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 20 章
作品:《天下第一伞客》 一鸣惊人,不过如此。
如果后人有预料的话,他们一定不会放过冉旭秋真正意义上开始扬名、走进大众视野的第一战。
可惜的是。
时间的长河里,从来没有真正的先知。
就像刘豪不会料到,他对冉旭秋放出的狠话,竟奇迹般地应验到了自己身上。几年后人们再提起他的时候,落刀帝刘成江已亡,刘豪唯一拿得出手和大人物的交情,不过也就只剩了一个——
冉旭秋手下败将第一个。
注意,是第一个,甚至都不是手下败将第一人。
回归正题,冉旭秋和刘豪的擂台观众太少,她的狂气和狠话听到的只有那么一小撮人。
但这一小撮人里,有那么几个添油加醋的好事者,把冉旭秋的话大范围地传了出去。
当天下午,赌坊里压冉旭秋的,就多了四百两。
对此,冉旭秋毫不知情,她天真地以为,只要她最后成为魁首,凭她之前压的三两,就可以把整个赌坊的钱收入囊中,这可是个一本万利的买卖。
并不知道自己正在与怎样的一笔巨款,失之交臂。
白月宫内其他人都还没回来,只有谷雨没报名比武大赛,看模样也是刚去外面办完事。
她看冉旭秋回来了,想起郭师姐的交代,格外殷勤地凑了上去。
一会端茶一会送水,一会捏肩一会捶背。
冉旭秋被整得毛骨悚然。
她跟谷雨也算认识半个月了,印象里这货素来是能坐着不会站着,能躺着不会坐着,就算白月宫宫主坐这儿,谷雨也不一定上赶着。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知觉,冉旭秋的心里话竟全盘托出。
谷雨翻了个白眼:“我平常对你难道不好?”
冉旭秋:“那倒不是。”
“只是你今天热情的让我害怕,真像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她这人很坦诚,坦诚的让谷雨无语住了。
“呵呵,”谷雨也不装了,把抹布扔回框子里,“你以为我想这么殷勤谄媚啊,是郭师姐让我来的,否则谁稀得伺候你。既然这样,我也不怕告诉你,按照郭师姐的意思,比武大赛这几天,为了让你身心都在巅峰状态,你都可以狮子小开口一下。”
“怎么样?第一轮难吗?你见识到刘豪的刀法了吗?”
冉旭秋笑了笑。
刘豪的刀法?那还真没见识到。
“我下一轮在哪天?郭师姐告诉你了吗?”
“明天,”谷雨吹了声口哨:“你运气不是很好,有人连着轮空两天,但你却是连着两天都要比试。”
冉旭秋:“为什么,这是什么规则?”
谷雨怜悯地叹了口气:“据说是南楼主抓阄抓出来的,公平公正。他每天会抓出四五十人,参加明日的擂台,而今天的赢家,明日就要和他抓出来的人对战。”
冉旭秋想了想问:“那我如果一直赢,岂不是一直不能休息?”
谷雨:“怎么可能!”
“且说不说你会不会一直赢,就是这样显而易见的漏洞,也是不会存在的。你明天若赢了,就可以休息三日,至于什么时候再上场,则是要看南楼主什么时候再抓阄抓到你的名字。”
冉旭秋:“噢。”
她翻了个身,拿棉被遮过头,准备继续入睡,却又被谷雨摇醒。
抬起头只看见一张不敢置信的脸。
谷雨道:“不是吧大姐,你就不好奇你明天的对手是谁吗?这就这么安心入睡了?”
再松弛,也不能这么松弛啊。
冉旭秋头蒙在被子里,瓮声瓮气:“理他做甚。左右我不会输。”
谷雨:。
莫名觉得自己脸疼。
谷雨想起第一日见到冉旭秋的时候,自己信誓旦旦,说冉旭秋是个关系户…现在想来,是不是关系户不好说,但一定是个装货。
这时陆陆续续屋内众人也回来了。
她们蹑手蹑脚的,今日擂台赛,她们也参加了。
白月宫弟子在比武大赛上的保送名额,并不会分给她们这些外门人。
八个人里,有的人受伤了,有的人赢了,有的人哭了,有的人笑了。
这一天发生的事,足够这群姑娘讨论到半夜。
但是她们进屋的时候,看到熟睡的冉旭秋,却都默契地收住了声。
然后对视一眼,纷纷交换了一个笑意。
同屋一场,即知对方已非池中物,她们想做的,不过只有祝福。
能见证一个传奇的诞生,相伴一场,也算难得的缘分。
次日,冉旭秋思维还没开始运转,身体就已经先跳上了擂台。
今日观战的人明显比昨天的多。
有几个明显是从昨天起就追随过来的,看见冉旭秋还会大喊:“妹子加油,我们看好你呦~”
冉旭秋挠了挠头,她不知道怎么回应。
只好傻乎乎地笑了下。
再回神的时候,却是对面的对手率先出声。
“叶峰。”
对手淡淡道:“金涛舫,叶峰,请多指教。”
叶峰穿着金边云锦的衣服,和旁人不同,他并没有带什么可以被观察到的武器,唯一显眼的是,他手上覆着一层雪白的手套。
今天的对手比昨天的看着顺眼。
冉旭秋归结于是因为对方没说什么废话。
伸手不打笑脸人,于是她也掀眼,和气笑了笑:“冉旭秋。”
叶峰点了点头。
他绅士地摆出了一个架势:“请。”
鼓声起,擂台开,两道身影在几十米大小的圆圈里过招,像是观摩过冉旭秋昨日和刘豪的一战一样,叶峰有意识地避开了对方的所有近距离攻势。两人像喂招一样有来有回了十几次后,叶峰故意卖了个破绽,被冉旭秋的伞尖钩住,下一刻,和昨日的刘豪如出一辙,被高高甩在空中。
砰的一声——
擂台下观众鸦雀无声,金涛舫首席心里暗中一紧,手紧紧抓着栏杆,木杆被摁出了手印。
同一个招式,会奏效两次吗?
