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顾惊鸿痛哼一声，被那无法抗拒的力量猛地向后拖拽，踉跄着撞进一个坚硬如铁的胸膛。


    浓烈的男性气息混合着药味和冰冷的怒火将她瞬间包裹。


    顾惊鸿又惊又怒，奋力挣扎。


    趁着月色，她看清了来人——萧承砚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燃烧着骇人的赤红，如同濒临失控的野兽。


    他胸前的衣襟微微敞开，隐约可见绷带的轮廓，显然伤口被牵动，但他浑然不觉。


    顾惊鸿出声：“萧承砚！你放手！”


    “放手？”萧承砚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嘲弄和疯狂的偏执。他非但没有放手，反而顺势将她扛在肩上，不由分说便将她扛回自己房间。


    他一脚踢上了自己的门，然后将顾惊鸿放下，翻转过来，狠狠抵在冰冷的墙上！


    他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灼热而愤怒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


    另一只手粗暴地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双眼通红。


    “不眠不休地守着他？”萧承砚的声音压抑着咆哮，身上散发着浓烈的血腥气。


    他眼前仿佛又闪过方才顾惊鸿安睡在谢琰床头的一幕，“任他抓着你的手？伏在他榻边……睡得那般安稳？！”


    “你就是这样对本王‘恪守分寸’、‘自重’的？嗯？！”


    “就是在本王面前演得滴水不漏，转头却……却能在另一个男人榻前睡得那般心安理得？！你的面具，究竟戴得有多厚？！”


    顾惊鸿的眼睛倏然睁大——这句诛心之语像针一般扎进了她心底最不愿被触碰的地方。


    她照顾谢琰，是沉重的枷锁，是赎罪的鞭痕，绝非他口中不堪的情愫。


    剧烈的屈辱和从未有过的委屈体验涌了上来。


    她用力咬住下唇想压下那翻涌的情绪，但那双清冷倔强的眸子里，却不受控制地迅速氤氲起一层薄薄的水光，如同易碎的琉璃。


    萧承砚捏着她下巴的手指猛地一颤，双眸一瞬不瞬盯着她眼中那抹强忍的泪光。


    含泪的眸子映着他狰狞的怒容，却像一盆冰水浇在他燃烧的怒火上，瞬间又蒸腾起更猛烈、更混乱的灼痛！


    他看见了什么？！


    他看见了那个永远清冷疏离、仿佛没有感情的顾惊鸿，此刻竟为了另一个男人……在他面前露出了这般委屈、破碎的神情？！


    不对……或者这是她炉火纯青的伪装里，又一环令人心碎的戏码？


    这念头如同毒液，瞬间腐蚀了他因那脆弱而泛起的心疼，让嫉妒的火焰扭曲成了更黑暗、更肮脏的猜疑和……被愚弄的怒意。


    他恨她！


    恨她处心积虑的欺骗！


    恨她将自己玩弄于股掌！


    更恨自己……明知她满口谎言、一身伪装，竟还会为这不知真假的泪水感到心如刀绞！


    想到这里，萧承砚几乎将自己的嘴偷偷咬出了血。


    他闭着眼睛调整呼吸，强迫自己冷静。


    片刻后，他手中力道松了些，理智终于被他强行拉回，开口的声音又敛去了情绪，变得冰冷而疏离。


    “谢琰……情况如何了？”


    与此同时，顾惊鸿双眸的泪水已然收束，眼底掠过淡淡的警惕。


    “劳王爷挂心。义兄经玄谷主妙手，已拔除部分寒毒，性命无虞，只是尚在昏迷，需好生将养。”


    “性命无虞便好……本王听说，谢琰中的是‘寒髓引’？”


    顾惊鸿抬眸看他，眸中警觉更胜。


    萧承砚的双手从顾惊鸿身上移开，习惯性背在身后，与顾惊鸿保持一臂距离。但他的眸子依然紧紧锁着顾惊鸿。


    他故作轻松，但脱口而出的问题却藏着刀锋。


    “寒髓引……此毒阴狠霸道，非寻常江湖手段。本王倒是好奇，谢琰这般身手卓绝之人，是如何中了此等阴损之毒？又是如何……带着这般剧毒，还能在江湖上行走多年，甚至……功力不减反增？”


