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春楹抓着衣裳埋在他怀里，鼻尖窜入了一股桃花的香，他身上带着雪的气息，像是驻守在边疆多年的千年古木，洒落的白霜融进了她的心里，冰冰凉凉的。


    这股味道让她有一瞬间感到非常的熟悉。


    可等她再次打探，发现原来是夹在他们中间的一枝桃花。她飞快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往后一退，人海从他们的身边汹涌而过。


    四目相对，瞳孔中映出彼此的倒影，周遭的喧嚣都褪成了模糊的背景。


    男人的那一眼，晦暗不明。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汹涌的情绪瞬间将她包围。赵春楹面色惨白，猛地捂住胸口。


    她不明白，他为何有如此复杂的情感，心口却莫名涌起一阵痛楚的悸动。赵春楹一看到他，犹如心上插着一根刺，仿佛曾失去过什么似的……他会失去什么呢？她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失去了。


    再望去，浓烈的情绪烟消云散，恍若隔世。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要撞你的。”她下意识地道歉，微微弯着腰，她才发觉，有几片桃花花瓣沾在她的衣襟上。


    “那你是有意撞我……投怀送抱吗？”一道慵懒而又暧昧的男声自她头顶传来。


    他嘴角噙着一抹微笑，他身穿水墨玄衣，修长的身影挺得笔直，黑发束起，气质淡然，让人觉得高不可攀。赵春楹回避了视线，不敢看他。玉面红霞，双颊泛着淡淡红晕。


    她羞红了脸，还好有脸上的面具遮掩，她居然被一个陌生男人撩红了脸。


    “公子，您误会了。”她出声解释。


    “姑娘，你别误会，我见姑娘独自在此徘徊，是不是迷路了呢，在下愿为姑娘引路。”


    赵春楹听着他温柔的语气，安心了许多。


    不过，原来她一直在原地打转。她就说这条街不可能长得一模一样。


    “公子猜得确实没错，我不小心与家姐走丢。我们本来是要去仙阙楼的，您可知道那儿怎么走吗？”赵春楹语气都小心翼翼起来，就怕他不愿意指引。


    他要是不愿意，这让她在人海茫茫里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赵未央，那估计她今天都回不到赵府了，赵未央该不会是想出这种蠢办法，想将她在这里丢下吧。赵春楹撇撇嘴，那看来她很成功，她是个路痴。


    “自然知道，那不如我为你带路吧，正好顺路。”男人温柔一笑，眉间浮起几分暖意。


    赵春楹眼睛一亮，恨不得握住他的手挥两下，“那可真是太好了，你真是我的救星！”


    “救星？”


    “呵，有意思……”


    男人弯了弯眉眼，“真是有意思的说法呢，姑娘，我们萍水相逢一场，还不知你姓甚名谁？”


    “赵春楹。”


    “春望山楹，石暖苔生。这名字极好听，很配楹儿姑娘。”他望着她，眼底无声的笑意蔓延开来。


    赵春楹红了脸。


    ——“这叫的是不是太亲密了……”她吞了又吞，最后按下了说出口的勇气。


    赵春楹直接报出了名讳，她自认在京中贵女中存在感极低，这公子一看就是不凡之人，定然没有听说过她。


    她也不怕，这公子后面碰到了她，反正赵春楹嫌少出门，兴许这一辈子就只能碰到这一次。


    “那公子，你叫什么名字？我都已经告诉你了，你不告诉我，岂不是不太公平。”赵春楹揣起了勇气，紧张地问道。她再不问，就要真的错过了。


    他嘴角微弯，寒唇轻启：“谢灵羡。”


