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记起来了？”谢今朝注视着王希的一举一动。


    “嗯。”王希点头，可是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对于现实里谢今朝那份表白，她该如何回复？


    没有时间等他们慢慢反应，突然间整座山都开始震颤起来，地面开始崩裂，赤红色的岩浆沿着地缝的间隙流淌出来。按照常理，那些岩浆在喷发完毕之后应该重力向下，而不是像此刻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攀沿而上。


    贪婪的火苗席卷了这片山林的一切，粉色的雾气和浓黑的烟雾在迸发的红色岩浆下彰显出不祥的紫色。


    王希和谢今朝都明白时间刻不容缓。望着最后仅剩几步的山神庙，王希一只手将怀中代表着自己所有经历与情感的鹅蛋紧紧地护在身前，另一只手则是伸向了谢今朝弯曲修长——宛如长杆雨伞尾部好抓的伞柄的，一看就很好抓的脖颈。


    “嘎嘎——！”


    不知道是不是被烧焦的雾气燎到了，谢今朝的声音很是沙哑。


    王希觉得自己仿佛是被抽离出来，明明是在这么生死攸关的时刻，她所想的竟然是此前自己一直没能对谢今朝问出的话题：“你初中时的公鸭嗓是不是就跟现在一样难听？”


    原本扑棱着翅膀想要将自己烧到翅膀白羽上的火苗给压下去的谢今朝用震惊的目光望向了王希，在瞥见王希嘴角的那一抹笑意之后，无奈地开口：“我青春期的嗓音可没有那么难听。”


    王希就跟初中运动会那次一样全力冲刺，与此不同的是，这一次王希没有望见自己必输的结局——因为这一次是她与自己的斗争。


    听到谢今朝的回答，王希轻笑一声，有些遗憾地开口道：“是吗？我没能见到今朝你可爱的一面真的是很遗憾呢。”


    可爱？


    谢今朝抓住了关键词。


    【如果我喜欢上一个男生，大概是从觉得他可爱开始吧】


    谢今朝不由自主地脸红……不对，鹅是看不到脸红的，只是谢今朝总共感觉自己被绒绒白羽覆盖的脸颊总是会传来不亚于岩浆热浪的温度，烫得他想要矢口否认，但是最后又只能得偿所愿地拒绝自己方才的想法。


    话音刚落，他们就来到了山神庙。原本摆放神龛和供桌的地方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周围半径三米左右的洞口，里面满是沸腾的岩浆，洞门不时喷出透明的雾气——正是之前他们在山脚下看到的“炊烟”。


    奇怪的是，“炊烟”中既没有硫磺的刺鼻味道，也没有含有剧毒的二氧化硫，反倒是溢出阵阵的檀香。


    “难道不是要供奉在神像面前吗？”谢今朝原本是想要靠近洞口，可是洞口的蒸汽余温害得谢今朝双脚踏落——简直就像是在跳爵士舞。


    王希也不清楚。在将谢今朝抱起来之后，王希能明显感受到身后的热浪正在逼近。


    神明的考验是什么？望着周围被火焰吞噬，逐渐与自己童年记忆剥离，逐渐陌生的场景，王希突然间抓住了一个念头。


    如果，神明有知的话，如果神明真的会满足人们的愿望的话，那么，她和谢今朝在山庙前许下的愿望能否都能实现呢？


    【要是我变成不那么优秀的样子时，希望我自己也有勇气去见会相信自己的今朝你】


    【四姐姐说得对！当兔子才不好呢！我就要当大白鹅，把欺负四姐姐所有的人都咬着撵着统统赶出四姐姐的世界】


    王希霎时间明白了山神会拉他们进入这个秘境的原因——纯真的孩子是山神最为喜欢和想要庇佑的信徒。


    在这个秘境，他们曾许下的愿望，在一次又一次梦境中予以实现，而山神所做的就是要庇护找回初心的他们。


    “我们该怎么做？”


    “献祭。”王希凝视着谢今朝的双眼。


    “什么？”


    “或许我们一开始就搞错了。粉色的迷雾一开始不是为了追杀我们，而是为了灭掉山神。只是山神现在很虚弱，所以需要我们的帮助，所以那些不明的存在才会想一并收拾掉我们。”


    王希将身前流转着光芒的鹅蛋放在身前，“山神在帮助我们实现过去许下的愿望，从一开始的神谕，再到提示我们，山神的力量已经减弱了——都是为了帮助我们找回曾经的自己。”


    “这有什么意义吗？”谢今朝话音刚落，小小的神庙受到外界猛烈的撞击，被神明所庇护的房屋已经摇摇欲坠了——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神明都是需要信仰的——所谓神就要履行神职，既然我们向他许下愿望，山神自然要对我们的这一份信仰做出反应。”


    王希看着眼前翻滚的烟雾继续开口：“我们的愿望已经实现，现在也该让山神恢复力量了，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从这一场无尽的梦境中醒来。”


