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传来，叫醒了病房中的王希。


    王希缓缓醒来，她可以看到窗户外面肆意生长的葡萄叶片——经过雨水的洗礼，显得更加有生机。


    她略一低头就看到了正紧紧握着她的手，伏在她的病床前深深睡去的谢今朝。


    她想起来了，方才她在医院晕倒了，正好被谢今朝看到了。


    王希从谢今朝的手掌中尝试抽离，谢今朝却脊背一动，缓缓醒了过来。


    “你醒啦？”


    谢今朝将王希扶起来，“你低血糖了再加上脑部受伤，有点失血，所以才会猛地晕倒，脚腕还扭伤了。”


    王希略微一动，果然感觉到了些许的痛。


    “要吃水果吗？这里有桑葚和桃子。”谢今朝将果篮递到了王希的面前。


    “噗。”王希笑了。


    “有水果吃这么开心？”


    “不是。”王希缓缓摇头，“想起在梦里与某个家伙第一次见面时，他一看见我满嘴的桑葚汁水就说我要不是个老巫婆，要不就是命不久矣。”


    谢今朝皱起眉头，“梦里的谁呀，这么咒你？医生给你做检查了，除了低血糖和脚腕以及后脑的伤，没有任何其他问题。”


    “一只聒噪的大鹅咒的我。”王希仔细观察着谢今朝，不放过对方一丝一毫的变化，“但是啊，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谢今朝原本只是有些不解地思考，突然间他的表情变了——他想起了什么。


    “……还有，兔子和乌龟对吧？”


    王希和谢今朝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笑。


    “真是场及时雨啊。”王希看向窗外绿茵茵的叶子，“我们种下葡萄树的时候好像没有浇水吧，要不然，没有人照料的葡萄树平白枯死在院子里的话，很可惜不是吗。”


    “嗯……”谢今朝有些怔愣。


    王希看着细碎的阳光，仿佛又回到了院子里的那棵葡萄树下——被切碎的阳光疏疏落落地打在她的脸上，不时晃动的摇椅让王希无比留恋于那种安逸舒适的感觉。


    很奇怪吧，明明只是一棵葡萄树，却成为王希在梦境中也不舍得的回忆。或许，是因为童年永远只能分几颗葡萄的遗憾，又或许只是因为有人记得自己的缺憾和喜好……又或许仅仅是因为被某人亲手种下。


    明明现实中没有散发出枝叶结果的葡萄树，却为她织起一场美好的梦境。


    “今朝。”


    “嗯？”


    “或许是因为刚才的梦境吧。我从对过去的回望中，猛然醒来时。才发现不知道是什么时，我已经变得那么无能和懦弱。”王希无奈地苦笑。


    “我想要改变，但是我知道砝码是过去的那个懦弱的自己，一旦我失败了，不仅努力都会付诸东流，我也害原本的自己会变得面目全非。”


    王希凝视着谢今朝的面容，像是要把对方刻进自己早已被洇湿的过去而永远泣泪的颅骨里。


    “但是啊，如果有人记得我过去的样子的话，我不至于迷失在不可知的未来里。我也希望有人能陪我一起见证我因为不甘而重塑的未来。”谢今朝静静地听着王希的话。


    “......我不知道如何同一个人建立起亲密的关系，我害怕束缚他，又害怕伤到自己，但是——”


    王希注视着谢今朝惊讶的面容，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我期待的亲密关系是，放手回来的才是真正属于我的。”——正如谢今朝每次做得那样。此时彼刻，他依旧会站在那棵葡萄树下，等待着她。


    谢今朝猛地上前，难以言喻的兴奋洗刷了他的全身。


    王希挑眉对着谢今朝伸出手。


    谢今朝缓缓伸手，珍而重之地牢牢牵住了王希的手，而王希也回以相同的力度。


    ——如今，轻飘飘的气球已经不用担心会被吹走了，因为此时，爱着他的主人会永远牵住他，两个人会一同飘向幸福的彼岸。


    “辛苦了，考得怎么样？”


    12月份考研结束的王希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了谢今朝的车上。


    “不知道，文科嘛，反正会写的不会写的我都填上去了。”


    王希将装有准考证和笔的透明笔袋往身后一摔，舒服得伸了个弯腰。


    “那就好。”谢今朝启动车子。


    “你就不担心你女朋友我考得不好？”王希将羽绒服盖在身上，车内由她所选的香薰给了王希极大的舒适感，好闻的香味加上令她舒适的环境，令王希就跟一个钻进堆满谷物的仓鼠一样，只想着好好睡一觉。


    王希这半年来考研的事情除了谢今朝和石雨欣之外没有其他人知晓。


    学习上的压力，再加上要瞒着父母装出一直在努力工作的压力，让王希身心俱疲。


    而谢今朝同志通过这一年多来的暖心陪伴，不负期待，终于转正，成为王希的男朋友。


    “不会。”谢今朝在等绿灯的时候，耐心地为快要睡熟的王希抻了抻衣服，露出王希被冻得通红的鼻子，防止王希喘不上气。


    “为什么……”王希已经带上了鼻音。


    谢今朝的声线缱绻，百转千回萦绕在心底的话语在王希的半梦半醒间，宛如初春的最后一场雪，悄然而至，最后一同融进了她的耳膜里：


    “因为.......”


