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小鸡炖山菌与道心
作品:《钝根少女和她的落难神君》 “糟了。”渠离心下一沉。她曾在师门残卷上见过这类邪物的记载,它们本不该现世,更不该在此时苏醒。
这些天来,她每天饥寒交加、痛得生不如死,从来没关心过洞中是何物。
现在看来,此地远比想象中凶险。
这些烟雾拂过身侧时,带来刺骨寒意。一团雾气擦过她受伤的脚踝,竟凝成半张鬼脸,獠牙开合间扯下一缕血丝。
明明初冬的暖阳高高照着,却冷得像坠入千尺寒窟。
正哆嗦个不停,山边来了一小队人马。
仔细一看,不是人,是前日那几只大妖。
岩公扛着一柄巨斧,斧面刻着的花纹像一张鬼脸;狐偃九尾拖地而过,每根尾尖都缀着一张人面;还有个裹着鳞片的鱼尾人,所过之处草木上的白霜都化作了水滴。
每一只都盛气凌人,杀气腾腾,互相也没有一句话,显然来之前就密谋好了。
到了近前,七八只大妖忽地跪下来,一面五体投地跪拜,一面口中振振有词。
不同的妖怪念着不同的咒语,像毒箭,也像祈祷,混在一块格外诡异。
她不明所以,但也立刻进入了戒备状态。
大妖们此起彼伏地跪立着、念着语义不明的咒语,半空中忽然生起了十几个人形,还是洞中飘出的烟雾所变,遮得天色都暗了不少。
这些人形雾气开始绕着她盘旋,每当转到巽位就会突然加速,带起的气流如同刀割。
紧接着,妖怪们的咒音变得越来越清晰,明明是在三步之外念咒,却如同在耳边一般,变换环绕。
她已经念起金光明神咒来护身。
可是念着念着,就听见十二字的咒音了破了一个。
那个「吽」字出口瞬间,声调突然翻转,本该浑厚的尾音诡异地变成了尖细的“嘻”。
明明念的是正确的音,但不论是在耳边还是在心里,这个音都变成了完全不相干的另一个音,且音色也全然不是自己。
越是急于纠正,破音越多。待第五个咒音扭曲时,这咒文已非金光明神咒。
岩公趁机将斧柄插入地,她脚下突然刺出石笋,险些贯穿她的膝盖。
她唯有立刻停下,以防到最后念的是妖怪的咒。
正此时,妖怪们也停下吟诵,全都跪着,齐刷刷地直起身子,双手合十地望着她。鱼尾人合掌时,指缝间漏出许多寒气凝成冰网,悄无声息地缠上渠离的脚腕。
它们试图展现虔诚,却因狠戾显得格外可怖。
前天要吃她的时候,就只是十足的恶和贪婪,但此刻,这份贪婪依然有增无减,还多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狐偃率先叩拜,凄切道:“大人在上,请听小妖陈情。”
态度之诚恳,言语之动人,渠离一听就知有诈。
果不其然,那狐妖俯身时,一道裂痕从双目中显现,一大片猩红雾珠悬浮在半空。
一股力撞进渠离识海,悬浮的红雾正化作三千根血针,齐齐射向她眉心灵台还未来得及抵抗,就被推倒在地。
撑起身来一看,手脚上的铁链没了,衣服也变成了黛蓝色,连四周的景致也变了。
身后是一个农家的小院子,一切物什井井有条,阁楼上,有一个高大的谷廒,旁边还挂着米筒、米筛,一切都是有人居住的痕迹。
她立刻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进入了狐妖的神识里。
正头晕目眩,门外进来个扛柴的男子,腰间挂着野鸡,见到她顿时笑逐颜开:“娘子,我回来了。”
左右看了看,没有别人,问候的正是自己。
一股浓烈的爱意不管不顾地涌上心头,她晓得是狐妖的情愫,但还是被这浓烈的感情包裹得透不过气。
见她不答话,反而还有些恶心的样子,男子立刻卸下肩上的柴禾,迎上来搀扶道:“娘子,你怎么了?可又是哪里不适了?”
被他触到的瞬间,渠离猛地后退。抬眼细看,这人竟长着祝渊的面容,可方才在门边的时候,分明是另一副样貌。
她大为惊讶,连退了数步,失声惊呼,揉眼再看,那张脸依然是祝渊,半点没变。
怒火一下子蹿上心头,不是因为自己眼花到将假的当作了真实,而是确实感到了被愚弄。
“娘子你在说什么?”对方忧心忡忡地问,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你这两日可还好?”
