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德觉得自己没什么实质性恶意，元曌也是。


    她使了十多年的刀，对下手轻重再清楚不过，虽然是朝着里德心口而去，但他穿了护甲，如果不是瞎格挡，刀光也不至于偏离割伤了锁骨。


    而且，她也没想到里德的心灵如此脆弱。


    再晚几秒晕，伤口都要愈合了。


    元曌不知道的是，她多年拼杀，堵上的都是自己的性命，刀风早就带上了血性和煞气，对于连战斗经验都匮乏的里德而言，无异于刚出新手村就遇上顶级boss，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里德的两个小组成员已经着急忙慌把人抬走，围观人群也相继离开，只是达成共识般远离元曌她们的位置。


    元曌拖着刀去找维罗妮卡，对方下意识后退一步。


    “你炼的刀，你怕什么。”元曌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维罗妮卡缓缓吞咽，心想她怕的又不是刀。


    她盯着元曌手里被晃成波浪的软刀，很难想象刚才那凌厉的一斩是它劈出来的。


    这怎么看都是刀中奇葩，她炼金史上的败笔啊！


    看出她眼里的茫然，元曌抬起手。


    “其实还挺好用的。”她一抖手腕，软刀顺着她的力道寸寸伸直，如同立起的长蛇。


    元曌一手握刀向前突刺，软刀仿佛有了意识，刀身微微弓起，泛起银光，破空声清脆响亮。


    哪有一点维罗妮卡手中病恹恹的样子。


    维罗妮卡不悦，她接过刀，想学元曌向前戳刺，还没抬手，刀尖已经软绵绵垂下。


    她不信邪——法术系的都能发挥出那种威力，自己支援系怎么就不行了？


    维罗妮卡用力一斩，刀身在空中弯出一道“C”形弧线，如果此时面前有人，她怕是要一刀抽人家脸上。


    维罗妮卡：“……”


    她泄气地把刀丢给元曌，后者随手接过，那把刀在她手里仿佛又长出了脊骨，和一般的刀别无两二致。


    元曌掂了掂手里的刀，觉得重量也很合心意：“打个商量，这刀卖给我。”


    原主资金还算充裕，一把刀应该还是买得起的，她正愁没有适合的武器，大型魔杖携带太不方便了。


    “你是法术系，又不是近战系，要刀干什么？”还是这种长刀。


    这个莱昂尼简直是她见过最奇葩的法术系学生，不是都说法术系因为魔力负荷太重，往往体虚力亏易推倒吗？


    就她刚才对里德挥出的那一刀，她好几个近战系的前任都做不到。


    可惜了，这是她这节课的作业，她给不了，维罗妮卡开口拒绝。


    元曌不死心，她朝冶炼台努努嘴：“你就不能再炼一把？”


    她语气轻松，好像炼金是什么很容易的事，维罗妮卡翻了个白眼：“没时间了，这把刀我炼了40分钟，还有20分钟就要交作业了。”


    “如果你真的想要，我有空再炼一把给你。”她补上一句。


    毕竟她帮了自己，而且看里德吃亏还挺爽的。


    但元曌不吃这套，她抱紧软刀：“不要，我就要这把，多少魔法币我都买。”


    没想到她这么执拗，维罗妮卡轻“啧”一声：“恩伯林家族最不缺的就是魔法币。”


    的确，对于富可敌国的恩伯林家族而言，钱大概是维罗妮卡最不需要的东西了。


    “我可以用别的买，以物换物。”元曌坚持。


    “东西也不缺。”维罗妮卡扬眉，“什么东西不能用钱买？”


    “那我用披风和你换，”元曌皱眉，“我不要了。”


    她语气痛心，像是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维罗妮卡哼笑，双手抱胸：“谁要你的披风？那东西在我宿舍堆了那么多天，我……”


    她突然反应过来，猛地转头：“你套我话？！”


    元曌挑眉，不置可否。


    “见过我的脸，有我的徽章和披风，但你却不想认识我。”她歪了歪头，作思索状，“我们见面地点不在校内吧？”