    顾惊鸿默默捏了捏指头——他……又来？


    她脑中斟酌着该如何说，面上却维持着镇定：“江湖险恶，人心叵测。义兄早年……树敌颇多，遭人暗算也是常事。至于他如何支撑……或许是意志坚韧，或许是……有不得不支撑的理由。”


    萧承砚的眸光闪烁——她巧妙地避开了具体原因，强调了“不得已”和“坚韧”，同时暗示谢琰有苦衷。


    可她——还是以这种看似温润，实则不遗余力的方式在维护他！


    他的心头忽然窜起一股难以压制的无名之火，声音有了些许提高：“不得不支撑的理由？”


    “倒是个硬骨头。这般心志，这般身手，即便身中奇毒，亦能爆发出惊人战力。若投身军旅，必是一员悍将。顾姑娘觉得，本王若招揽他至麾下效力，如何？”


    顾姑娘……呵。


    从阿鸿，到惊鸿，到顾姑娘？


    萧承砚此言看似招揽，实则是在试探谢琰的身份归属和可控性。


    可是，他非要这般，趁着谢琰病重的时候？还是在顾惊鸿得知了谢琰可能为她承受了多年痛苦的当下？


    顾惊鸿抬头，眼神带着一丝强硬：“王爷厚爱，惊鸿代义兄谢过！只是义兄重伤未愈，且他性子桀骜，散漫惯了，恐难适应军中规矩。再者，他中毒日久，根基受损，未来如何尚不可知，实在不敢耽误王爷大事。”


    又是赤裸裸的维护！


    萧承砚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


    但他依旧压着自己的怒火，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稳：“惊鸿对他，倒是了解得透彻，维护得……也甚是周全。”


    再转眼去看顾惊鸿，顾惊鸿已然如顽石般冰冷坚硬、无动于衷。


    萧承砚忽然觉得有些压不住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他不能担责，那你呢？你与他兄妹相称，你又是这般为他着想，不如……由你来替他承担这份‘厚爱’？如何？”


    顾惊鸿看着萧承砚深邃如渊的眸光，下意识地挺直脊背：“王爷若有差遣，只要不危及义兄性命，惊鸿……愿替义兄承担！”


    萧承砚猛地一掌拍在桌案上。


    茶盏叮当作响，其中一只高一些的闻香杯摇晃了几圈之后忽然倒下，咕噜噜沿着长案滚到边缘，“啪”的一下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顾惊鸿！你就这般护着他？！为了他，你……本王在你眼中，就是如此不堪之辈？谢琰便是如此让你维护不及？！”


    顾惊鸿倏然蹙眉。


    这气生得有些莫名其妙，不是他主动先攻击那个躺在病床上的谢琰的么，还说什么要招揽，这会子遂了他的意，又不高兴了？


    顾惊鸿下意识翻了个白眼——真是王爷做派！


    这个白眼，正好被那双凤目看在眼里。


    她，她竟然还为了那厮跟他翻白眼！


    是可忍孰不可忍！


    萧承砚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胸膛剧烈起伏，牵动伤口也浑然不觉：“这便是你这几日未出现的缘由？！”


    顾惊鸿：“……嗯？”


    他这是在做什么？审问自己为何不出现？


    可她为何要出现呢？争着去抢一个“替身”的名额？


    这几日她已经因为谢琰的伤势搞得很疲惫了，他偏要在这个档口给她找不痛快。


    也罢，惹不起倒还躲得起。


    她倏然起身告辞：“王爷，若是无事，惊鸿便回去了……”


    “站住！”


    他一个箭步上前，再次抓住了她的手腕，强迫她转过身，面对自己。


    近在咫尺。


    “你回去做什么？去照顾谢琰？！”


