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冷水泼下，伯爵艰难地醒转过来，后颈剧痛，发现自己被捆得结结实实，嘴里塞着布，而他那最隐秘的秘密，正被他新来的女仆拿在手中，周围是几张虎视眈眈的面孔，站在最前面的人是阮稚。


    原先那个怯生生的女仆，如今一脸冷漠的拿出他珍藏的照片，举到他眼前，“这些东西你是从哪里来的？”


    伯爵皱眉，他拼命摇晃着的身体。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抗拒声。


    如果眼神能骂人，那他骂的很脏了。


    高达没阮稚那样的好耐心，他像堵墙一样逼近，不耐烦地一拳砸在他旁边的地板上。碎石飞溅，划过伯爵的眼角。渗出血迹。他的声音低沉蕴含着被关在监狱三天的怨气，面露不善的望着伯爵“你最好老实回答，别逼我动手。”


    “你是不是来自其他地方。”


    伯爵颓然地点了点头。


    梨花拿下他口中的破布，嫌恶的将沾满口水的毛巾丢到地板上。


    只听他承认。“是的我来自地球。”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这个身体是你的吗？”阮稚追问。


    “很多年前，好像有二十年了。一觉醒来就…就在这里了…身体是我的...”


    梨花和阮稚面面相觑。


    梨花皱眉道“没有人觉得你的来路不明吗？他们怎么接纳你这个外来人的。”


    伯爵似乎也才想起这个问题一样，怔愣道“没有人怀疑过我。”


    “又再胡说了。”被关了三天的高达冷嗤一声，他拿起地上的碎石，朝前走去。


    伯爵看着他这动作，冷汗冷不丁的流下。“真的！或许是他们也不敢怀疑。”他辩解着，带着椅子连连向后退去，可他的脚绑在椅子上，摔了个人仰马翻。他急忙辩解，对着阮稚急冲冲说道“因为我当时巴结了个贵族。他们根本不敢怀疑。我如今的爵位也是他留给我的。”


    高达被阮稚拦住了。


    耗子停下了抓痒的手，走到阮稚身边，小声问道“你觉得这会是游戏的设定吗？所以这些怪异之处都被忽略了？”


    “或者也有可能都是地球来的穿越者，彼此之间心知肚明。所以互相掩饰。”


    那三个侦查员中的领头人，听到问道“那为什么抓的都是任务者呢？这个表演日又为什么不废除？”


    他们是不怕副本npc听到这些“任务”“游戏”之类的词的，这些都会被系统屏蔽。所以伯爵只听到最后一个问题。


    “为什么要废除？”他倒在地上，眼神不复之前的慌张，平静的让人不寒而栗“废除了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吗？”


    “你的异变明显就是因为那些违心的话和扭曲的信仰带来的，凭借着现在的医学，好好的治疗这个疾病，你就不用这么痛苦了。你已经有了很多权势了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呢？几句话就能得到的东西实在轻松。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疯子


    伯爵的情绪很是平静，仅仅是已经透露的信息，就足以让所有任务者感到排斥。


    其他的穿越者也是因为这样的默契，所以这个世界才会这样吗？


    伯爵被暂时囚禁在某个隐蔽的储藏室，由高达严加看管。但笼罩在任务者心头的疑云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更加浓重。


    乌鸦看完了整场审讯，倚靠在墙的背直了起来，转身对着三位侦查员问道“任务还没结束吗？”


    他们得到的信息已经足够多了。


    见着那三位侦查员摇头，阮稚目光一扫众人“我们要去找找第一位穿越者是谁。”


    伯爵是穿越者，证实了地球与这个扭曲世界存在某种通道。但他说过“来之前文化就已经是这样了”指向一个更深的谜团，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到底从何而来？他们又在哪里，那些遍布村镇，崇拜畸形的民众，他们本质上是什么？


    众人没有异议。此刻，伯爵府外官兵搜查的喧嚣暂时被厚重的墙壁阻隔，府内因主人突然“抱病”而陷入一种群龙无首的微妙寂静，正是探查的绝佳时机。


    阮稚去过伯爵的藏书房，哪里的书籍足够全。


    他们分成两组。乌鸦带着耗子和一名调查员负责翻阅那些古老的地方志，神话传说和宗教典籍，试图从文化层面找到这个世界的源头和演变过程。


    而阮稚，则带着梨花和另一名调查员，直奔藏书阁另一侧——那里存放着伯爵领地的户籍档案，税收记录，人口普查册等一系列枯燥却可能隐藏着真相的卷宗。


    灰尘在从高窗透下的微弱光柱中飞舞。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纸页和墨水的气息。阮稚摒弃了一切杂念，全身心投入到那些泛黄，脆弱的册页中。


