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的话语，令阮稚如遭雷击，她半个身子已然悬空，余光中她总觉得自己要掉下去了。“露露，你别这样。”


    白露听着阮稚的话，侧头看着阮稚的姿势，皱起眉头像是小大人一样的批评道“姐姐离栏杆这么近，万一掉下去了怎么办。”


    阮稚被她扯的向前一倒，远离了栏杆，她从来不知道一个小孩的力量能有这么大。


    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油然产生，还没来得及喘口气。


    就听见白露继续说道“要是大家以为是我推姐姐掉下去就不好了。”


    紧接着，在阮稚惊骇的表情中，白露猛地向后一仰，纤细的身体轻飘飘地翻过了阳台低矮的栏杆。


    阮稚立刻扑过去，却只抓到一片冰冷的空气。


    “露露。”惊呼卡在阮稚的喉咙里。


    “砰。”人体落地的闷响从楼下花园传来，伴随着白露骤然爆发的，凄厉到变调的哭喊“姐姐推我。姐姐推我。奶奶……我好痛啊，。”


    阮稚僵在阳台边，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这像一场不可理喻的噩梦。


    纷沓的脚步声迅速涌来，佣人们，闻讯赶来的老夫人。


    场面一片混乱。白露被围在中间，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哭得撕心裂肺，左腿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她死死攥着老夫人的衣角，一遍遍重复“是阮姐姐……她怪我……她说都是我的错，让奶奶讨厌她……”


    老夫人被她拽得身形微晃，抬头看向二楼，在二楼的阳台边缘，阮稚就站在那。


    阮稚的姿势很不自然，她一只手还无力地搭在栏杆上，身体微微前倾。她的长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眼神空洞，像是被眼前的一切吓丢了魂。她沉思片刻，审视着白露。


    所有的目光，惊疑，恐惧，鄙夷，像无数支利箭，瞬间将阮稚钉在原地。她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看向被人群隔开的沈司寒，他站在不远处，脸色铁青。


    这一刻，阮稚才终于从浑浑噩噩的迷雾中惊醒。领带，香灰，移位的首饰，还有此刻这精心设计的坠落。所有线索串联成一条冰冷的线，直指那个此刻正在众人怀中瑟瑟发抖的“孩子”。


    她想做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阮稚的脑中一片浆糊。


    当白露被家庭医生初步处理伤势，准备送往医院前，阮稚趁乱靠近担架。


    她死死盯着白露那双已经不再掩饰的眼睛，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白露脸上还挂着泪珠，嘴角却勾起一个近乎愉悦的弧度，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他们围着姐姐转的样子，真的很碍眼。”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字字清晰钻入阮稚耳中。


    她顿了顿，像是在欣赏阮稚骤然收缩的瞳孔，现在，姐姐你已经这么讨人厌了，不如快点自己离开吧。”


    阮稚浑身冰凉。“你是谁。”


    那救护车上的孩子笑了“我是露露呀。”


    阮稚的大脑一片空白，这些画面和声音在她脑中疯狂冲撞，却无法拼凑出任何合理的逻辑。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自己跳下了楼，就为了陷害我？


    这个念头本身就像天方夜谭，荒谬得让她自己都无法相信。


    她是谁？她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孤儿院，她要她的档案。


    当她不顾一切地冲向车库，发动汽车时，引擎发出一阵异响后，便彻底熄了火。她不死心地再次尝试，车门却被从外面猛地拉开。


    沈司寒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他一只手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翻涌着压抑的风暴。


    “阮稚，”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在你解释清楚刚才的一切之前，哪里也不准去。”


    “解释？你要什么解释？。你不相信我吗？”阮稚猛地抬起头，积压的恐惧和冤屈在这一刻爆发，声音因激动而尖锐，“是她自己跳下去的。她亲口承认她是装的。她就是个疯子。她……”


    “够了。”沈司寒厉声打断她，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会用摔断自己腿的方式来陷害你？阮稚，你告诉我，这合乎逻辑吗？。”


    他俯身逼近她，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失望与审视：“还是说，因为我最近冷落了你，而墨言又不在，你就把怒火发泄在了这个最依赖你的‘妹妹’身上？”


    “冷落”阮稚冷哼一声“你别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这话一出，阮稚就知道糟糕了。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攥住她手腕的那只大手，力道骤然收紧，痛得她眼前发黑。


