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 14 章
作品:《天下第一伞客》 七日后。
此刻离比武大赛开始,只剩了三天光景。
白月宫内,冉旭秋每天除了扫地,就是骚扰夜颂流,偶尔会指点一下谷雨,再顺便从曲富贵兜里掏几块银子花。
她师弟总有各种办法赚到钱。
在大家都钓鱼的时候曲富贵提供鱼饵,大家都卖鱼饵的时候他开展烤鱼服务,等大家都发展饮食业的时候,他又暗戳戳地和长老举报,拿了赏金就走人。
冉旭秋有时候怀疑,师父安排她和师弟一起上路,不过是物尽其用。
让曲富贵做她随用随取的荷包,她做曲富贵武力高强的保镖。
今天,冉旭秋照常来扣曲富贵荷包的时候,难得记得自己身为师姐的责任,提醒道:
“师弟,比武大赛三天后就要开始了,届时第一轮我听夜颂流说是要比内力,能打碎石块的人才能晋级。”
“你的铁砂掌练得如何了?”
是的,外表看似柔弱暴发户的曲富贵,其实是武修里面最纯正的体修,所修铁砂掌,非纯阳之体不得练。
本来这样霸道外露的功法,过第一轮是没问题的。
可是输就输在,用功法的人是曲富贵。
他目前的实力,不要说劈山碎石,就连杀蟑螂灭耗子都没寻常人板砖拍得快。
“什么…你是说你练了近十年的铁砂掌,居然连一块砖都劈不开么!?”
“谁和你一样,”曲富贵嘀咕道。
“我又不是为了学武才待在逍遥门的。”
冉旭秋冷笑:“拜师不为学艺,你还真好意思提。”
“学棋就不是学艺么。”
曲富贵语重心长:“师姐,时代变了,现在的武林要追求和平发展,绝非打打杀杀。”
“再说就咱师父的本事,还没有他的棋盘高,我若是真跟着他,那才叫误入歧途。”
冉旭秋默然。
她仔细想一想,好像确实曲富贵说的道理。
师父当年走镖能失败,就足以说明武功并不高强,但这个老东西和村口的张大爷下棋,无论是五子棋、围棋、象棋,从未输过。
等冉旭秋从沉思中走出来,曲富贵却早就跑远了。
眼前变成了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眉目清秀,姿容胜雪,一把玉扇沉沉地压在冉旭秋肩头。
是夜颂流。
冉旭秋眨了眨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这货找她的次数,一天比一天多。
“走。跟我出去一趟。”
只听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嗓音,压在她耳边道。
轻得好像冬天簌簌而落的雪。
…依然是熟悉的虎林城主街道,还有那几个熟悉的店铺,甚至冉旭秋还看见了眼熟的红抹额,李轻云就坐在路边,遥遥冲她和夜颂流一举杯。
夜颂流也注意到了,但他格外冷酷:
“别理他,专注,马上就来了。”
来得确实是一匹马。
宽阔的主路,行人自发站到了两边,一匹慢悠悠的汗血宝马,就这样地占住整条街。
虎林城的百姓不是一般的百姓,受江湖氛围的熏陶,这里既孕育了淳朴善良的民风,也跟养蛊一样养出了格外暴躁的百姓。
别说是一匹马在这条街上嚣张的走,就算是一辆马车堵住了主干,百姓们也会把车砸的稀巴烂后抬走,怎么会像现在这样,自发的让路。
像如今这样的给人脸面,实在反常。
然后,冉旭秋就看见了马的主人。
她一下愣住了。
跨坐在马背上的是个姑娘。
一个蓝衣素容,腰环弯刀。眉眼锋利的和剑一样的姑娘,头上簪了数根寒玉花的簪子。
行止的时候,簪子下的流苏,丁玲咣啷的响。
无疑,这位蓝衣姑娘是个美人。
一位和白月宫的宋若霞,截然不同的美人。
“她是谁。”
冉旭秋握着身后的伞,心念一动,问夜颂流。
“好美的姑娘。”
“你没听过她吗?”