    一年又一年的人口记录在她眼前掠过。出生，死亡，迁入，迁出大部分年份都平稳得令人窒息，仿佛一潭死水。


    然而，当她翻到大约六十年前的某一本厚厚的户籍册时，她的手指猛地顿住了，


    梨花立刻凑过来。只见阮稚手指点着那一年的汇总数据栏。


    “新增人口：一百零七人”


    旁边还有小字注释：“主要来源：河谷村迁入”


    这本身并不奇怪。但问题是——


    阮稚快速向前翻回前一年的册子，指向人口总数，然后又快速向后翻到后一年，指向总数。


    “看前后两年的总人口对比，”阮稚的声音压低了，却充满了发现重大线索的激动，“按照这个‘新增’数量，这个乡村的第二年的总人口应该有一个跳跃式的增长，”


    梨花脸色瞬间变了“没错，但是第二年的总人数没有任何变化。”


    仿佛那一百多人只是短暂地出现了一下。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阮稚和梨花继续往下追查，在过往的记载中，每隔十几年或几十年，就会周期性地上演一次，每一次都会在某一年的记录上出现一个突兀的，不合理的人口记录，标注着来自某个特定的，往往之后再也查无此地的小村庄或地区，然后这批人又在后续的统计中仿佛融入了背景，不再引起总量的大幅波动。


    所有的原住民都被替换了？阮稚为这个猜想发冷。


    但是谁能这么不知不觉的替换掉这些人，为什么要替换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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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忽然有些恍惚，这些人从哪里来，这真的只是一个副本吗？


    阮稚猛地合上册子，灰尘簌簌落下。


    她需要立刻把这个发现告诉其他人。


    就在这时——


    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沉重的门被猛地推开，紧接着是杂乱而沉重的脚步声和粗暴的呼喝。


    “搜！每个角落都别放过！尤其是藏书阁。”一个粗哑的声音吼道，伴随着兵器碰撞的铿锵声，正沿着楼梯迅速逼近。


    他们竟然直接闯进了伯爵府的核心区域。


    阮稚和梨花的心脏几乎同时跳到嗓子眼。


    “快！把册子合上，放回去。”阮稚压低声音，急促地命令。两人手忙脚乱地将沉重的户籍册抬起，试图将它推回原处。


    然而已经晚了。


    脚步声如同擂鼓，已经到了门外。锁孔传来钥匙粗暴转动的声音。


    “从那边窗户走！”阮稚当机立断，一把拉住梨花。


    “哗啦。”阮稚用手肘撞碎腐朽的窗棂，玻璃碎裂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下面有人！”梨花探头一看。楼下院子里，赫然也有几名官兵正在巡视！


    前有狼，后有虎。


    藏书阁的大门被猛地踹开，几名身穿郡守府号衣，面目狰狞的官兵冲了进来，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整个空间，瞬间就锁定了站在窗边，来不及躲藏的两人。


    为首的官兵扑来。


    千钧一发之际，阮稚目光扫过墙角一个高大的，装满卷宗的橡木书架。她猛地用尽全力撞向书架！


    梨花瞬间明白过来，两人合力一推。高大的书架发出一声呻吟，带着积攒了百年的灰尘，如同醉汉般缓缓倾斜，最后“轰隆”一声巨响，砸倒在地，卷宗散落一地，恰好堵死了官兵冲来的路径，也扬起漫天灰尘，暂时遮蔽了视线。


    “走！”


    趁着这宝贵的混乱间隙，阮稚拉起梨花，毫不犹豫地从破窗翻身而出，跳向下方的黑暗。衣裙被断裂的木刺刮破，冰冷的夜风灌入口鼻，坠落的失重感让她胃里翻江倒海。


    “我们要去哪。”梨花蜷缩在阮稚身旁，声音还带着未散尽的喘息。


    高达和三个侦查员跟在众人的身后警惕着四周的动静，乌鸦则若有所思地望着地上的路，耗子还在不安地抓挠手臂，但眼神已不由自主地看向阮稚，等待她的指令。


    阮稚盼着微亮的天色“伯爵凌晨叫来的那个医生，好像有七十几岁了。”


    换做平常，她只会觉得越老的医生见多识广，特别是在乡下这种地方，医生是很宝贵的。


    但现在那位医生能活这么长时间，本身就不会是什么善茬。


    清晨阴冷的风穿过村庄，吹不散弥漫的危险的气息。


    阮稚，乌鸦，高达，梨花等人，根据拼凑出的线索，站在了村口那间最破败的石屋前——最初那个提着木桶，满脸坑洼肉瘤的老人的家。


    “是这里吗？”高达压低声音，一路走来，他都在紧绷着。


    阮稚没有回答，她直接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