    沈司寒周身的气压猛地降至冰点。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种眼神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空气凝固了，连车库外隐约传来的嘈杂声都仿佛被隔绝开来。


    下一秒，他猛地松开她的手腕，只是对着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车库入口的两名保镖，用一种淬了冰的，毫无情绪的声音命令


    “带大小姐回房。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踏出房门半步，也不准任何人探视。”


    听到这话阮稚立马挣扎起来，她看着沈司寒，试图冷静的劝道


    “沈司寒，你冷静点。我有什么必要，要为难一个孩子。”


    “我们两个，是我们的事。但是那个孩子，真的有问题。”


    “拜托你去查查她。”


    然而，沈司寒的背影只是微微顿了一下，连头都没有回。阮稚怒气也上来了，甩开保镖的手，对着他吼道“你就是这样，我才讨厌你。”


    被沈司寒软禁在沈宅，阮稚就如同折翼之鸟。每一次试图解释白露的谎言，换来的都是沈司寒更深的冷漠。


    连带着整个宅子的人看她都带着异样的眼光，仿佛她真是一个心肠歹毒，连孩子都不放过的女人。


    每当阮稚都情愿承认，让沈司寒放她出去，大不了她离开沈府再也不回来。


    可一到这时候，沈司寒又开始装聋作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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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好几次，阮稚硬是气笑了。终于明白，他只是想找个借口关着她。


    至于她的清白，白露是什么样的存在他都不在乎。


    无奈之下，她只能求助远在伦敦的沈墨言。


    将所有的事情说完，甚至……她难以启齿地，含糊地带过了她与沈司寒之间作为一切导火索的“复杂关系”。阮稚忐忑地等待着审判。


    电话那头沉默了。阮稚的心沉了下去，连他也会觉得荒谬吗？


    然而，几秒后，沈墨言的声音再次响起。


    “听着，”沈墨言的声音透过电流，“我信你。”


    阮稚的呼吸一滞。却又因他声音里那不同寻常的暗流而揪紧。


    可他却说起其他的，“记得她给我的那个平安结吗？”沈墨言哼笑“当时她递过来，手指挠了下我的手心”他顿了顿。


    “你别怕，稳住。”沈墨言的声音冷静，“也不要再试图向父亲解释。”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个词，“他现在……听不进去任何关于你的事。”


    沈墨言的效率极高。第二天深夜，他的信息就传了过来。然而，屏幕上的文字，却带着一股透骨的寒意


    “小稚，我托人去查了奶奶领养白露的那家福利院，”沈墨言的声音带着困惑与凝重，“她的档案都是正常的。”


    阮稚握着手机的手猛地一紧，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报警。墨言，我们必须报警。”阮稚急促地说。


    “现在不行。”沈墨言立刻否定，“你没有任何实质证据，警方不会立案。”


    阮稚心乱如麻。她哪里不知道呢。她猛地想起，今晚宅邸要举办一场商业宴会，沈司寒势必会出席。


    电光石火间，她想起了江寻。


    “江寻。那个之前来调查过沈夫人案子的江警官。”她仿佛在黑暗中终于瞥见一丝微光，“他或许能帮我们。墨言，你能不能想办法，让我秘密联系上他？”


    电话那头，陷入了比之前更长的沉默。这一次的沉默里，翻滚着更为复杂的情绪。江寻……那个年轻，正直，光听着描述就知道，显然对阮稚抱有特殊好感的警察。让另一个男人介入，一个与他父亲截然不同，甚至可能吸引阮稚目光的男人……沈墨言几乎能想象到父亲知道后的暴怒，以及自己心底那丝难以言喻的、被威胁到的焦躁。


    “好。”沈墨言到底还是没有半分犹豫，“我来安排。你等我消息。”


    挂断电话，很快，沈墨言将江寻的联系方式发了过来。


    电话响了两声后被迅速接起。


    “喂？”那边传来江寻沉稳而略带疑惑的声音。这个号码知道的人不多。


    “江警官，是我，阮稚。”她压低了声音，语速因紧张而极快，仿佛害怕下一秒就会被人发现，“我长话短说，我需要您的帮助。沈家新来的养女白露，我怀疑她别有目的……非常危险。但我目前找不到任何实质证据，你……你愿意相信我吗？”


    她的话语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