夜颂流却显得志趣缺缺:“公良红梅。瘸腿公良是她的小叔叔。”
公良是有名的武学世家,和白月宫算是江湖上鼎足而立的两大势力。
公良红梅,就是公良家这一代,最负盛名的铁娘子。
“你若在比武大赛上遇见她,切记,不可让她逃离你的视线范围。下马的公良红梅只是个二流武者。下马又失刃的公良红梅更是籍籍无名。”
“但若是上马佩弯弓的她,十招之内,若不能将她打下马来,就连我也要必输无疑。”
夜颂流说罢,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在雪月楼地下赌局上有名有姓的几个人,其实没谁是真正可以忽视的草包。
却听冉旭秋也学他悠悠叹口气:
“少主,为何遇到一个人,你输一次。”
眼神里竟是充斥着难得的同情。
夜颂流:“…闭嘴。第一,我没有输给她,我假设的是如果。第二,公良红梅百发百中,臂力惊人,镖镖必中,甚至能十箭齐发。这样的一个对手,纵然是你——”
就算是眼前这个人——
夜颂流顿了顿。
他看着眼前的冉旭秋,她还是一副丢到路边都寻不出的长相,平平无奇,没甚特点。
可不知为什么,在荒唐的一瞬,他竟觉得,若是冉旭秋,竟真的有可能和马背上的公良红梅来一架,甚至胜了对方。
或许是因为,同龄人中,她是他见过的最强。
…和城底的喧嚣相比,略高一点的城楼都显得寂静。
“平平,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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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月楼最顶层,半开的梨花窗,十七岁的少年抱着刀侧倚在墙角,他长发未束,眼角眉梢俱有几分的邪气,闻声只是挑眉笑道:“不怎么看。”
“镖镖必中,不难。十箭齐发,也绝非没有方法。”
原来这少年,就是三刀夺命邓平平。
“依你之见,这公良红梅不是你的对手喽?”
“当然。比力量,她不敌我;比招式,我胜她三分。三刀夺命的刀,不是软绵绵的长生剑,也不是发狂失性的绝命枪,我何必怕她?”
说完这句话,邓平平忽然哼笑一声,念起了赌局上人人都会说的那串话:
“白月宫少主夜颂流、枪鬼李轻云、棋圣之徒多败子、三刀夺命邓平平、铁娘子公良红梅…如今财、官、势、运都已具在,偌大的虎林城,就缺一个下棋的人了。”
他擦着刀,语气阴柔:“区区一个比武大赛,于我而言着实无聊。我来这,是为了多败子。”
多败子是五人里最籍籍无名的那个,反过来说,也该是最神秘的那个。
多败子,是棋圣的徒弟。
在江湖上,棋圣是个圣人,成名数十载,未曾杀一人。
在传说中,棋圣亦是天下第一。
数年前的江湖,白月宫宫主夜雪河不过也只是个卖烧饼的小二,南无竹和张德全这对兄弟也在去少林寺的路上,那个时候的江湖,血雨腥风、黑吃黑是常态,法律不能约束“侠”客,拳头才能让他们后悔。
江湖这样乱,自然就有人挺身而出。
一个是棋圣,一个就是剑祖。
但这两人成名的方式却迥然不同,棋圣未曾扬名前,每到一处,都会开设讲坛,以理服人,以德化人,是以圣字远扬;剑祖么,则是杀出来的,成名的第一个月,就是剑祖宋生单挑了亡命榜上的七十二恶人,剑下无活口。
按理来说,后者比前者,更像是天下第一才对。
但也只是按理。
江湖上的多少事,从来没有道理。
譬如说一直不曾出手的那个人,反而才是最强的人。
剑祖宋生最后一次亮剑,败给了棋圣。
这是剑祖第一次败北,也是棋圣第一次出手。
此后剑祖隐姓埋名,棋圣归隐万骨枯。
而多年之后,又到了一年比武大赛。
棋圣之徒多败子,横空出世。
邓平平擦完刀往后一掷,鹰眼微眯,缓缓回头,对着角落里披着斗笠的人说:“父债子偿,棋圣欠我们家的,他还不起,就让他的徒弟还。”
斗笠男闻声静默了许久,然后啪的一声将斗笠扣在邓平平头上,用力碾了碾道:“第一,我当年和他是公平对决,没有谁欠谁的说法!第二,格老子没收你做徒弟,谁和你一家了!”
原来这斗笠男,就是昔年剑祖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