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露，薄雾未散。院子里的桃花上沾染了几丝露水，被日头一晒闪着光，像是点点碎碎下着雨似的。


    屋外吵闹的声音传入赵春楹耳中，她从睡梦中醒来，睁开朦胧双眼，昏昏沉沉地起身。


    “萱紫！萱紫——外面为什么这么吵啊？”她扭了扭身子，大声喊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很快就有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萱紫将帘子拉开，欢快地说道：“小姐，已经辰时了。外面是七小姐的人送来的礼品，”


    赵春楹眯了眯眼，她还未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照。


    她语气带着疑惑，问道：“她送什么礼品。”


    “这个我也不好说，我伺候小姐起来洗漱。你要不要出去看看？那些礼品我也不敢擅自经手。”萱紫潦草地看了几眼，便发现那全是金贵的玩意儿。


    她一个丫鬟自然是不敢碰的。


    赵春楹洗漱罢了，懵懂地坐在梳妆镜前。


    昏黄的铜镜里映着她的模样，她只身着一身素衣，衬得她肌肤如雪般，眉眼上带着几分的愁意，左眼尾处有一颗殷红的小痣，更添几分的眣丽。


    “小姐，我从七小姐那儿取了几件衣裳，你看看要中意哪一件。七小姐说，改日定要带你去采些更合身的料子，这些暂且穿着吧。”


    “这是她原话？”赵春楹蹙眉疑道。


    “不是……”萱紫脸色一僵，其实原话说的是：‘穿的衣服太寒碜了’，萱紫把七小姐的话，稍微润色了一番。


    赵春楹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可当她将目光移到衣桁上时，流露出诧异的情绪。“这都是她自作主张选的？总不可能是你选的吧。”


    全都是一些淡粉渐变至桃红的襦裙，裙摆绣着银丝锦绣纹样，薄纱外衫珍珠缀玉，裙摆层层叠叠，如流水一样飘渺；旁边的匣子处，整整齐齐摆放着配套的珍珠璎珞、鎏金步摇与金嵌珠宝蝴蝶簪，点翠耳环，红玛瑙手串……她这是将赵未央的首饰匣搬过来了吗？


    萱紫将那几件襦裙摆在床上，她两眼放光，这料子可是难得的，也只有七小姐才能拿到。“当然不是我！是七小姐，她的眼光可真好，小姐，你就该穿些粉嫩的衣裳，那些就别再穿了……”


    “为什么不穿？你这小财迷的脑袋被她这点小恩小惠，这就忽悠住？小心到时候丢了脸面，你可别到我这里来哭。”赵春楹无情地说道。


    萱紫倏然一变，迟疑地说道：“小姐，就不能信七小姐一次吗？”


    赵春楹摇了摇头，觉得这姑娘还是太单纯了，但她也不太想将之前的事情抖露出来，只得作罢劝慰。


    “好好好，我信你，随便挑一件吧。反正都差不多，一个样式的。”赵春楹坐在梳妆镜前，闭上了眼等萱紫为她妆点，无所谓地说道。


    “这哪儿是一样的！小姐，你这眼光不好啊，这几个颜色也不一样，这是桃夭，这又是美人祭，还有这个是胭脂雪。”


    ……有区别吗？


    不就是名字有所不同，不都是粉红色。


    赵春楹默默地将这话咽了回去：“那胭脂雪吧。”


    “好唉！”萱紫一听这话，立马翻找匣子里的首饰，噼里啪啦的一阵声响。


    赵春楹眼皮耷拉下来，本是被吵醒的，勉强撑着，趁萱紫翻首饰的间隙，她眯了一会儿眼皮。


    然后被梳子拉扯的头发给痛醒了。


    “嘶……”


    “小姐，是我用的手劲太大了！对不住——”


    “没事。你陪我聊聊天吧，不然我真要睡过头了。”赵春楹百无聊赖地盯着铜镜里的自己，萱紫按住她的脑袋，从两侧各抽出一缕发梢，做了个垂耳兔的模样。


    “小姐你要聊什么？”


    “你说七小姐今晚会来带我出府吗？”


    萱紫将她转过来，拿起梳子，扯着发梢，“我觉得七小姐肯定会来，她都送你这么多衣裳了。”


    “也有可能是人家穿腻了。”赵春楹幽幽地说道。


    “好吧好吧，小姐我说不过你，等晚上你就知道了。现在好好坐着，我要给你梳妆打扮。”


    萱紫又拿起桌案上的簪子，分别在鬓发两侧簪好，赵春楹轻晃脑袋，簪上珠宝便泠泠作响。萱紫蘸取胭脂，在她额间点染一抹绯红，又为唇畔添了几分嫣色。


    “我待会儿吃饭，不又全弄没了吗？”


    赵春楹舔了舔唇，她有些不解，为何古今中外女子都热衷此事。


    难道就不能不梳妆吗？


    她其实就是懒，还好她有萱紫代劳，无需亲自动手。


    赵春楹顺从萱紫穿上了粉色的晋制襦裙，襦裙的花袖边缀着两抹绿。萱紫扯了扯她腰间的绑带，那纤细的腰肢，仅用一只手臂便可握拢。


    “小姐，你可真漂亮啊……”萱紫痴痴般地凝望着她，眼里全是倾慕。


    赵春楹眼眸暗了暗，她站了起来，步摇轻颤，发出细碎的叮咚声。那飘逸的裙摆像花一样的绽开。


    “有时候漂亮也不是好事，你可别忘了，主母还要替我择亲呢——只怕觊觎我容貌之人，不在少数。”赵春楹眉间隐忧。


    萱紫脸色也是一沉，“小姐，真的不能求求七小姐吗？她现在对您这般……”好。


    “我会再想想别的办法。”


