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

作品:《娘娘她圣眷正浓

    说话间,星华从腰间摸出一个贴着【消暑丸】的瓷瓶,托在手上,往她们面前转了一圈,用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闻言,丫鬟们的神情越发恭顺,不敢再拦。


    青瓷见状,快步引着星华进去:“随我来吧。”


    因着有星华在场的缘故,门外的丫鬟没有往房间里探头探脑,而是无比规矩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青瓷心里莫名泛起一阵酸涩,不是对着星华,而是对自家小姐的心疼。


    如今宫里那位贤妃,虽然也顶着嫡长女的名号,早年却也只是一个妾室所出的庶女。


    她家小姐虽然行二,但却是谢家正统嫡女。只因为主母早逝,便过得连管家之女的不如。


    青瓷同样知道,这种情绪,就算说出来,也只是徒增她家小姐的困扰罢了。


    主母去世时,她尚且年少,却不忍见她家小姐过得比谢宜浅差,每每觉得不公,不管不顾地讲给小姐听。


    也正因为如此,她曾无意间给她家小姐添了许多的烦恼。


    可如今,她长大了,也知道以她一个随意被主家发卖的丫鬟的身份,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故而,每每心里生出异样,她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跑到自家小姐面前吐苦水,而是选择自我消化。


    谢宜浓趴在床上,隔着帘帐,她看不清来人是谁,只看到两道模糊的身影,以及传入耳畔的愈来愈近的脚步声。


    两个人?


    还有一个是谁?


    莫不是管家专门派来检验青瓷的话是否属实的?


    伴着那两道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谢宜浓蹙起的眉眼微微舒展开,敛眉,问了句:“是青瓷回来了吗?”


    青瓷快走两步:“小姐,是我,还有星华。”


    话落,青瓷把食盒放到圆桌上,又掀起床帐一角,邀星华上前。


    “星华怎么会过来?”说话间,谢宜浓便要起身,却不慎牵扯到后背的伤。


    她下意识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人僵持在床上,不敢再有太大的动作。


    星华:“二小姐,你身上还有伤,莫要乱动。”


    方才青瓷去同他爹求药的时候,她人在房间,听得不是很真切。


    在来清秋院的路上,青瓷已经把事情的原委重新给她讲了一遍。


    故而,她知晓谢宜浓身上有伤。


    其实,认真算起来,她只比谢宜浓小两岁。


    因着同父异母,贺春茗又是谢康宓为了报答先师恩情不顾李清秋的意愿,强行将她纳进门的,故而相比和谢宜浅的姐妹情谊,年幼时,她们两个更为熟悉一些。


    可自从主母去世,贺氏掌家之后,她们就很少在一处玩耍。


    后来,谢宜浓的性子就变了。


    闷闷的,只喜欢一个人待着。


    再后来,她就离家去了江南。


    诚如老人们所言:有了后娘,就会有后爹。


    星华是谢府的家生子,她自幼在谢府长大,也比较了解如今这位主母的性情——心胸狭窄,薄情寡义,自私自利,更是不甘居于人下。


    偏偏,自己又没有机敏聪慧的头脑。每每做什么坏事,总是会留下些许把柄。


    也因着这些,她没少受到京城贵妇圈的嘲笑。


    可这一切,都止于谢宜浅入宫为妃。


    因着谢康宓的首辅之位,谢宜浅一入宫,便被封了妃。


    新帝虽然登基已有三年之久,后位却一直空置。


    也正是因为如此,后宫那几位被封了妃的女人和她们的家族,也就成了京城贵妇们奉承的对象。


    贺春茗的贵妇身份,也因着贤妃娘娘和谢康宓在朝堂之中说一不二的首辅地位,一度水涨船高,再也没有人敢公然嘲讽贺氏粗鲁的言行和她不太聪明的脑子。


    每每参加宴会,她听到的都是奉承和讨好。


    久而久之,她整个人性情大变,尤其是在谢康宓看不到的地方。


    她不再允许有人忤逆她,背地里也学了很多上不得台面的、惩处下人的法子。


    后来,贤妃娘娘不慎小产的消息传出宫。


    再后来,谢宜浓就被他们从江南外祖家接回京城。


    早在谢宜浓回府之前,贺氏就暗暗敲打过府上的一众下人:要她们认清谢府真正的主母是谁?


