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曌把水晶拿到床边，为了保障学生的睡眠，这一片都被隔离罩包围，内外互不相通。


    足有巴掌大的水晶被她毫不犹豫摔在地上，瞬间分崩离析，碎片四溅。


    一个玻璃球从中脱出，骨碌碌滚到元曌脚边。


    她抬手拾起，玻璃球随着这一动作荡开翠绿色的波纹，最外侧的魔力只剩下薄薄一层。


    容器内的元素体已经几乎透明，元曌眯眼仔细辨认，才看出这是一只由光元素构成的蝴蝶。


    它翅膀虚弱地扇动，每一下都异常吃力，细长的触须轻轻贴上容器壁，仿佛在努力向她靠近。


    因为动作缓慢，元曌能清楚看到它翅膀上的纹路，它左翅内侧仿佛刻有什么图案，但颜色过于暗淡，实在辨别不出。


    元曌把它揣进怀里，如果再晚一天发现，水晶残余的魔力可能就保不住它了。


    -


    学校老师不知抽的什么风，支援系今天的课普遍很晚，维罗妮卡回宿舍时已接近九点。


    宿舍被她改成了单间，辉迹学院从不给贵族和皇室开后门，但她实在无法忍受集体住宿，哪怕只有两个人。


    所以她一开学就给舍友送了一箱金币，让她去找别的住处。


    泡过澡敷完面膜，维罗妮卡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翻看今天课上的笔记。


    清洁术虽然便利，但舒适程度远不及泡一个长时间的澡，这也是她坚持要装一个巨大浴池的原因。


    鼻尖充斥着沐浴后的花香，她满足地喟叹一声，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噗嘶，噗嘶噗嘶————”


    窗外传来奇怪的声音，维罗妮卡蹙眉，心想什么魔法生物叫声这么奇怪。


    魔杖就在床头，她刚想给自己施加一个静音术，一阵猛烈的敲窗声吓得她直接从床上坐起。


    维罗妮卡捏紧魔杖，谨慎拉开窗帘，一张因紧贴玻璃而被过度挤压的脸闯入眼中。


    她呼吸一窒，将窗推出一道缝隙，惊声道：“莱昂尼！你干什么！”


    支援系人数不如法术系多，但这栋楼也足有八层，维罗妮卡就住在顶楼，她向下望去，四周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


    “先让我进去，有人在抓我。”元曌敲敲窗，她脚踩两个向外的小突起，软刀只有一小截没入墙壁，带来的支撑力可以忽略不计。


    维罗妮卡将窗缝开大，楼下果然有老师赶来，她一咬牙把元曌拉进房内。


    “你来干什么！”维罗妮卡的声音如同绷紧的弦，她就没见过有人能徒手爬八楼。


    元曌总能刷新她对法术系的认知。


    元曌拍拍身上的灰，这事说来话长，她当时急着找维罗妮卡出主意，但学生宿舍内的传送点只有本人能使用，她先传到维罗妮卡那栋外面，看到没人就立马往里冲，结果忘记这是个魔法世界，被门口的魔法阵抓了个正着。


    这还不算完，她好不容易脱身而出，那个魔法阵突然开始发出尖锐的警报声，她不得已一路爬楼，途遇有人从房内探头，她情急之下直接趴到建筑外面了。


    听她一口气讲完一串，维罗妮卡目瞪口呆。


    “什么事情需要你这么晚过来？”她咬牙切齿，“我记得你有我的通讯匙。”


    通讯匙相当于联系方式，给予他人后，对方就能打开自己的通讯空间，由于本质是魔法阵，没有魔力的人也可以使用。


    “不不不，通讯匙又没法传递物品。”元曌从怀里掏出玻璃球，递到维罗妮卡面前，“我找到了，但水晶快要没有魔力了，你看看。”


    维罗妮卡接过玻璃球，仔细转了一圈，把底部镶嵌的淡绿色晶石指给元曌看。


    “这种水晶我也只找到一块，等它彻底褪色，魔法阵就不起作用了。”言外之意就是她也没辙。


    “不过，你居然找到了一只光蝶。”维罗妮卡好奇地盯着垂死的蝴蝶，“衍生元素要自然聚合成元素体很难，我也是第一次见。”