    “嗯……”萱紫勉强点了点头，她还没有消散这份心思。


    赵春楹轻叹了一口气。


    求了又有何用？真正做主的是主母。


    赵春楹移步到屋外。


    院子里果然被堆得满满当当，堆叠如山，院子里都没有下脚的地方，那棵桃花树下，原本静立的孤零零的摇椅被挤到一旁。


    赵春楹差点以为来错了地方——这些，竟皆是素日冷眼旁观的嫡姐，派人送来的。


    她缓了缓心神，踮着脚，提起裙摆，走到了摇椅旁。萱紫跟在她身后絮絮叨叨：“小姐，这些东西够我们花几年多了。”


    不，在普通的农户，这一辈子都可以了。


    自己之前过的是什么苦日子。赵春楹扶额忍笑。


    她把摇椅推回到桃花树下，头顶滴落下几滴水珠在她的手背上，她没有在意，她的目光全扑在了石桌上摆着的点心。


    “萱紫，你给我买了桃花酥？”他既惊喜既又疑惑地问道。


    赵春楹最喜欢吃的点心就是桃花酥了，可是桃花酥在府外，她又不会出去，萱紫更是有卖身契也出不去。偶尔府中也会采购，但分到她这儿的份额就没有多少了，她能吃上的次数屈指可数，愈发惦记这一口点心。


    “小姐，这不是我买的，我这只算借花献佛。”


    赵春楹嘴角翕动，“是七小姐？”


    萱紫乖巧地点点头，露出了一抹无辜的神色。


    赵春楹苦恼地捻起桃花酥，心思一转，算了，送都送了，不如吃了吧，反正不吃也是浪费。


    她就这般哄着自己坐在了摇椅上，晃了晃脚，嘴角勾起一抹笑，心情得到了满足。


    萱紫看着她吃着桌上的东西，从身后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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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一本印着花样图案的话本，“小姐给你的！这是最新的话本，我想你会喜欢。”


    赵春楹抬头看到那话本眼睛一亮，“你什么时候出去买的！”


    “嘿嘿，小姐算是投桃报李。”


    “……我们家的桃花树可不会结果。”赵春楹将口中的点心吞下，拿起手绢擦了擦手，眼神一瞬间由温柔变化到锋利：“赵未央究竟许给你什么好处？”


    临近傍晚，日落西沉。


    赵春楹喜欢桃花树，也喜欢看话本，整日窝在桃花树下躺着看话本，日子好不清闲。


    当她将话本搁在脸上，却被一只葱白的手指轻轻挑开时，她睡眼惺忪，睁眼就看到嫡姐那张倾国倾城的脸。


    赵未央站在她面前，弯着腰，将脸凑到她面前，说：“你怎么睡外面了也不怕着凉。”


    赵春楹脑袋发懵，还以为是在梦中，反应慢了一拍。


    “阿姐？”


    “赵春楹，你叫我阿姐啦。我没有听错吧？你真的叫我阿姐了！”


    嫡姐不同以前，语气爽朗，说起话来毫不客气，明明坦率明快，赵春楹却听出几分嚣张的气焰。


    如果这是梦，那也太逼真了。


    “赵春楹，你听到我说话没？”她脸色明朗，弯下了腰，伸出手拍拍她发愣的脸。


    赵未央真来到了她的院子！脸上的触觉不是作假，赵春楹恍然发觉，这不是梦。


    “嫡、嫡姐……”


    刚开口，还有些卡顿生涩，赵春楹自觉感到羞耻，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下去。


    赵未央皱了皱眉头，很不满意地说：“瞧见我，这么害怕的吗？而且，你刚刚不是叫我阿姐的吗？你这也变得太快了点吧……”


    “没……阿姐。”她语气软了一分。


    “这才对嘛，叫都叫了，哪还能把它撤回去。”赵春楹满意地揉了揉她的发尖，“走，我带你出府玩去——！”


    “啊？”原来不是说说呀。


    赵未央捧着她的脸挤了挤，她的表情都愣住了，雪白的脸蛋皱了起来。


    “你当我说假话呀！”


    赵未央头一次带她去长安城街，逛花灯可真够新鲜的！


    马车停在了人不多的地方，赵春楹掀开帘子，却见外面一片热闹的场景。


    赵未央带着赵春楹下车，在街上逛了起来，买的东西都让萱紫提着，“阿姐，不要再买了，萱紫快拿不住了。”


    萱紫满脸通红，手中提满了东西，说道：“没事的小姐，我还拿得住。”


    “萱紫，你先把这些东西提回马车吧。”赵未央不好意思地说道。


    萱紫脸色一变，紧紧攥着手中的东西，咬着下唇道：“我得跟着小姐。”


    赵春楹叹息一声，抬手拍了拍萱紫的肩膀，柔声道：“没事，有阿姐在呢，你先回马车歇会儿吧。”


    萱紫提着东西依依不舍的离开。


    赵未央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转头对赵春楹说道：“走，阿姐给你买个面具去，等会儿要去个好地方。”


    她们这是去哪呀？赵春楹心思活络，见赵未央特意支开侍女萱紫，心中不禁暗想：她这般安排，莫不是想要干点什么？


    “你一定要跟着我，不然的话丢了就完蛋了。”


    赵未央刚买完面具，她人就不见了。


    赵春楹茫然地戴着面具，在人群中跳来跳去。无意撞到结实的胸膛，坚硬的面具抵着她的鼻尖，痛得让她生理泪水飙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