    秉着不给二小姐添麻烦的念头,星华一直没有清秋院来。


    星华本以为,二小姐顶着秀女的名头,纵被主母不喜,也不会过得太艰难。


    毕竟入宫之日很快就到,苛待秀女的名声若是落下,整个家族都会跟着丢脸。


    可她没有想到,这对母女竟然如此胆大、目光如此短浅,竟公然纵着宫里来的嬷嬷责打秀女。


    故而,看到因为后背上的伤痛,只能趴在床上的谢宜浓听到她的到来,想要起身,却不慎牵扯到身上的伤,痛到皱眉的时候,星华的心都跟着漏了一拍。


    星华:“二小姐,让奴婢看看你的伤吧。”


    听到星华这么说,谢宜浓便知晓,她的计划已经通了大半。


    看星华的反应,她应该也是记得幼年的情分的。


    一抹愧疚,从她心底涌起。


    她垂下眼眸,暗道:星华,很抱歉,利用了你的心软和我们的情谊。


    转瞬,她的神色又恢复成往常模样,冲星华说道:“有青瓷在呢,怎么能让你动手。”


    青瓷闻言,忙道:“是啊,星华,你把药给我就行。”


    话落,她又转头冲趴在床上的谢宜浓道:“小姐,你再忍耐一下,我净完手便来给你上药。”


    星华:“二小姐,我自幼修习医道,上药最熟练了,保准力气适宜,不让你疼。”


    说完这些,她又先青瓷一步,来到净手盆前,从水桶里舀了水,倒在水盆里,一边用皂角净手,一边对青瓷说道:“青瓷姐姐,你不是还没有吃午膳吗?午食若冷了,便不好吃了。我来给二小姐上药,你先用饭吧。”


    听到她这么说,谢宜浓慢慢撑着胳膊,勾着脖颈,往帘帐外探去。


    透过帘帐的缝隙,她隐约看到一旁的圆桌上,放着一个食盒。她只当做没看到,问:“青瓷,方才你去厨房,拿到膳食了吗?”


    青瓷从星华身边折返到床榻旁边,回话道:“小姐,拿到了。但——”


    后面的话,青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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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说出口。


    她这样一抹欲言又止的神情,也同样被谢星华看在眼里。这一刻,星华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尤其是当她听到床帐之内的谢宜浓明明身上有伤,还要关心贴身丫鬟的膳食问题后,这种情绪更是达到了顶峰。


    谢宜浓用手指拨开帘帐一角,指着梳妆台的方向,说:“铜镜右边的那个小盒子里,放着些许散碎银钱。若膳食难以入口,就出府买些回来吧。”


    “小姐能吃,青瓷也能。”青瓷摇头,打开食盒,将里面已经冷掉的餐食一一摆放在桌案上。


    净完手的星华走过来,一目了然。


    她心里也有了计较,对青瓷说了句:“青瓷姐姐,你先别吃。待会儿我给二小姐上完药,就亲自陪你走一趟。”


    青瓷正准备拿馒头的手又缩了回来,她思索了一会儿,嗫喏开口:“这样会给你带来麻烦吧?我吃好吃坏都没关系,关键是我们二小姐,她自幼肠胃虚弱,实在得娇养着些。”


    “青瓷姐姐且安心。不过一句话的事儿,半点不麻烦。”


    星华一边说,一边挑开了帘帐。


    而谢宜浓在对上她眼睛的一瞬,默默垂下眼帘,偏过脑袋,避开了她的视线,就像是羞于让她这个幼年的玩伴兼主子看到她如今的惨状。


    一想到这些,星华的心里就像坠了一块大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强行压下这些杂念,温声道:“二小姐,您将外衫褪下吧,奴婢得看看你的伤,才知道到底该用什么药。”


    帘帐外,青瓷也说:“小姐放心,我这就去门口站着,保证不让旁人进来。”


    谢宜浓应了声好,见青瓷徐徐走向门口,她用双臂支撑着,缓缓坐起身。


    星华站在床畔,想要伸手帮她一下,又担心自己的鲁莽举动会牵动她抗拒的情绪,从而拉扯到她身上的伤口。


    除开主子和奴仆这一层关系,她们也是朋友、是玩伴啊。


    让昔日的好友、亦或是玩看到自己的落魄日子这种事情,当真是每个人心里都不情愿的。


    星华还记得,年少时的谢宜浓,心性已然比她们这些同龄人要敏锐,更遑论如今又经历了这么多事情,长了这么多年岁。


    思量再三,下意识伸出去的手又缓缓收了回来。


    谢宜浓背对着星华,跪坐在床上,慢慢褪下了外衫,又慢慢将里衣褪下。


    赤色牡丹肚兜的绳结牢牢地挂在她的颈后,星华的注意力却始终没有在别处停留。


    那一瞬,她的眼睛里,只能看到白皙的肌肤上留下的或痕迹分明、或斑驳交杂的红肿笞痕。


    在后背上,在手肘上方——


    单是看着这些痕迹,她就可以想象出来,上午受嬷嬷规训的二小姐有多惨。


    “星华,麻烦你了。”


    话落,谢宜浓缓缓趴下,将身上的伤痕更加无遮无拦地展现在星华眼前。


    在任何人都看不到的地方,谢宜浓的眼睛里盛满了愧疚和坚定。


    是的,虽然她愧疚利用了星华和她管家父亲的身份,但她并不后悔这么做。


    再来一次,她仍旧会如此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