硝烟散去,众人才看清台上。
叶峰翻身滚地,他两指接住了冉旭秋的伞尖。
就算他面色浮白、冷汗尽出,后退了不止两步,他也算接住了。
冉旭秋咦了一声,看起来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不对。
擂台下,曲富贵屏息凝神,看着叶峰瞳孔猛地放大。
只见叶峰两指松开,接着重重虚影从他手上爆发出来,本以为是装饰用的白丝手套,在此刻化成了无数蚕丝,飘舞在长空。
接着犹如吐着蛇信子的灵蛇,森森朝冉旭秋袭来。
真正的杀机,原来是在这里!!
冉旭秋:“这是什么东西?”
这句话的声音还没有发出来,就已经被层层叠叠的蚕丝掩埋,叶峰甚至连个出气的孔都没给她留。
叶峰:“天蚕丝。”
怪不得别人都说一分价钱一分货,除了天蚕丝,还有什么蚕丝能做到这种效果,薄如蝉翼,又锋利如刀尖。
冉旭秋偷偷掰了几条覆在手上的天蚕丝下来,她打算把这个等回去装在她自己的伞上。
“嘶——”
天蚕丝连着叶峰本人的内力。
叶峰传来一声抽气,他似乎误会了什么,冷笑道:“我劝你不要再做无用的挣扎,天蚕丝之所以天丝,就是因为韧性极强,非人力所能挣脱——”
“呵呵。”
听叶峰说完,冉旭秋也笑了。
被裹成粽子的头,没鼻子没眼,突然幽幽传出这么一声笑,在视觉效果上,还是很吓人的。
叶峰心微沉。
此时此刻,在他自觉占据优势的刹那,冉旭秋的笑对他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
事实证明,他的预料对了。
下一刻束缚在伞上,几乎把冉旭秋半个身子裹起来的蚕丝大震,层层褪去,冉旭秋就像是化茧的蝶,她轻盈地探脚,而后手腕轻转、重落——
轰的一声,伞面十二骨开始转动,骨伞上蚕白的丝重新弹到了叶峰手上,又变成他手上一开始朴实无华的白丝手套。
原来之前的那招,黄河水。
并不是冉旭秋最强的一招。
然而他这时再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伞将至,女子没有变,还是半炷香前的平平无奇的长相,可是时过境迁,叶峰竟从里面看出了睥睨天下的傲慢。
他看着这张脸,想到的是来了虎林城后,父亲一路卑躬屈膝,只为了给他求一个能保送到后期的名额,那个时候那个所谓的雪月楼楼主,脸上就是这样傲慢的神色。
叶峰当时觉得受辱,不愿意求人,拉着父亲就走。
当时他坚信,凭实力,他也可以和那些大宫门的弟子一较高下。
他恨这样的傲慢!
他正是为了反抗这样的傲慢才会站在这里!!!
叶峰拽住了她的腿,用胳膊挡住伞的攻势。
冉旭秋此招正是不复回,此招一出不同于上一招,黄河水、不复回。
已是收不回。
十二骨撑着伞一点点张开,叶峰双手死死并合,以身作盾顶在伞前。他本来可以躲过去,但从他正面选择接下这一招的开始,他就已经没有后路可言了。
他手上的白丝套散开,在狂风中乱舞,无数细小如绒毛的蚕丝束缚住伞,光下散发着寒冷的光芒。天蚕丝锋利,能撕开迎面而来一切事物,本来应该是这样的,叶峰想,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在巨大的内力碾压下,他的巧思,成了笑话;然后怦然落地,化作虚无。
“为什么?”
