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钢厂，后勤处。


    刘处长放下电话，整个人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他没有擦汗，只是死死盯着桌上的电话机，眼神里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


    何雨柱！


    你这个不知死活的狗东西！


    自己找死，还要拖着老子下水！


    李顾问是什么人？


    那尊神，是你这种货色能去招惹的？


    我这个处长在他眼里，恐怕连只蚂蚁都算不上！


    怒火混着恐惧，像岩浆一样冲上刘处长的头顶。他猛地抓起内线电话，对着话筒咆哮。


    “食堂老张！滚到我办公室来！现在！立刻！”


    ……


    食堂后厨，喧嚣震天。


    傻柱却不在灶台边。


    他一个人蹲在后门的石阶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那盒被摔在地上的雪花鸡柳，他捡回来，用开水烫了烫，自己一个人全吃光了。


    满嘴都是沙土的腥味。


    又苦又涩。


    他想不通。


    自己究竟错在了哪？


    掏心掏肺地对一个人好，为什么换来的却是那种看臭虫一样的眼神？


    难道自己，就真的那么让她恶心？


    正恍惚间，食堂主任老张像一阵旋风冲到他面前。


    “何雨柱！”老张的脸比锅底还黑。


    “喊什么？”傻柱眼皮都懒得抬。


    “你他娘的是不是在外面捅了天大的篓子！”老张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股子惊惶。


    “没有。”傻柱答得莫名其妙。


    “还没有！”老张气得跺脚，“刘处长亲自打电话，让我滚过去！那口气，像是要活剐了我！”


    “他没说别的，就问了你一句！”


    “你给老子好好想想，最近是不是得罪了神仙！”


    傻柱的脑子里“嗡”地一声。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李大成。


    因为下午那点事？


    不至于吧？


    他不是亲口说，让自己凭本事追吗？


    “别傻坐着了！”老张看他丢了魂的样子，拽起他就走，“是龙是蛇，你自己去见！老子可不想给你陪葬！”


    傻柱被拖着，浑浑噩噩地进了后勤办公楼。


    推开刘处长办公室门的瞬间，一股寒意就钻进了骨头缝。


    刘处长坐在桌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那不是在看一个人。


    是在看一块死肉。


    “刘……刘处长。”傻柱喉咙发干，声音都在抖。


    刘处长没吭声，只是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纸，像丢垃圾一样，扔在桌上。


    “何雨柱，自己看。”


    傻柱颤抖着手，捏起了那张纸。


    只一眼。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那是一张调动令。


    上面，黑色的宋体字，像一个个冰冷的墓碑。


    “兹有我厂食堂八级厨师何雨柱同志，因工作需要，即日起，调往南山分厂养猪场，担任饲养员一职。望该同志服从组织安排，在新的岗位上，继续发光发热。”


    落款，是轧钢厂人事处血红的公章。


    养猪场？


    饲养员？


    傻柱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两个词在疯狂嗡鸣。


    他堂堂轧钢厂“一把勺”，八级大厨何雨柱，要去喂猪？


    这不是要把他往绝路上逼吗！


    “刘处长！”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这是不是……搞错了？我……我怎么能去养猪？”


    “搞错了？”刘处长终于站了起来，脸上第一次有了表情。


    那是极度的鄙夷和残忍。


    他走到傻柱面前，几乎是指着他的鼻子。


    “何雨柱，你还有脸问我？”


    “上班时间旷工，偷拿食堂公产，就为了去讨好女人！”


    “最蠢的是，你还敢去骚扰李顾问的家人！”


    “你知道李顾问是谁吗？市里的大领导见了他，都得恭恭敬敬喊一声先生！”


    “你一个颠勺的，也配去摸老虎的屁股？”


    “我告诉你，让你去养猪，都是那位菩萨发了慈悲！”


    “不然，你现在就该在牢里啃窝头！”


    刘处长是真的怕了。


    就差一点点。


    今天被一撸到底，发配去掏猪粪的，就是他刘某人了！


    傻柱听着这一字一句的痛骂，膝盖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他全明白了。


    真的是李大成。


    那个男人，甚至连一句警告都懒得跟他说。


    只用一个电话，就将他从人人羡慕的大厨，变成了人人嫌弃的猪倌。


    这不是杀人诛心。


    这是把他当成一只蚂蚁，轻轻一碾，连看都懒得再看一眼。


    “不！我不去！我不去养猪！”


    傻柱猛然爆发，状若疯癫，将那张调令撕得粉碎。


    “我是八级厨师！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不能？”刘处长看着他，眼神里只剩下怜悯。


    “何雨柱，我最后告诉你一次。”


    “这是命令。”


    “是那位先生的意思。”


    “你去，你还有份工资拿，还能活。”


    “你不去……”


    刘处长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森白的牙。


    “那就直接开除。”


    “到时候，别说养猪，你去扫大街都没人敢要。”


    “自己，选一条死路吧。”


    说完，刘处长转身就走，再也没看他一眼。


    办公室里，死寂一片。


    食堂主任老张走上前，看着瘫在地上的傻柱，长长地叹了口气。


    “柱子，听句劝。”


    “去吧。”


    “南山那边，虽然苦，但好歹还是厂里的编制，工资照发。”


    “就当是……避避风头。”


    “等风头过去了，我再想办法……”


    老张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自己也知道，这不过是句空话。


    傻柱没有回答。


    他只是抱着头，蹲在地上，像一头被敲断了脊梁骨的野狗。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绝望的悲鸣。


    他曾经拥有的一切骄傲和梦想，就在今天，被那个叫李大成的男人，彻底碾成了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