    谢今朝仿佛明白了什么，他的目光看向王希怀中的那颗鹅蛋，“……那么就需要献祭我们的记忆吗？”


    “是的。”


    “我们记忆中愿望的实现得益于山神的神力，而神力的积累有寄托于人们的期盼——可以说，我们愿望与山神的存在互为因果。那么将我们已经实现愿望的记忆归还于山神，就能增强山神的力量，眼前秘境的危机就可以消除了。”


    “……那么回到现实世界我们会不会忘了彼此？”王希在谢今朝那双豆大的漆黑眼睛中看到了真诚与遗憾。


    “虽然这次的梦境是由你我二人共同的记忆编造而成的，但是现实世界里我们所经历的事情是不会变的，只要愿意回想，一切都还有余地。”王希轻声安抚道。


    “不过，”谢今朝的目光里充满了哀伤与温柔，“也不能否定我们都能保存这段共度的记忆吧？要是两个人都记得的话我们该怎么办？”


    是啊。将这颗凝聚自己情感与经历的鹅蛋丢下去，万一没有成功的话，她的灵魂会一直留在这个世界的吧？到时候失去原本记忆的自己会不会成为傻子，或者被惩罚变成动物一直留在这里呢……


    想到这种可能性，王希突然间看了眼谢今朝：难道谢今朝会变成白鹅是因为.......？


    “小希？”


    谢今朝的呼唤打破了王希的思考。


    王希深深地叹口气：“如果不能确定两个人能不能记住这一切的话就来定个暗号吧。”


    “暗号？可以啊。”


    王希缓缓开口：“兔子和乌龟。”


    “兔子和乌龟？”谢今朝乖乖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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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王希开口。


    王希跪下来，轻轻抚摸面前大鹅的头，“见证了鹅的一生。”


    “……见证了……鹅的一生……啊！！”


    谢今朝的尾巴毛兴奋地摇晃了几下——【小希从来都是最好的哪一个。要是有机会让你看到我的心意就好了】


    “我已经见到了。”王希露出笑颜。


    谢今朝上前一步：“这是一个挑战？”


    “是对我的挑战。”


    “哎？”


    王希回望谢今朝：“对自己选择的人的信赖挑战。”


    谢今朝明白，对于王希而言，付出真心是很难的事情，所以，一旦付出信赖就意味着例外的优越感。


    “我……！”谢今朝兴奋地挥动翅膀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王希伸出一根食指抵在了嘴前——“不要立flag。”


    “嗯！”


    一阵热浪掀开了神庙的屋顶，露出了被火焰烧成赤红色的天空。


    “那么，我要扔进去了。”王希有些紧张。


    “好。”谢今朝张开翅膀环住了王希的大腿，虽然以大鹅的身高只能够到这个高度，但是谢今朝无疑是在用自己保护王希，给予她力量。


    王希的手一松，鹅蛋就掉落下去，过了好几秒才有一声“扑通”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他们脚下的土地开始更大范围地震颤了，与此同时，眼前透明的烟雾也逐渐变成了粉红色。


    王希扭头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神庙外被岩浆侵蚀的土地逐渐恢复成了此前生机盎然的景象。


    “快往山脚下跑！”王希抱起谢今朝连忙往山脚下跑。


    以往无论是夜晚还是白天始终弥漫的粉色烟雾终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落日下远处依稀可见的村落轮廓——给人无限的亲近感。


    “村子！”谢今朝眼前一亮。


    “是啊，村子！”此刻幻境和现实的边界很是模糊。


    正当王希跨过一截断木，身子一落地，手臂上的重量消失不见，王希连忙低头却发现谢今朝已经消失了。


    【是刚才不小心的颠簸丢在了路上吗】正当王希要回头寻找谢今朝时，扭过身去，映入眼帘的是整座山林咆哮着喷发的一刻——在山林尽头神庙的位置突然喷发出主色调为粉色的烟雾，无数亮粉色的物质被喷到天空，将落日的晚霞更加染得如梦似幻，随后，这些亮粉色的物质随着清风吹散，飘扬在这片大地的各处。


    天上的霞光也好似是被大地的震颤撕裂下来的：明亮秾丽的色彩如雨就这么缓缓落下。就像是轻飘飘的梦境，轻盈无比，所有的一切都触面轻柔，在短暂与肌肤的温存后，又随着风盘旋飘舞着落下。


    王希并不像初次遇到粉色烟雾时感到害怕，相反，王希感觉到的是难以言喻的心安。


    眼皮一落一起，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院落里那棵葡萄树，由叶片切割出的阳光正落在她的脸上，视线往前看，王希仿佛看到了一直屹立在那里的山林，可是一眨眼，仿佛整座山林都被染成了粉色。


    天空传来轰鸣声，粉色的雨水落到了大地上。


    就在现实与梦境的交叠中，王希闭上了眼，缓缓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