冉旭秋垂眸。
她难得心软。
“你不敌我,现在放弃,对谁都好。”
叶峰根骨不错,但若和她继续在这里耗着,保不齐最后什么下场。
她怜惜他,才会劝他。
“你根本什么就不懂。”
一直沉默的叶峰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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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忍不住,摇摇晃晃起身,艰难吐字。
若放弃这么容易,他一开始就不会站在这里。
他和冉旭秋这种玩票性质的不一样,他来这里,坚持站在这里,为的从来不是自己,而是一股势力。他可以退,可以败,可以认输…但金涛舫怎么办?还有谁会记得无间指。
在这些看热闹的人心里。无间指只会和两招败北打上印记。
恨啊——
恨时运不济,出师不利。
也恨为何偏他肩上的担子重,不能好好在这三年盛世里闹上一通。
万般苦闷,最后都积于十指。
叶峰低声念出功法最后一段;“众生皆苦尸门极乐天祖佑我十指开阳雷进…”
无间指其实有十层,每一层都能开一个指法。
而每多一个指法,无间指的威力都会成倍放大。
叶峰之前只开了九层,他还剩一个小拇指没有打开。
他的父亲,如今金涛舫的首席,曾劝过叶峰,最后一个指法,不到万不得已之日,切勿轻易开。
因为无间指、无间指,是至阳之法,也是至阴之指。
金涛舫祖上叶峰的曾曾曾祖先创立无间指时,还是一个名不经见的赶尸人,创立无间指后,她座下号令千尸,人称阴仙子。奈何英年早逝,一代尸王,死的时候却毫无预兆。
这是因为她的身体,在她停止呼吸和心跳的刹那,就化成了一滩乌黑的水。
这就是修炼无间指的弊端,阳气外耗,阴气入体,早夭是必然。
自此,金涛叶家才下了密令,此等功法,子孙后代,绝不可练到第十层,十指全开,无异于自寻死路。
叶峰说冉旭秋根本什么都不懂。
是因为,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才会站在这里。
若能赢,这一切就值得。
若不能赢,他也无颜面对金涛舫。
“阴阳路,黄泉人。”
“十指开,万尸跪!!!”
叶峰大喝,十指指骨处泛白,蚕丝回绕。他俯身压在地上,丝毫不在意冉旭秋离他只剩咫尺的伞面。
下一刻,气沉丹田,内力外涌,擂台表面出现深浅不一的裂纹,接着裂纹扩大,直直蔓延至冉旭秋脚下,她足尖轻点。
台下观众唏嘘不已:“怕不是要输了,这妹子最猛的招式都出来了,这小子居然还有后力。”
“可惜啊,若一开始跟几日前一样,直接把叶峰甩下台,还有现在什么事。这个小女子,还是太傲慢轻敌了。”
“也不能这么说,叶峰身法灵动,无间指变化莫测,两人近战,冉旭秋估计现在就输了。”
以上点评还算客观,虽然刺耳但能接受。
直到一个尖嘴猴腮的小男人开始说话:
“呵呵我就说那天刘少侠败她,只是一时不察罢了。”
“想刘少侠,英雄气概,同辈之中和武当顽童、苗疆蛇女等七人共称北海七贤,怎么可能被她一击下台,必然是她耍了什么花招,我一看她那长相…”
男人吐了口唾沫,嘲笑道:“她生得太猥琐了,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有病啊,”曲富贵恶狠狠瞪着说话的男人。
“你以为你长得就很好吗?两只眼睛跟芝麻样的,鼻孔像猪八戒。不说话我还以为你是来耍戏的猴!”
男人被骂得脸色一燥,撸起袖子。
“小子,你这就不对了,我不过点评两句,你怎么还上脸了?”
“来啊,打一架!”
曲富贵也撸起袖子:“谁怕谁?”
哼!好歹他也是冉旭秋的师弟,跟师父学过两招,就算打不过夜颂流这些人,打面前这个尖嘴猴腮的男的,总不在话下吧!
另一边,也有人为冉旭秋辩护。
那是一个抱着刀的长发青年,和一个衣衫不整的吐着烟圈的中年老男人。
老男人礼貌地和刚刚说冉旭秋招式使尽的人问,“请问,为何你说她招式已尽了呢?以我观察,这个小娃不过才使出两招,任何一门功法,也不该两招而尽啊。”
被老男人请教的人似乎是个懂行的。
正愁没人问,于是得意扬扬地卖弄:“一看你就外行,所谓功法讲究的是一个起承转合,她那两招虽然强,但一看就不是起。大开大合,不要命的打法,只能是最后两式。”
路人丝毫没意识到,跟在中年男人身后的抱刀长发青年神色不善看了他好几眼。
谁敢说宋生不懂武?
简直要命。
邓平平:“一派胡言——”
宋生摆了摆手,止住他的话,反而认同地点点头,附和那人:“不错,仁兄说得对,我确实是个外行。”
“我只能看出一点,”宋生静静背手,唏嘘道:“那就是在真正的天才面前,任你有千般的不如意、万般的理由、不得不赢的决心、滔天的恨意——在她面前,不过也只是笑话一个。”
冉旭秋的强大对于有些自诩天之骄子者来说,其实已经算得上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