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四合院里还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晨雾里，寂静得像座坟场。


    中院那面平日里用来贴通知的墙壁前，却多了一个瘦弱的身影。


    何雨水眼睛红肿，显然是一夜没睡。她手里拿着一盆自己熬的浆糊，和一个小刷子，旁边地上，放着一张写满了字的，巨大的白纸。


    她看了一眼四周，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但她知道，在那一扇扇窗户后面，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窥视着她。


    她咬了咬牙，不再犹豫。


    拿起刷子，蘸满浆糊，仔仔细细地在墙上刷了一遍，然后，将那张写满了字的白纸，用力地，平平整整地，贴了上去。


    做完这一切，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靠着墙，缓缓地滑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把脸深深地埋了进去。


    太阳慢慢升起，驱散了晨雾。


    院里的人，也像约好了似的，一个个，都“恰好”在这时候，推开了门。


    有端着痰盂出来倒的，有拿着扫帚出来扫地的，还有拎着菜篮子假装要去买菜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铁吸住了一样，不约而同地，聚焦在了那面墙上。


    那张用最醒目的黑墨水，写就的“认罪书”，像一道血淋淋的伤疤，烙在了四合院的脸面之上。


    三大爷阎埠贵，第一个凑了过去。


    他推了推自己的老花镜，眯着眼睛，一字一句地，念出了声。


    “认罪书？”


    “我，何雨柱，外号傻柱，因为长期受到院内反动分子易中海的蛊惑，思想觉悟低下，犯下了严重错误……”


    他这刚念了个开头，周围就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好家伙！这帽子扣的！直接就成“反动分子”了？


    阎埠贵清了清嗓子，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有点发颤，但还是忍不住接着往下念。


    “昨夜，本人在酒精的麻痹下，丧心病狂，公然对我院德高望重的李大成顾问，进行恶毒的人身攻击和言语辱骂，并企图使用暴力，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


    “在此，我向李大成顾问，致以最深刻的，最沉痛的道歉！我错了！我不是人！我是个被人当枪使的蠢货！是个分不清好赖的糊涂蛋！”


    “我恳请李大成顾问，大人有大量，给我一次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


    “我何雨柱对天发誓，从今往后，一定痛改前非，跟易中海、贾家等一切坏分子，划清界限！


    坚决拥护李大成顾问在院里的一切领导和决定！若有违背，天打雷劈！”


    落款，是三个歪歪扭扭，却又力透纸背的大字。


    何雨柱。


    下面，还按着一个鲜红的，刺眼的手印。


    阎埠贵念完，整个院子，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封认罪书的内容，给震得外焦里嫩。


    这哪里是认罪书？


    这分明就是一封“投名状”啊！


    傻柱这是，把自己扒光了衣服，扔在地上，让李大成踩着他的脸，登上了这个四合院里，至高无上的，神坛！


    “啧啧啧……”二大爷刘海中背着手，摇着头，一脸的幸灾乐祸，“完了，傻柱这回，是彻底完了。这脸，算是丢到姥姥家了。”


    他心里那叫一个舒坦。让你傻柱平时仗着拳头硬，不把我这个二大爷放在眼里，现在怎么样？还不是跟条狗一样，摇尾乞怜！


    许大茂更是乐得快找不着北了。


    他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个小本本和一支铅笔，挤到墙根底下，一笔一划地，把那份认罪书，原封不动地抄了下来。


    “嘿嘿，这可是宝贝！”他一边抄，一边嘴里念叨着，“以后傻柱要是敢在我面前横，我就把这个念给他听！我让他天天听，顿顿听！我恶心死他！”


    他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看得周围的人都直皱眉头。


    就在院里闹哄哄的时候，后院的门开了。


    李大成穿着一身干净的衣服，神清气爽地走了出来。


    他看都没看墙上那张大字报一眼，仿佛那玩意儿根本就不存在。


    他径直走到院子中央，清了清嗓子。


    院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他，不知道这位爷，又要干什么。


    李大成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条，慢悠悠地说道：“刚接到派出所的电话。”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经审查，院内居民，贾张氏，长期以来，无事生非，造谣生事，败坏邻里关系。


    昨夜，更是在公共场合，大声喧哗，恶意诽谤国家重要干部，严重扰乱社会治安。”


    “经研究决定，判处贾张氏，劳动教养，六个月。”


    轰！


    这个消息，比傻柱的认罪书，更具爆炸性。


    贾张氏，那个在院里横行霸道了几十年的老虔婆，就这么……进去了？还要劳动教养？


    我的老天爷！


    “至于秦淮茹……”李大成顿了顿，目光扫过院里一张张惊骇的脸，


    “念其是初犯，且家中有三个未成年的孩子需要照顾，予以口头警告，批评教育。今天，就可以回家了。”


    众人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又被这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给弄懵了。


    秦淮茹，就这么放了？


    这……这李顾问，到底唱的是哪一出啊？


    只有少数几个脑子转得快的，比如阎埠贵，心里头“咯噔”一下，瞬间就明白了。


    放了？


    这比把她关起来，狠多了！


    把她放回来，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婆婆去劳改，看着自己最大的靠山易中海倒台，看着自己舔了十几年的傻柱成了笑话。


    最关键的是，轧钢厂那边，肯定也早就得到信儿了。她那份工作，八成是保不住了。


    一个没了工作，没了靠山，名声烂大街的寡妇，带着三个孩子，还有一个跟她有仇的，已经成了神的邻居……


    这日子，还怎么过？


    这简直就是，把她放在火上，慢慢地烤啊！


    高！实在是高！


    阎埠贵看着李大成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后背一阵阵地往外冒凉气。


    这年轻人的心机和手段，实在是太可怕了。


    就在这时，李大成又开口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墙角那个，抱着膝盖，瑟瑟发抖的何雨水身上。


    “何雨水。”


    “啊？”何雨水猛地抬起头。


    “你哥的事，到此为止。”李大成淡淡地说道，


    “不过，我提醒你一句。让他以后，离贾家的人，远一点。要是再让我看见他跟秦淮茹，不清不楚，勾勾搭搭……”


    “那下一次，就不是贴一张大字报，这么简单了。”


    “我……我知道了！谢谢您！谢谢李顾问！”何雨水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冲着李大成，深深地鞠了一躬。


    李大成没再理她，而是转身，对身后的林婉清和林婉柔说道：“走吧，去吃早饭。”


    他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这个看似“宽宏大量”的决定，却在另一个人心里，埋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


    中院，贾家。


    棒梗透过门缝，把院子里发生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看到了傻柱的认罪书，听到了自己奶奶被判了劳改的消息。


    他小小的拳头，捏得死死的。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了。


    林婉清的妹妹，那个漂亮的，像仙女一样的林婉柔，端着一个大海碗，走了进来。


    碗里，是四个热气腾腾，白得晃眼的，大肉包子。


    “姐姐让我给你们送来的。”林婉柔把碗放在桌上，看着屋里这三个，又脏又瘦，像小乞丐一样的孩子，眼里全是同情。


    小当和槐花闻到肉包子的香味，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两双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碗。


    棒梗却一把，将两个妹妹拉到了自己身后，抬起头，用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充满敌意的眼神，看着林婉柔。


    “我们不吃！”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拿走！你们家的东西，我们饿死也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