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赛日的清晨，天空是浑浊的灰蓝色。


    夏知意站在玄关整理书包时，小乌焦躁地在她肩头蹦跳。


    【宿主，带伞。】乌鸦用喙轻啄她的耳垂，【今天会下雨。】


    夏知意望向窗外。


    云层低垂，空气中有潮湿的土腥味，确实是下雨的前兆。


    她沉默地将折叠伞塞进书包侧袋。


    小乌满意地梳理羽毛，忽然飞到她面前，黑曜石般的眼睛直视着她：【宿主想要二等奖，对吗？】


    夏知意系鞋带的手指顿了顿。


    她轻轻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拂过书包里那本《数学竞赛精选》。


    出门时，小乌突然说：【宿主，无论第几名，你都是最棒的 (/^▽^)/ 】


    夏知意回头，看见乌鸦站在窗台上，晨光为它的羽毛镀上一层金属光泽。


    “嗯。”她轻声回应，关上了门。


    ——————


    竞赛考场设在市立大学的阶梯教室，空气中有粉笔灰和旧书籍混合的气味。


    夏知意的座位在第三排靠窗，能看见窗外逐渐密集的雨丝。


    试卷发下来时，纸张摩擦声如潮水般漫过教室。150分的满分，题目难度呈梯度上升。


    她快速浏览完全卷，心里已经有了判断——二等奖的分数线大概在110分左右。


    前八题很顺利，到第九题时笔尖微微停滞。


    一道极其精巧的组合数学题，需要构造一个特殊的函数序列。


    她在草稿纸上演算，思维如蛛网般延伸，渐渐沉浸在这种智力游戏的愉悦中。


    （这里用反证法更简洁……）


    （如果引入虚数单位，可以简化第三步……）


    当最终答案浮现在纸上时，她才发现自己解出了一道远超二等奖难度的题。


    这道题至少值25分，如果答对，一等奖几乎唾手可得。


    笔尖悬在答题卡上方，墨水慢慢凝聚成圆点。


    窗外雨声渐密，玻璃上蜿蜒的水痕像某种神秘的数学曲线。


    她想起小乌说“会很配我的羽毛”时骄傲的神情。


    最终，她只在草稿纸上保留了这道题的解答过程，答题卡上留下了一片空白。


    【宿主……】系统在她脑海里轻声叹息，【你明明可以拿一等奖的(*''へ''*)。】


    夏知意合上笔帽：“无所谓。”


    交卷铃响起时，雨已经下得很大了。


    ——————


    考生们蜂拥而出，走廊里充斥着对答案的喧哗。


    夏知意避开人群，独自走到西侧走廊的尽头。


    这里可以看到大学的老图书馆，红砖墙被雨水浸成深褐色。


    她蹲下来，抱着膝盖看雨。


    雨水从檐角成串滴落，在积水里激起连绵的涟漪。


    她想起前世也是这样一个雨天。


    她抱着竞赛成绩单站在学校门口，看着同学们一个个被父母接走。


    脚步声从身后靠近，鞋底带着湿漉漉的水声。


    “呀～这不是我的特邀顾问吗？”


    帕洛斯的声音带着惯有的轻笑。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衬衫，袖口沾着几点墨水，看起来更像哪个文学系的学生而不是考生。


    夏知意站起身，发现他没带伞。


    “好巧啊。”帕洛斯歪头看她，漂亮的眼睛在雨天显得格外明亮，“我没带伞呢。”


    夏知意沉默地看着他。


    “介意一起走吗？”他笑着问，仿佛早就知道答案。


    “介意。”


    “真狠心。”帕洛斯故作伤心地叹气，“好歹我们也有坚固的同学情谊——送到公交站就行。”


    雨越下越大，公交车迟迟不来。


    夏知意最终撑开了伞：“走吧。”


    ——————


    伞并不大，两人之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帕洛斯很自然地接过伞柄：“这种粗活还是让男士来吧。”


    雨水在伞面上敲打出细密的节奏。


    帕洛斯突然说：“第九题，你明明解出来了。”


    夏知意脚步微顿。


    “我坐在你斜后方。”他的笑意更深，“看到你在草稿纸上写满了推导过程——真厉害啊，那道题我完全没思路。”


    她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前方水洼里破碎的天空倒影。


    “为了那个乌鸦徽章？”帕洛斯的声音忽然轻下来，“值得吗？”


    夏知意抬眼看他。


    雨伞倾斜的角度刚好挡住大部分光线，他的表情隐在阴影里，难得看不出真假。


    “和你无关。”


    “好吧好吧。”帕洛斯举起空闲的手作投降状。


    “不过作为合作伙伴，我还是得说——你是我见过最有趣的数学家。”


    公交车终于出现在雨幕中。


    帕洛斯把伞还给她时，指尖无意擦过她的手背，冰凉带着雨水的湿润。


    “谢啦。”他走上车，转身时忽然想起什么。


    “对了，新书大纲我放你邮箱了——这次记得帮我看看金融模型的部分哦？”


    车门关闭，隔着淋雨的车窗，他笑着对她比了个口型：


    “下次请你吃可丽饼。”


    ——————


    回程的路显得格外漫长。伞面上雨声渐疏，云层开始透出光亮。


    夏知意走到小区门口时，雨已经完全停了。


    小乌轻巧地落在她肩上：【宿主！觉得考得怎么样？】


    “还好。”


    【出的题你果然都会吧！我就知道！】乌鸦兴奋地扑扇翅膀，【二等奖稳了吗？】


    夏知意从书包里掏出折叠伞。


    伞布上沾着帕洛斯袖间淡淡的墨水味，和雨水的清新混合成一种奇特的气息。


    她突然想起交卷前的那一刻。


    当其他考生都在紧张检查时，她悄悄在答题卡角落画了一个极小的乌鸦简笔画——翅膀展开的弧度，和小乌停在窗台时的姿态一模一样。


    “嗯。”她轻轻抚摸乌鸦的羽毛，“二等奖应该没问题。”


    小乌开心地蹭她的手指。


    夕阳突然破云而出，被雨水洗过的天空泛起橙粉色的光晕。


    夏知意抬起头，看见一道淡淡的彩虹横跨在天际。


    伞尖滴落最后几颗水珠，在地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像未完待续的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