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的回答，她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她本就没指望法力尽失的昭鳞能帮上什么，只求他能以大局为重，少耍点小性子，好好压制住体内那道傀儡意识，别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至少，别再像上次那样，吓她第二次，再来一次，她只怕自己会原地升天。


    “怎么演？”慕思虞问。


    昭鳞回过头，神色鄙夷，“当然是如胶似漆，如糖似蜜，怎么腻歪怎么来，你这都不会，还让我听你的？”


    这话的嘲讽意味太明显，讽刺她没跟男人在一起过呗。


    慕思虞冷哼一声，论感情史，谁比得过他啊？谁的情人，光名字就能写上三天三夜啊？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伪君子！


    薄情寡义，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行为上落了下风，嘴上是一点下风都不落，她不屑地瞥了他一眼，白眼翻到天上去。


    “你？跟你演如胶似漆的戏码，这也太难为我了吧？”她蹙眉走到他面前，眼神将他从上到下扫了一个遍，连啧三声，“你？啧，你欸？”


    “你个蠢女人！”昭鳞气急，整张脸憋得通红，“你以为我看得上你吗？”


    他说着，又狠狠将头扭回去，连着走远了好几步，一刻也不想多待。


    眼不见心净。


    慕思虞见状，心里极其舒坦，心情也跟着变佳，心中雾霾散去，那么，该演的戏便可以开始了。


    她歪头打趣：“别生气啊，我们可是情投意合的一对狗男女。”


    昭鳞正在气头上，头也不回，怒气冲冲：“谁跟你情投意合！”


    “你啊！”她咯咯笑着，笑得花枝乱颤，眉眼弯弯，“我们天作之合，天生一对。”


    昭鳞：“……”


    慕思虞正想迈步走近昭鳞，与他一同商量，如何引诱方灵心，说出幻境的弱点。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不合时宜地响起一声阴冷而低沉的轻唤：


    “师妹？”


    慕思虞回头，转身，四目相对。


    视线交缠的刹那，一个熟悉的身影负手站在她面前。


    顾宁渊嘴角上扬，一双浅褐色的眸子似笑非笑，正直勾勾地，毫不掩饰地望着她。


    那目光太过赤裸炽热，她不自觉地垂下眼帘，屏住呼吸，后退了两步。


    “靠！有救了！”昭鳞听见声音，大喜过望，一把推开慕思虞，哭丧着脸扑上前，张开双臂就要抱住顾宁渊。


    顾宁渊只淡淡睨了他一眼，姿态居高临下，神色淡漠如雪。


    昭鳞还在不停地诉苦，不管不顾地奔上前，他的指尖还未曾碰到他的衣袂，就被一道狠戾的灵风猛地拍上石墙，“砰”的一声，狠狠摔到地上。


    他捂着发闷的胸口，用指腹抹去嘴角溢出的血渍，不敢置信地望向顾宁渊，怒吼道：“你疯了？”


    可这回，顾宁渊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他始终凝视着慕思虞，浑然不在意墙边人的死活，一步一步朝她逼近，俯身贴近，声音轻柔，眼神却冷冽如冰，越过她，死死盯着昭鳞。


    “师妹怎么敢？”


    “怎么敢同别人，情投意合？”


    什么？慕思虞听不懂，她越发疑惑，犹豫了一瞬，还是抬起了头，“什么情——”


    话没说完，甚至没来得及反应，一个几近癫狂的吻就压了下来。


    她眼前一黑，心头猛跳，睁大眼睛愣在原地，僵着身子忘了挣扎，由着他揽过她的腰，托着她的头。


    肆意侵占。


    他吻得霸道，急切，不容抗拒，仿佛要将她吞没，逼得她眼中只有他一人。


    她微眯的眼眸映着他的脸，耳畔又羞又怒地听着自己的心跳。


    一声比一声高，一次比一次烈。


    她想捂住耳朵。


    可那条手臂将她圈得越来越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身体，不允许她与它的主人，有一分一厘的距离。


    她逃不开。


    良久，在她面色潮红，眼睫半阖，几近窒息之时，那个吻又逐渐变得缠绵，温柔得要命。


    即将掉进温柔乡的刹那，慕思虞终于清醒过来，她用力想要推开他。


    可这种程度的挣扎，顾宁渊完全不在意。


    那细碎的喘息落进他耳畔，反而更加勾起他的欲，他情不自禁地加重了这个吻，情不自禁想要索取更多。


    她不肯给，那他就非要不可。


    慕思虞的眼泪被逼了出来，她越是挣扎，他便更加强硬，仿佛只当她是在欲拒还迎，不留半分怜惜。


    他探得越来越深，越来越激烈，慕思虞恼羞成怒，忍无可忍，狠咬一口纠缠不休的唇瓣，猛地将他推开。


    “啪”的一声脆响，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万籁俱寂。


    她没收力，微微颤着手，似乎自己也没想到这一巴掌，竟然用了十足十的力气。


    顾宁渊侧过头偏着脸，静了一瞬，才吃痛地勾起食指，缓缓抚过微红的脸颊。


    像是在回味。


    他转回头，抹去唇边血渍，望着慕思虞，忽然低低笑了，“师妹好狠的心，打的我好痛。”


    说着，他眸色暗沉，不耐地扯了扯衣襟，扯得凌乱不堪，露出一截碍眼的春色。


    慕思虞本就被吻到心率失常，现在又惊又怒，整张脸红得不行，这会更加红了。


    她将目光向上移，不去看。


    顾宁渊的发带不知何时散了，乌黑的长发垂落在腰间，眼底映满属于男人的侵占。


    “该怎么罚你才好呢？师妹！”


