩去，反而绕去了御花园的假山群！我们在那边的人发现，她将一个小小的、用油纸包着的东西塞进了第三座假山左下角的石缝里！之后便立刻离开了，并未与人接触。”


    “东西取来了吗？”姜晚晚立刻问道。


    “取了！在此！”春桃从袖中取出一个极小油纸包，小心翼翼呈上。


    姜晚晚接过，打开油纸，里面并非什么机密文书，而是一小缕…用红线仔细捆好的、乌黑柔亮的青丝！


    青丝？这是何意？


    姜晚晚捻起那缕发丝，触感柔软，显然是女子的头发，而且发质极好。是婉儿的头发？对方要她的头发做什么？巫蛊厌胜之术？


    【叮！检测到特殊物品！附着极微弱的能量波动，疑似…追踪标记或某种契约信物！】系统突然出声提示。


    姜晚晚心中警铃大作。她立刻对春桃道：“立刻让沈澈派人，盯死那个石缝！看看是谁来取！一旦发现，不惜一切代价拿下！但要活口！”


    “是！”春桃领命，匆匆而去。


    姜晚晚捏着那缕青丝，心绪不宁。对方行事如此诡秘，绝非寻常手段。婉儿到底卷入了什么样的阴谋之中？


    约莫一炷香后，长春宫外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和压抑的拖拽声。


    沈澈亲自押着一个被黑布罩头、双手反缚、不断挣扎的人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两名心腹暗卫。


    “娘娘，人拿到了。”沈澈的声音带着冷冽的杀气，“是个生面孔的小太监，身手颇为滑溜，险些让他跑了。”


    说罢，他一把扯下那人头上的黑布。


    灯光下，露出一张苍白清秀、却带着桀骜不驯神情的年轻面庞，看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眼神凶狠得像一头落入陷阱的狼崽，嘴角还带着一丝血迹，显然经过一番搏斗。


    “呸！要杀就杀！休想从爷爷嘴里问出半个字！”那小太监竟率先开口，声音沙哑，却充满戾气。


    沈澈眼神一寒，反手一掌掴在他脸上，力道不轻，瞬间让那小太监嘴角破裂，鲜血直流：“放肆！在太后娘娘面前，还敢口出狂言！”


    小太监被打得偏过头去，却依旧梗着脖子，眼神怨毒地瞪向姜晚晚，毫无惧色。


    姜晚晚摆摆手，示意沈澈稍安勿躁。她目光平静地看着那小太监，缓缓拿起案上那缕青丝：“这东西，是送给谁的？”


    小太监看到那缕青丝，瞳孔猛地一缩，随即又强行压下惊惶，冷笑道：“不知道！捡的！”


    “捡的？”姜晚晚轻轻摩挲着发丝，语气淡漠，“哀家倒不知，这深宫之内，何时需要动用此等隐秘方式传递捡来的东西。你主子是谁？要六公主的头发，意欲何为？”


    听到“六公主”三个字，小太监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咬紧了下唇，不再说话，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沈澈见状，眼中杀意更盛：“娘娘，将此獠交给卑职，一炷香内，定让他开口！”


    姜晚晚却摇了摇头。她看着那小太监眼中除了桀骜怨毒外，深处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与…绝望？


    这不像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死士，倒像是个…被什么控制拿捏住的可怜人。


    她心中微动，忽然对系统道：“扫描他。”


    【叮！扫描完成！】


    【姓名：？（暂无数据）】


    【身份：低等杂役太监（疑似伪装）】


    【忠诚度：对某未知对象：92%】


    【心理状态：高度恐惧、绝望、被深度催眠或控制、存有死志。】


    【特殊状态：体内被种下微弱蛊虫或毒咒痕迹。】


    姜晚晚眸光一凝。果然是非同寻常的手段！


    她不再逼问，只是对沈澈道：“将他带下去，单独关押，严加看管。找太医……不，去民间寻几个精通苗疆蛊术或南洋降头的能人异士进来，给他看看。记住，此事绝密。”


    沈澈虽不解其意，但毫不犹豫地执行：“是！”


    待人被带下去，殿内重归寂静。


    姜晚晚看着那缕青丝，心中寒意更盛。对方不仅操控着婉儿，连传递消息的下线都用如此阴毒的手段控制着。这绝非普通势力所能为。


    “系统，这缕头发，除了追踪，还可能做什么？”


    【能量波动特殊……初步分析，可能用于远程咒术定位、血脉诅咒、或者……作为某种邪恶仪式的媒介！宿主，赶紧烧掉它！】


    姜晚晚毫不犹豫，立刻将青丝置于香炉中焚毁。看着那缕发丝化为灰烬，她才稍稍安心。


    然而，线索似乎又断了。那个小太监明显是个被推出来的弃子，即便能解开他的控制，恐怕也问不出真正的主使者。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随即是赵婉身边大宫女惊慌失措的哭喊声：


    “太后娘娘！不好了！六公主……六公主她悬梁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