    自然界分布着各类元素，其中金木水火土都是主元素，像冰、雷、光、暗等则是衍生元素，因为不易和主元素分离，以它们为亲和元素的魔法师相对少见。


    由衍生元素单一凝聚而成的元素体就更为少见，这只光蝶光元素纯度接近100%，维罗妮卡都不知道元曌哪里找来的。


    “真的没办法了吗？”元曌皱眉，她不希望线索断在眼前。


    她长相温和，又有一双纯净的蓝眼，不说话时攻击性不强，耷拉着眉眼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狗。


    维罗妮卡抿抿唇，在脑中搜寻别的可能性。


    “可能还有一个办法……”她语气犹豫，见元曌猛地抬头，连忙摆手道，“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奏效啊。”


    “一年级生里有个叫伏夜的，你听过没有？”


    元曌摇头，她穿来不过几天，哪有时间去社交。


    维罗妮卡心想她果然是被禁术反噬，记忆不全，连伏夜都没听过。


    “他的星职是缚命师，据说能暂停元素的状态，不过他不常在学校，你能不能遇见还是未知数。”


    这个星职一听就很给力，元曌眼睛一亮，当即要翻窗离开，维罗妮卡连忙制止。


    “你不会想大晚上去找他吧？”她不可置信，脑海里已经浮现出元曌扒在人家宿舍楼外然后被一脚踢下去的画面。


    “听说伏夜性格古怪，你别乱来。”维罗妮卡拿起自己的徽章和元曌的一碰，两枚徽章表面都划过一道亮光，“我把他舍友的通讯匙给你，那只光蝶再撑一个晚上没问题，你别现在去。”


    她感觉自己操碎了心。


    有她这句话，元曌安心了，如果不是情况紧急，她也不想夜爬男生宿舍楼。


    门外传来脚步声，维罗妮卡一惊，刚才的谈话浪费了大量时间，已经过了元曌离开的最好时机。


    她贴近门板，努力辨别老师的位置，用气声道“老师上来了，你……莱昂尼？！”


    她转头，房间空空如也。


    被关上的窗重新大开，维罗妮卡向下看，漆黑的夜幕下，少女已降至7层，见她望来，还空出一只手比作枪形，利落地擦过额侧，算作告别。


    下一秒，她动作敏捷地钻入七层窗户，软刃在月光中留下一抹弧白。


    敲门声响起，维罗妮卡打开门，老师站在门口，神色严肃：“同学，你有没有见到可疑的人？”


    “没有。”她语气平静。


    当天回到宿舍已经很晚，但元曌还是打开论坛，想了解一下伏夜这个人。


    听维罗妮卡的语气，这人似乎很有名？


    她才按下搜索键，一条帖子就跳了出来。


    ——治愈系新生“治”人死亡？缚命师恐成“索命师”！


    这标题可谓相当吸睛，元曌粗略一看，这条的讨论度竟比她那条还高。


    别挂球球：是我眼花了吗，杀过人的治愈系还能入学？


    灵惑菇不是暗眩菇是迷醉菇：才从隔壁精神系过来，今年新生真是卧龙凤雏，没杀过人都不敢冒头了。


    喜欢我的领域吗：精神系也有瓜？求指路！


    别烦我：学校今年搞什么啊？这种人也收，想组个杀人犯队去打比赛吗？我真服了


    水系一阶三星有事请联系：我和伏夜是一个区的，我能证明，当时这件事闹得挺大


    这评论区比她那条激烈多了，元曌看了几眼就没兴趣再翻。


    她切回正文，帖子主要以伏夜初级魔法学院同学的视角，声泪俱下地讲述了伏夜是如何在发掘自己的天赋星职后，释放治愈术不当，致使自家医馆的一位病人当场死亡，还害父母关闭了经营多年的医馆，被迫换个地方生活。


    最后，帖主义愤填膺地讨论了有杀人经历的治愈系魔法师是否配进入高级魔法学院就读，并发出呼吁：作为学校的一份子，我们有义务向校方发出抗议，没人能接受自己身边坐了一个杀人犯！


    情绪激昂，字字泣血，元曌以防万一又仔细阅读了一遍全文，没发现任何一个实质性证据。


    暂时看不出谁对谁错，她决定先睡觉，左右只是请伏夜帮个忙，真是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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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犯又怎样，他又打不过自己。