她不再看他,闭上眼睛,凝起心绪,先掐了一个“回”字诀,再睁眼时,一切都未变。
又试着朝一旁的木柱子打了一掌,柱子上挂着的簸箕连动都没动。
什么法力都没了,她只好先接受现实,转回头去对那男子道:“你叫什么?”
对方笑笑,甚是不以为意:“娘子,我是谢循,你又忘了吗?”
“那我呢?”
“阿狸。”他答得自然,仿佛这是夫妻间的小情趣。
她皱了皱眉,嘀咕了一声,“既然要仿我的名字,你怎么不叫祝渊?”
谢循听到了,踏上一步来问:“祝渊?祝渊是谁?”
“首先,不准叫我娘子,也不准叫我阿离,我希望你叫我……师姐。其次,不管你记忆中我跟你有过什么,发生过什么,从现在开始咱俩不认识。”
“师姐?”谢循满面困惑,“又不认识?”
“这么说吧,”她想到了说辞,“我现在鬼上身了,所以对你的记忆都不在了,你明白吗?我现在是另外一个人。如果你看得仔细,可能发现我也不是原来的模样了。所以……”
“所以,一切从头开始,对吗?”疑惑转为了坦然,他甚至还接对了她的话。
她有些猝不及防,但还是基本肯定了他的意思:“差不多,不过是从头,但是没有开始。”
谢循点点头,好像这出戏码已经上演过很多次,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转身到门边扛起柴禾、捡起野鸡,朝伙房一面走一面说:“那,师姐,今晚还是吃小鸡炖山菌吗?”
她心上一紧,肚子已经饿到不行了,实在经不住这样的诱惑,但还是故作镇定地问:“什么小鸡炖山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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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门边驻足,“就是你最爱吃的那道菜,先将鸡块煎出油,再将山菌小火翻炒,最后加水一炖便可。”
明明没有吃过这道菜,她还是不可控制地咽了咽口水,实在等不及了,将袖子一挽,朝伙房走去,“不说了,我来给你搭把手。”
他显得比刚才她“失忆”的时候还要惊讶,但很快调整过来,爽朗地应了一声“好”。
二人一起在伙房里忙活,他手艺娴熟如行云流水,甚至会计较油放少了,又补了一些进去。
这顿所谓的小鸡炖山菌看起来确实美味,白色浓郁的鲜汤、细嫩紧实的鸡肉、焦黄的山菌,甚至连米饭都是颗颗饱满。
但是她食之无味。
神识就是神识,可以美化一个不存在的东西,却无法持续伪造感受。
才吃第一口,她就开始怅然若失了。
费了那么大的劲,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见她的筷子慢下来,谢循问道:“怎么?不合口味吗?”
压根就尝不出什么,她随口敷衍:“快饱了,你多吃一点吧。”
就这一句客套话,在谢循耳里似乎很受用,“娘……你果然心疼我!其实你应该还是记得我的吧。”
她对这突如其来的感动没有半点触动,饥饿包裹着她,让人有些暴躁:“别叫我娘,我没那么老。我不知道记不记得你,我更想知道你是不是。”
他放下手中的筷子,认真求教:“啊?我没听明白。”
她端详着他,虽然顶着祝渊的脸,但谢循的言行举止与祝渊全然不同。
比起祝渊,谢循更像“人”,在经历人间的人。
祝渊是游离在世间的“外者”,他不会为一顿饭而这么上心,也不会为她是否记得他而纠缠。
经历这许多,她从未见他如常人般经历困顿、挫败与不安。
她有时候甚至觉得,那个仇人,他也不那么在乎。
若不是这样,他就不会从一开始执着地要她归还“学识”,忽地就变成了一个轻飘飘的误会。
眼前的谢循,比祝渊更生动,更鲜活,更世俗,但也更不真实。
可他眼睛乌黑,腰杆笔挺,就连浸了些露水的粗布麻衫都不失整齐妥帖,又是她认识的那个祝渊。
坦荡的祝渊,她实在是乏了。
那一夜,再无话。
第二日天一亮,谢循赶早进山打猎砍柴,她趁他出门,就到外头去找出路。
但不论是哪个方向、走多久,都只是在山里打转,而且每一个方向的景致完全一样,每一棵树,每一条小溪,都在劝她放弃。
最终她放弃出走,留在家中修法。有时竟分不清此处是狐妖识海还是她自己心境,抑或那个求道的渠离才是幻影。
开始叫她娘子的谢循,没有非分的举动,家中本来只有一张床,他在外间打了一个地铺。
同出一个屋檐,她开始知道了他的出身、经历,甚至知道了他和“自己”是怎么相识的。
而她终于确定,自己进了狐妖的神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