    “披风和徽章是我主动给你的？”


    她一步步靠近，虽是问句，但用的都是陈述语气，维罗妮卡眼神游移。


    “这把刀给你。”她突然开口，“别问了。”


    元曌可不管，这是她离原主最近的一次，她不可能放弃。


    “你那么怕我深究，难道我们的见面地点……”


    “你找我买了东西。”维罗妮卡急急打断，她后退一步，“是一个能收容元素体的容器，里面设有阵法，可以保证元素体不会自然消散。”


    元素体，顾名思义，就是由元素构成的物质。


    这个范围太广了，元曌还要再问，维罗妮卡再次打断：“我能说的就这些。”


    她偏过头，一副无可奉告的态度。


    元曌盯着她的侧脸，忽然道：“你有那个容器的图样吗？”


    见她没有追问，维罗妮卡心中松了口气。


    “没有。”她答得干脆，“那个容器只是个意外，我先在遗迹里得到了一块能稳定元素体的魔法水晶，托朋友在此基础上绘制了一个法阵，最后才想到可以用于储物。”


    事实上，她当时根本没想到会有人买。


    “它呈球型，大概一个拳头大，是玻璃做的。”维罗妮卡努力回忆，“那个水晶魔力有限，如果你晚点找到，恐怕容器会失效。”


    “一旦失效，里面的元素体就会消失。”


    元曌不解：原主买这个做什么？


    “我们什么时候见的面？”她问。


    维罗妮卡默了默，她垂眸，像在进行极大的心理斗争：“……五天前。”


    五天前？


    元曌眯眼，今天是周二，五天前就是上周四，正好在原主出事的前一天。


    ……维罗妮卡会和原主出事有关吗？


    她直觉这其中有联系，但对方明显不想多说，强行逼问的话，恐怕适得其反。


    元曌决定先闭嘴，维罗妮卡已经着手在炼制第二把兵器，因为时间紧急，她和第一次一样炼了一把刀，只是没有多加流心岩。


    她的亲和元素是金，公认的最适合做炼金师的元素，所以她炼制的速度也比一般人快。


    元曌在一旁默默看，维罗妮卡也没出声，等快要下课了，她忍不住问：“所以你为什么要把徽章给钟岩，还教他进论坛？”


    “我没有教他进论坛。”维罗妮卡下意识反驳，“……你认识钟岩？”


    元曌把来龙去脉和她说了一遍。


    “怎么会有这种巧合……那条帖子居然是他发的。”维罗妮卡蹙眉，怪不得元曌会找上门。


    对上元曌求知的眼神，她轻咳两声。


    总不能说是这小学弟长得不错嘴又甜，一心想进这里的法术系，结果出现意外一蹶不振，她经不住对方再三保证和哀求，最终心软向元曌交换了徽章和披风逗他开心吧。


    她简略且迅速地概括完原因，抿了抿唇：“他当时再三向我保证自己就是拿着徽章当念想，我的错。”


    同样阅读过那篇满是恶意的帖子，维罗妮卡当然知道这对元曌的影响有多大，这全都要怪她错信了人。


    下课离开教学楼时，维罗妮卡依然惴惴不安。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补偿元曌，于是元曌刚要和她告别，怀里就被塞了一个沉甸甸的白色布袋。


    这个布袋做工精致，上面绣着荆棘玫瑰的图样，是恩伯林家族的标志。


    元曌拉开线，引入眼帘的是金灿灿的魔法币，总共50枚。


    魔法币分为铜币、银币和金币三种，1银币等于10铜币，1金币等于10银币，原主家境小康，钱袋里也只有2枚金币和若干银币。


    看维罗妮卡随意一塞的动作，这一袋金币于她而言恐怕根本不算什么。


    真是壕无人性。


    在维罗妮卡的注视下，元曌默默数出20枚金币放到自己的钱袋里，把剩下的金币连带布袋还给她。


    她怕提着这一袋子上路会被抢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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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维罗妮卡拎着钱袋，刚想问为什么不收，对上元曌的眼神又是一默。