    “谢灵羡——灵羡真好听的名字呀，姓谢，你和当今圣上同姓唉，你难道是圣上的亲戚？”赵春楹敏锐地问。


    赵春楹的脑海在飞速的急转。她在思索，他这温润尔雅的气质，是不是某一支王公贵族？


    “亲戚？这是何物。”谢灵羡眼中闪着疑惑。


    “没什么，是我在话本中看到的词。”赵春楹闷闷地说道，将锅推在了话本身上。


    她太得意忘形了，竟然在陌生人面前说了一个不该出现的词，也不会看这种闲来话本，还好还好。赵春楹放在衣袖下的手指绞紧，又忽而松开。


    “那我先带你去仙阙楼吧，不然令姐恐怕要着急了。”谢灵羡轻笑，看她鼓起脸颊又徒然放松，顺道记下了她所喜欢的话本。他一点也不觉得诧异，更不会觉得奇怪，只要是赵春楹，他都是温柔以对。


    谢灵羡很有分寸的牵住了她的衣角，温声细语地说道：“楹儿姑娘，我牵着你的衣袖，这样就不会走丢了。”


    赵春楹哑口无言。


    他说的也没错，赵春楹目光闪了闪，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了。


    他们堪堪挤过，她不由自主地踉跄着贴向谢灵羡的身侧，她被挤得脸颊泛起红晕，这实在太近了！空气微薄，她快要紧张到窒息。


    谢灵羡及时扶住她的肩膀，低声安抚：“人太多了，冒犯了。楹儿姑娘。”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了，赵春楹心中揣揣不安，忍不住出声说点别的，转移注意力。


    “羡兄，也是京城人士吗？”她说完，心里起了一阵的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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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不该多问，明明无亲无故……


    好在小公子只是轻快一笑，逗她说道：“自然，不然怎会如此了解仙阙楼呢？不过我见楹儿姑娘应是本地人也，怎么还找不到路呢？”


    早知道就不问了。赵春楹尴尬一笑，面具下的嘴唇抽了抽。


    “楹儿姑娘，仙阙楼已经到了。”他又补了一句，解了围。


    原来这楼离她这么近呀，赵春楹抬起头，目光被眼前醒目的阁楼牢牢攫住，华灯初上，檐角挂得红灯笼高悬，月上柳枝头，灯火幽明，隐隐绰绰。


    赵春楹突然想着，这楼怎么不能离得再远一点。她忽然感受到身侧的人扯了扯她的袖子，她下意识侧头，眼前多了一朵花。


    ——小桃枝，哀感顽艳。


    已经逛了一晚上，这桃花恹恹欲睡，在流光溢彩的灯光下反而更显靡艳，不失明泽。


    “楹儿姑娘，你我有缘，这花便赠予你了。”桃花怼到了她的脸前，她拧了拧衣角，她该不该接过男人送的桃花，这会不会有多余的意思？


    “不要多想，我只是见桃花灼灼，称美人佳丽。”他似是看出了她的神色，风趣地说道。


    “你或许缪赞了。”赵春楹欠了欠身，谦虚地回道。


    他摇了摇头，依旧将桃花伸在赵春楹的面前，只看她拿不拿。“这桃花还请你收下。”


    赵春楹咬咬牙，拿稳了桃花，不拿白不拿，“就此别过，多谢羡兄指路，有缘再见。”


    谢灵羡嘴角含笑，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赵春楹歪了歪头，懵懂一笑。


    “赵春楹——！”


    赵春楹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她一扭头，便看见满脸焦急的赵未央正从不远处跑来。


    “你刚刚去哪了？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你走丢了。”赵未央紧紧地攥着赵春楹的手腕，生怕她再次走丢，她那眼神，就像是一个母亲看自己的孩子一样。


    “……我我没事。”赵春楹心头一阵恍惚，心情复杂，她何时有这么重要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这桃花是哪来的呀？都怏了，你不丢了？”赵未央眼尖的看到她怀里捧着一朵桃花，顺口就好奇地问道。


    赵春楹回过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她抿了抿嘴唇。


    “可不要乱拿呀，你可知元宵有一习俗，若是男子对女子有意，便赠予一枝桃花。”


    “有意桃花……”


    赵春楹吓得差点把手里的桃花丢掉，可是她又猛然地揣进怀中，谢灵羡对她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