    慕思虞蹙起眉头，她突然有点后悔，并不是后悔方才失了分寸，惹怒了他，而是后悔没能多扇一巴掌！


    看着眼前这个不可理喻的男人，她不由自主地又退了两步，“你疯了……”


    听见这话，顾宁渊似乎有一瞬间的失神，但仅仅只有一瞬。


    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不顾她的抗拒，自顾自地揽过她的腰，重新将她禁锢在怀里。


    “我没疯。”


    他低声说着，抬手轻轻撩了撩她额前的碎发，指腹若有似无地抚过她的眉眼，半眯着眼睛，仿佛是在感受她那轻颤的睫翼，带来的愉悦。


    好痒，痒到他心尖，这种感觉教他痴迷，教他欲罢不能。


    师妹是幻术，还是梦魇？


    他忍不住在她眉眼间多停留了片刻，他想，如果是梦魇，那他希望，可以永远不要醒。


    他凝视着她，忽然想问出心底一直想问的那个问题，那个，他始终不敢触及的问题。


    反正是梦。


    他想着，是梦而已，梦里的人应该会如他所愿吧？哪怕只是哄他呢？


    静默片刻，他低声开口：“我只是想试试，你会不会爱我？”


    慕思虞闻言，抬起泛红的眼睛，泪花在眼中颤动，她心里憋着气，倔强地看他了良久。


    泪珠从眼眶滑落，顾宁渊下意识去接，她一把拍开他的手，反唇相讥：“你呢？你会不会爱我？”


    若是我用你此刻待我的法子待你，你会不会爱我？


    “什么是爱？”她盯着他的眼睛，冷笑一声，“霸占？强迫？不择手段？还是把对方视为私有所属，得不到就毁掉，留不住便同焚？”


    “你对我了解多少？我喜欢什么口味的菜？我高兴时什么样，难过时又会如何？你懂我的喜怒哀乐吗？能接住我所有的负面情绪吗？无条件信任过我，尊重过我吗？永远把我放在首位，无论何时都绝不放手吗？你能吗？”


    绝不放手……绝不放手。


    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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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手！


    “能的。”他哑声答道，“我能的！”


    顾宁渊几乎遏制不住自己，他能！他当然能！无论是现在，还是从前，他都可以！


    他不是没有这样待过她，可那时他满腔赤诚，一颗真心捧到她面前，她又在哪里？


    她追在别人身后，一声声“宋师兄”唤得清甜，唤到他心碎。


    她喜欢宋寒之，一直都喜欢。


    喜欢到不择手段，喜欢到不惜代价，喜欢到连命都不要，甚至拼死取来皇帝为哄妃子一笑的映月莲，只为换一纸与宋寒之的婚书。


    ……梦还是快醒吧，他不能杀师兄。


    她会不高兴的。


    慕思虞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她站在原地没动，心中却仿佛有个什么东西，在那一瞬间被轻轻触动了。


    她看着顾宁渊忽然痛苦地捂着头，踉跄着俯倒在她脚边。


    她下意识伸手想去拉他。


    指尖僵在半空，距离他颤抖的肩膀仅一寸之遥时，那股熟悉的熏香再度飘了过来。


    她猛地想起，第一回闻到这香气是在那间茶庐，那时她晕了过去，醒来便出现在这里，第二回是在方灵心的寝屋，遇到了昭鳞……


    她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心中暗想，顾宁渊的行为实在奇怪，问出口的问题也实在蹊跷，言行举止，简直就像是第二个方灵心。


    难道……难道这是她操控人的手段？莫非顾宁渊也同昭鳞一样，被傀儡术牵制住了？


    想到这里，慕思虞指尖一蜷，立刻收回手，必须要打碎他的心念才行。


    怎么打破呢？


    她有些犹豫，总之，不管他问什么，统统拒绝，应该就碎了吧？


    她停顿片刻，语气刻意冷了几度，回答他方才的问题，“如果你非要一个答案，那我告诉你，不会。”


    话音落下，她紧紧注视着他，不过片刻，那股熏香气息果然没了。


    她悄悄松了一口气，蹲下身，担忧道：“你……怎么样？好些了没？”


    顾宁渊缓缓抬眸：看来方才果真是梦魇。


    慕思虞放下心来：看来他方才果真是被傀儡术操控了。


    只有墙角的昭鳞收回震惊到呆滞的神色，默默往后挪了几步，他心有余悸地揉了揉仍在发闷的胸口，也不知道现在假装昏迷还来不来得及……


    该不会被灭口吧？


    好在他不是主角，根本没人注意。


    顾宁渊站起身，脸色仍然有些苍白，他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发带，指尖插过发丝，随手一挽，目光扫向慕思虞，忽然愣住。


    他望着她唇上极淡的胭脂，还有那若隐若现的咬痕，欲言又止，“你的唇……”


    慕思虞心头一跳，不敢看他，慌乱别开眼，故作镇定浅浅一笑：“那个，我闲……闲来无事嘛，就……咬着玩，还挺好玩的。”


    她转过身，猛地闭了闭眼，难道要她说，这是你失了智发了疯，强吻我强吻出来的？


    她抬起眼睛，随意一瞥，舒了一口气，还好没被旁人瞧见，若是被第三个人看见……


    那她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慕思虞的脸瞬间垮下来，第三个！


    人！！！


    目光所至，昭鳞正一手扶着石墙，一手将衣裳上的灰尘掸干净。


    仿佛是察觉到一道凌厉的目光，他愕然抬起头，见慕思虞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不自觉地回想起刚才的情形，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慕思虞恨得咬牙切齿。


    她弯起两指，先狠狠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向他的眼睛，最后在脖子面前轻轻一划。


    昭鳞见状，笑得愈发欠揍。


    慕思虞捏紧双拳，心中气道：“方灵心到底行不行？能不能把他弄死？不行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