    她确实有用这一袋钱两清的想法，但元曌明显识破了。


    “我知道了。”她收回钱袋。


    “你知道什么了？”元曌疑惑。


    维罗妮卡摇头，径自离开，不知为什么，元曌总觉得她的背影有些疲惫。


    她在原地想了半天没想明白，只能作罢。


    武器构造课一共两个小时，现在已是下午五点多，偶尔有风吹过路边的树丛，沙沙声不绝于耳。


    “刷————”


    右侧的树丛突然一阵摇晃，惊起正在翻飞的蝴蝶。


    树丛后隐隐有急促的呼吸声传来，元曌皱眉，跟踪的人简直没完没了，居然找到这来了。


    她毫不犹豫抽出腰间的软刀，银光闪过，软刀如同游蛇般窜出，瞬间削平了树丛最上面的枝叶。


    空气沉默一瞬，下一秒，整片树丛受到惊吓般簌簌抖动起来，一道灰色的影子从中窜出，转眼消失在了转角。


    元曌一愣，几步绕至树丛背后，那里的草有被倾轧的痕迹，她伸手从草中抓出几撮灰色的毛发，凑近端详。


    狗毛？


    她搜寻一番没看到血迹，拍拍手起身，不知是谁家的宠物乱跑，遛狗不拴绳，差点被她当场宰了。


    软刀重新贴上腰间，元曌赶回寝室，她得快点去找维罗妮卡口中的容器。


    -


    “透明圆形的容器？”塔莉想了半天，摇头，“我不知道，那天你说要去遗迹刷积分，一整天都没回来。”


    一整天都没回来？


    元曌挑眉，原主这是在撒谎了，至少她那天和维罗妮卡见过面，而且地点在校外。


    大概率还是个不能说出口的地方，不可能是遗迹，否则维罗妮卡没必要隐瞒。


    见她若有所思，塔莉问：“那个容器很重要吗？”


    “没有。”元曌摇头，“我就随口一问。”


    目前还不知道原主往里面放了什么，能不能给人看，还是不要牵扯其他人为好。


    知道原主找维罗妮卡买过东西后，元曌有一种预感：原主这两个月的经历不简单。


    她的直觉曾为她避开数次危险，从未出错。


    接下来几天，元曌地毯式搜寻了所有原主常去的地方，包括但不限于寝室、各学科教室、训练场等，她甚至还把六层楼的图书馆从上到下跑了一遍，塔莉说原主常去那里学习。


    时间一天天流逝，说不焦急是假的，毕竟水晶魔力一耗尽，这条线索就算断了。


    传送阵亮起，元曌回到宿舍，她刚刚又去了一趟支援学院，可惜维罗妮卡在上课，不好贸然打扰。


    “莱昂尼？”塔莉合上书，她也报名了校内选拔赛，为了不落下进度，她决定把剩下的内容提前学完。


    元曌有气无力应了一声，她这两天为了找东西天天忙到深夜，她都怀疑那个容器已经失效了。


    塔莉起身，见她一副疲累的样子，犹豫片刻：“关于你那天问我的事，我突然有点印象了。”


    “我记得你那天很晚才回来，说自己魔杖上的水晶意外碎了，所以换了一颗。”


    魔杖是为了加速魔法师元素凝聚而存在，核心就是上面镶嵌的水晶，法术系使用魔法频繁，水晶破裂是常有的事，她当时也没多想。


    元曌一愣神，快步走到托杖架前，星陨术士的魔杖属于大型魔杖，立起来比她还高，又沉又粗，实在不方便携带，她从来没用过。


    当然，以她现在的身体情况也用不了。


    魔杖横放在托杖架上，因为长时间没使用而落灰，杖身由雷元素适应性极佳的天雷木制成，顶端向外延伸形成底托，一颗金黄色的水晶镶嵌其中。


    元曌轻轻一掰，水晶从底托上分离，握在手上有些沉。


    这块水晶只是装装样子，根本没有真正镶嵌上去。


    她把水晶放在光下，柔和的光线穿过剔透的晶体，其中隐约有影子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