    第二天，元曌准时起床，煎熬地度过一节魔药课，满脑子都是今天一定要见到伏夜。


    顺带一提，因为她这两天都有按时上课，退学警告已经撤销，只是如果再无故旷课，会被直接开除处理。


    教授前脚刚走，元曌后脚就钻出教室，直逼治愈系宿舍，她在课上和伏夜舍友交流过，知道他现在就在那里。


    伏夜的宿舍楼离某个传送点不远，元曌出传送阵时看了眼玻璃球，差点和要进来的人撞上。


    光蝶像被按下了慢放键，振翅的力度比昨天更虚弱，隐隐有破碎的趋势。


    她不敢耽搁，加快了脚步。


    “你是……维罗妮卡的朋友？”


    迟疑的男声让元曌动作一顿，她抬头，才发现自己已经到宿舍楼前。


    “不好意思，”费尔顿略带歉意地说，“伏夜刚才出去了，我给你发了通讯，但你似乎没看到。”


    元曌抓起徽章，果然显示费尔顿一分钟前发来了一条信息：你先别来，他出去了。


    一分钟前？


    元曌疑惑：“我也差不多是一分钟前到的，怎么没和他碰上？”


    费尔顿温和一笑：“碰上了呀，就在你出传送阵的时候。”


    元曌：“……”


    原来那个差点和她撞上的人就是伏夜吗！


    “你是维罗妮卡的朋友吗？”费尔顿语气好奇。


    “是。”元曌也不意外，通讯匙经由他人给出时所有者会收到提示，同意后通道才会被打通，“他要去哪里？”


    “我不确定。”费尔顿支起下巴，一副思考的样子，“他不常在校内待，如果不是宿舍，一般就在校外。”


    元曌偏头去看钟楼，距离和伏夜撞上刚过去三分钟。


    现在去校门口堵人还有可能遇上，元曌和费尔顿匆匆告别，又开始上路奔波。


    时间还早，校门口人不多，元曌习惯性环视一圈，猝不及防对上一双迷茫的狗眼。


    元曌一顿，视线不由自主扫过它的头顶。


    下一秒，她眼睁睁看着那条大肥狗撒腿就跑，如同见了鬼一般横冲直撞，一路上撞坏三个栅栏，四个蔷薇丛，一头卡进路人的手提袋里，拽着人横冲直撞。


    路人没反应过来，直接被一股大力带倒在地，那条狗被袋子蒙上脸，边跑边叫，叫声如同杀猪，直直向大门口冲去。


    元曌：？


    她一脸茫然，先上前扶起无辜的路人，又往前走几步，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去抓狗，好像是她把人家吓成那样的。


    校门口是一片大草坪，元曌走着走着清醒过来了。


    不对啊！又不认识，为什么反应那么大，这狗有病吧！


    她甩甩头继续前进，草坪往前是一个陡坡，连接另一片平地和一个巨大的湖泊。


    元曌找半天没看到狗的影子，她滑下坡，远远看到湖边立着一个人影，手里还拎着一大团东西。


    她往那个方向走去。


    “嗷呜嗷呜嗷呜————呜呜呜——嗷呜嗷————嗷————”


    见元曌靠近，那团东西剧烈扭动起来，嘴里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元曌无语，她对上那条狗惊恐的眼神，又忍不住往上一瞟。


    第一次见狗秃头。


    这条狗像加大加宽版的哈士奇，脸盘很圆，眼神中的恐惧难以掩盖智慧，头顶处贴着肉被不知道谁削平，像个地中海。


    刀工还不错，切口很平整，元曌在心里点评。


    哈士奇的反抗让拎着它的人很为难，他神色冷静，另一只手抓上狗屁股，直接把它横着提了起来，仿佛在展示一幅画。


    哈士奇僵硬得如同雕塑，任人动作。


    那人扫视一圈，像在搜寻什么东西，半晌才把狗放回地上。


    爪子接触草地，哈士奇一懵，不敢相信自己从这两个恐怖的人手中逃脱了。


    几秒后它才反应过来，“嗷”地一声就跑，连逃跑路线都刻意避开了元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