    顾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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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鸿下意识挣脱，却未挣脱开。


    她看了一眼萧承砚抓着自己的手腕道：“他还病着……”


    萧承砚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翻涌着骇人的风暴，他盯着她的眼睛，眸光闪烁却又透着晦暗，声音沙哑低沉，一字一句地问。


    “顾惊鸿……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他？”


    顾惊鸿一脸疑惑：“……嗯？”


    萧承砚的手指又收紧了些：“对本王，你不过就是执行命令，但对他……你们两个之间，是不是……”


    他斟酌用词：“相杀相爱。”


    只能用相杀相爱来形容了，萧承砚见过顾惊鸿为了杀谢琰，几乎将自己的命豁出去……但也见过顾惊鸿一次次不受控制地与谢琰接触。


    指不定，谢琰就像一种让人成瘾的毒药般……有毒，但让人沉沦。


    萧承砚看着顾惊鸿，眸光闪动得愈发剧烈。


    只要她说不是，他马上便信她！


    只要她说！


    他甚至可以连她和潜渊阁的关系都不予计较！


    只要她说！


    但顾惊鸿显然不是这般考虑的。


    眼下的谢琰，身体异常虚弱，稍微有些风吹草动便能要了他的命。


    若是萧承砚不打算放过谢琰，谢琰怕是出不了这药师谷。


    是以，谢琰是一定要保的。


    况且，他那质问的口吻是什么意思？


    他倒是会揪着她不放，可是凭什么？


    他不是也没有打算跟她解释一下慕初初和永宁郡主的事情么？


    四目相对，两人却各有各的计较。


    片刻后，顾惊鸿挣脱了萧承砚的桎梏，眸色清冷，淡淡道：“是。”


    他看着她，眼神从震惊、到难以置信、再到绝望和自嘲。


    “呵……”一声极轻、极冷、浸满了无边苦涩和自嘲的笑从萧承砚唇边逸出。


    “……好一个兄妹情深。你们……感情真好。”


    顾惊鸿看着他瞬间灰败下去的脸色和眼中那令人心悸的绝望，心中莫名一刺，但她强迫自己忽略那异样的感觉。


    “王爷谬赞。若无他事，惊鸿告退。”


    她便是……又要走了？！


    为了那个躺在病床上的谢琰？！


    谁还不是个病人了！


    萧承砚默默捏紧了自己的拳。


    就在顾惊鸿即将要离开的时候——


    “站住！”萧承砚再一次抓住了顾惊鸿的肩，用力一拉，便将顾惊鸿锁进自己怀中。


    瞬息间，一吻封唇。


    顾惊鸿忽然怒从中来，回啃萧承砚，又反手制住萧承砚受伤的左手，一用力……


    “啊！！——”


    顾惊鸿顺势飞身而起，双腿夹住萧承砚的脖子……


    房间内忽然想起“叮咣叮咣”的声音，还有萧承砚偶尔响起的“顾惊鸿你做什么”“给本王放开”“松开”“啊——哦——”……


    几息之后，里头动静忽然没了。


    在门外踟蹰良久的侍卫长风这才才硬着头皮推门而入：“王爷，您没事……吧？”


    话音戛然而止。


    眼前的景象让他倒抽一口冷气，整个人僵在原地——


    只见顾惊鸿低着头伏在萧承砚身边，而萧承砚衣衫凌乱，半/裸/着上身躺在床上，双手被顾惊鸿牢牢锁住……气氛竟是说不出的暧昧和暴/力。


    长风瞳孔地震——王爷这是、是……被强/迫了？！


    没道理啊！王爷的功夫远在顾姑娘之上，玄汝不是已经解封了他的内力了么……


    长风疑惑着去看萧承砚。


    下一刻，萧承砚骤然扫过来冰冷目光，糅杂着羞恼、暴怒和警告！


    长风吓得一个机灵，忽然像想起来什么似地拍了拍自己的头，“哦”了一声，然后又风速把门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