    随后的几句话王希还没有睡着就天天坠入了梦乡。


    “这就是你要带我来的地方？”重新踏入三中校园的王希新奇地打量着四周。


    前两天刚下了几场雪，三中的操场上铺满新雪。


    上午的时候王希被她过去的班主任叫来学校谈话，其实还是担心前几个月被曹驰攻击的事情有没有造成什么心理阴影或者不好的影响。


    “我没事，当时不过是低血糖才在医院晕倒的，老师您不用太担心。”


    “那就好……”班主任叹了一口气。


    “我记得你一直是个很让人放心的孩子，就喜欢在午休的时间看书，那个时候你看书的照片我还留着呢。”头发已经发白的老师将一张照片从电脑里找了出来——只见上面的女孩子有些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将书脊搭在了桌面。


    初秋并不刺眼的阳光洒满照片中的教室。


    王希严肃着一张小脸正在看泰戈尔的《飞鸟集》。


    “老师您怎么留着这个啊？”王希都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时候的氛围真的是太好了，没有忍住就拍了张照片。”班主任问道：“最近小希你在看什么呀？”


    “最近倒是没看什么，因为之前刚刚考研，所以看的都是些复习资料。”


    “真不错，老师觉得小希你一定是个从小就爱看书的孩子。”


    王希被夸得小脸通红——明明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言情小说了。甚至那个时候谢今朝还送了她几本小说。


    现在想起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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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人尴尬的情节王希还是忍不住地脚趾扣地。


    跟班主任寒暄了一会儿，王希就来找谢今朝了。


    “都聊了什么？”王希被谢今朝领着往一个方向去。


    “就聊了些照片啊，考研啊之类的事。”王希回答道。


    对于和初中班主任的单独相处，王希的感觉是很复杂的。


    当初没有成功接龙成功的事情增长了王希的自卑心，王希以为自己会永远不知道如何和班主任相处。


    要是换作原来的她的话，肯定不会将自己考研的事情告诉班主任的，毕竟万一没有成功的话，在老师面前多少会有些仿佛不认真学习的错觉。


    可是班主任就跟微笑面对王希的接龙失败一样，并没有将考研的事情看作是不成功便成仁的事，她只是认为，这是一个可以拓展自己知识的一个媒介而已。


    不为了功利和逃避工作而选择考研，仅仅只是为了对阅读的热爱。


    学生时代的言情小说，乃至于如今的世界名著，王希总能在阅读中感受到乐趣。


    现在的她依旧可以跟班主任照片里的那样，找到一个安静的角落，任由阳光铺满树叶，照亮每一个字。


    害怕失败的不甘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单纯地分享的喜悦。


    “照片？”


    “班主任给我看了我初中时她给我拍摄的一张照片。照片上的我在很认真地看书。”说到这里王希不由得小脸一红。


    “其实我都没有告诉班主任，当年我的桌兜里还放着一本言情小说，我都是轮着看的，要是班主任给我拍的照片上是那一本书，那可就热闹了。”


    “那本书叫什么名字？”谢今朝听着王希的话，感受到了命运的轨迹。


    “《蓝色鸢尾》？应该是这个名字？”王希自己也不是很确定，“因为我一般都是看电子书，或者网站上的书，那本实体书不知道是谁送的.......”


    “是我送的。”


    “唉？”王希瞪大了眼睛。


    “你忘了，你六年级的时候，有一天我失踪一天，其实是带着你送我的小锄头跑到山神庙去了，早上我去找你，锄头上的泥土把你表姐送你的小说弄脏了，那个时候我很抱歉。于是就托父亲干活时买几本回来当礼物送给你，结果老爸买多了，一本送给了你，一本还在我这里。”


    “我好像记起来了，的确是妈妈转交给我的……”


    王希：“那你有没有看过？”


    “看过。”


    王希很惊讶，“你青春期的时候心思那么纤细嘛？”


    是啊。那本书里的那句话撩拨开了他的少年情愫，直接宣告了他单恋的开始.......


    “是啊，多半是因为那个时候被你的身影搞得。”


    王希被谢今朝直白的话语给搞红了脸，“对了，你要带我去的那个地方在哪里啊？”王希用并不高明的话术转移着话题，试图也通过眼神示意谢今朝将视线移开她通红的面部。


    “前半年，校史馆重修完毕，我提议领导可以在二层添加一个板块。”


    王希跟随着谢今朝的脚步上阶梯。


    “什么板块？”王希有些失落，她想不通谢今朝带她来校史馆干什么？


    不同于方才教学楼里供暖的舒适，哪怕此时开着暖气，由于校史馆过于空旷，还是显得寒冷。


    “到了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