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清的突然出现，像一道刺眼的光，瞬间划破了堂屋里那暧昧而又压抑的气氛。


    秦淮茹像是被针扎了一下，触电般地后退了一步，和李大成拉开了距离。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去看林婉清的眼睛。


    那是一种，小偷被当场抓住的，狼狈和心虚。


    李大成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但很快就舒展开来。


    他脸上那玩味的笑容，也瞬间收敛，恢复了平日里的平静。


    “谈完了。”他冲着林婉清笑了笑，那笑容，自然得看不出任何破绽，


    “秦淮茹同志，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态度很诚恳。我决定，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林婉清抱着孩子，走了过来，她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秦淮茹，又看了看自己的丈夫，眼神里带着一丝探寻。


    她总觉得，刚才屋子里的气氛，有点不对劲。


    “大成，你……打算怎么帮她？”


    “我准备，跟街道办打个招呼，在咱们胡同里，给她安排个打扫卫生的活儿。”


    李大成说得风轻云淡，“一个月，十五块钱。虽然不多，但省吃俭用点，养活她们娘几个，应该够了。”


    一个月十五块！


    这个数字，让秦淮茹的心，猛地一颤。


    要知道，她以前在轧钢厂，累死累活，一个月也才二十七块五。


    现在，只是扫扫大街，就能拿到十五块？


    这……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李大成。


    她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好心”？


    “那……那太好了！”林婉清一听，脸上也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她是个善良的女人，她真的不希望看到秦淮茹一家，走投无路。


    “谢谢……谢谢李顾问！谢谢林妹子！”秦淮茹回过神来，连忙冲着两人，又是鞠躬，又是道谢。


    她心里清楚，这份工作，是李大成给的“定金”。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只要她听话，好处，少不了她的。


    “行了，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


    李大成摆了摆手，下了逐客令，“明天直接去街道办找王主任报道就行，我都已经打好招呼了。”


    “哎！好！好！谢谢李顾问！”


    秦淮茹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


    当她走出那扇大门，重新站在阳光下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虽然，是以一种，出卖了灵魂和尊严的方式。


    ……


    屋里。


    林婉清看着秦淮茹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李大成，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吧。”李大成把儿子接过来，抱在怀里，逗弄着。


    “大成，”林婉清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你……你真的，就这么原谅她了？”


    “原谅？”李大成笑了，“媳妇儿，你想多了。我不是原谅她，我只是，不想再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脏了咱们家的地。”


    “把她逼死了，对我们有什么好处？院里的人，会怎么看我们？会不会觉得我们仗势欺人，不给人留活路？”


    “现在这样，不是挺好吗？”


    “我们给了她活路，全院的人，都会称赞我们大度。她拿了我们的好处，以后，就得夹着尾巴做人，再也不敢跟我们龇牙。”


    “这叫，杀人诛心。”


    李大成抱着儿子，轻描淡写地说道。


    林婉清听着丈夫的话，心里有些发冷。


    她知道，自己的丈夫，绝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的心里，藏着她看不懂的，深沉和狠厉。


    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李大成的眼睛。


    “大成，我不管你怎么对付院里的其他人。”


    “我只求你一件事。”


    “那个秦淮茹，你……你不能碰她。”


    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清晰，无比坚定。


    这是她的底线。


    她可以容忍自己的丈夫，用雷霆手段，去对付敌人。


    但她绝不能容忍，自己的丈夫，在外面，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


    尤其是，那个女人，还是秦淮茹。


    李大成看着妻子那双，清澈而又固执的眼睛，愣了一下。


    随即，他笑了。


    他伸出手，宠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傻媳妇儿，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你男人我，是那种人吗？”


    “放眼整个京城，哪儿还有比我媳妇儿更漂亮，更懂事的女人？”


    “我这辈子，有你，有咱们的儿子，就够了。”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


    林婉清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心里头，像是吃了蜜一样甜。


    她知道，自己或许，永远也看不懂丈夫心里的那些沟沟壑壑。


    但她相信，这个男人，对她，对这个家的爱，是真的。


    这就够了。


    ……


    中院，贾家。


    秦淮茹一回来，就把李大成给她安排了工作的好消息，告诉了棒梗。


    她本以为，棒梗会跟她一样高兴。


    可没想到，棒梗听完，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一个月十五块？亏他想得出来！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棒梗！你怎么说话呢！”秦淮茹的脸，沉了下来，“要不是李顾问，我们娘几个，现在连饭都吃不上了！你怎么一点感恩的心都没有？”


    “感恩？”棒梗的反应，比她还激烈，“我凭什么要感恩他？”


    “他把我奶奶送去劳改！他把我傻柱叔叔害得丢尽了脸！现在，又用一点小恩小惠，把你收买得服服帖帖！”


    “妈！你醒醒吧！他这是在耍我们！他是在把我们当狗养！”


    “啪！”


    秦淮茹气得浑身发抖，扬起手，狠狠地，给了棒梗一个耳光。


    “你给我闭嘴！”她厉声喝道，“你懂什么！你一个小孩子家，懂什么！”


    棒梗捂着火辣辣的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这是他长这么大，他妈第一次，打他。


    为了那个，他最恨的，仇人。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愤怒，在他小小的胸膛里，轰然炸开。


    “好！好！你打我！”


    棒梗通红着眼睛，死死地瞪着秦淮茹。


    “你为了那个姓李的，打我！”


    “我告诉你！我棒梗，今天就在这儿发誓！”


    他猛地举起手，指着天，用一种，近乎于诅咒的，恶毒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吼道：


    “我这辈子，跟那个姓李的，不共戴天！”


    “总有一天，我要把他今天，施加在我们家身上的所有屈辱，千倍，百倍地，还回去！”


    “我要让他，家破人亡！不得好死！”


    他稚嫩的声音，在小小的屋子里回荡。


    那里面蕴含的，滔天的恨意，让秦淮茹，都感到了一阵，不寒而栗。


    她看着自己的儿子，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小小的脸。


    她突然，感到了一阵，莫名的，恐惧。


    她好像，亲手养出了一只，自己都控制不了的，小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