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景象，让众人惊讶。


    正常。


    与外面截然不同，这间屋子干净整洁，甚至称得上温馨。简单的木制家具摆放得当，空气中没有异味，只有淡淡的草木气息。而坐在火塘边，正缓缓转过身来的，也不再是那个面目可怖的老人。


    他是一个面容清癯，眼神温和的老者。双鬓有些花白，脸上虽然布满皱纹，但皮肤光滑，他的姿态从容，带着一种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宁静。


    正是那个去伯爵府的医生。


    “你们来了。”老者开口，声音平稳苍老，没有丝毫意外。“比我预想的要快一些。”


    阮稚质问道“你是谁？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


    老者示意他们坐下，众人面面相觑，戒备的走到他的餐桌面前。


    火塘的光映照着老者平静的脸。他像是在回忆“那是一个很久以前的故事了。”他缓缓道，“我来到这里时，这里还只是一个……医疗条件极其落后的封闭村落。疾病，真正的疾病，在蔓延。”


    他投向跳跃的火苗的目光变得悠长，仿佛能穿透时间。“前期治疗的时候很困难，他们觉得我亵渎了他们的信仰。但渐渐地很多人来找我，大多人的信仰只是因为没有治疗手段，所以只能给自己找一个精神寄托。”


    “可惜。”医生叹了口气“我治好了一个不该救的人。”他说着停了下来。


    “后来呢？”梨花忍不住问。


    “后来？”老者站起身来。


    高达乌鸦等人迅速拉着还坐在椅子上的阮稚朝门边退去。


    老者无视了他们的动作，从桌上拿起一个黑色罐子，对着阮稚问道“要喝咖啡吗？”


    阮稚迟疑摇摇头。


    医生边冲着水边说“那是一个贵族。他痊愈后，恐惧于我拥有的，能动摇他权威的力量，于是他带着卫兵来了。混乱中，我被推入了病情最重的病人怀中……我被感染了，迅速且猛烈。”


    他手上的动作也顿了顿，“在濒死的高烧和剧痛中，我清晰地‘听’见了……这个世界的‘规则’。”


    黑色的罐子被他放在桌上，他背对着阮稚等人。他们看不清他的神色却清楚的感知到，医生语调发生了变化，带上了一种近乎吟诵的韵律。


    “它向我低语，既然治疗如此艰难，既然健康不被感激，为何不换一种方式？既然他们崇拜痛苦，为何不将痛苦变为恩赐？既然他们渴望神迹，为何不……亲自为他们定义神迹？”


    “世界看到了我，他回应了我。”


    “不断的有人出现，那些原住民也不断的消失。”


    “我想看看他们会怎么选择。”


    在他的叙述过程中，诡异的变化开始发生。


    “呃啊！”耗子突然抱住头，他脸上的麻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肿，溃烂。突发的情况令几人更为紧绷。乌鸦第一时间拉住了耗子自残的手。


    梨花恐惧却强撑着站在阮稚身边。


    高达挡住在阮稚身前，阮稚看着耗子被他们用绳索捆绑。她转向老者，强忍着脑中也开始翻腾的恶心感和幻听，缓声询问着任务“所以你就创造了这个地狱？为什么？”


    老者转过身，向粗糙的陶杯里注入深色的液体。悠长的咖啡香气飘来。他看着抿了口咖啡，否认道“不是我创造的，我最多只是旁观了。”


    “至于为什么，纯粹是觉得有趣，我想看看如果一个人有着一套完整的三观和审美标准。他们在几乎审美相反的世界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他仰视的看着阮稚等人，却又想暗中掌控着他们。“开始的时候其实很有趣的。我看那些男男女女秉持着一套居高临下的拯救者心态，自认为有爱心有道德的去劝解那些“长得丑的”，被歧视的原住民。将自身审美标准视为普世真理，多么傲慢伪善。”


    高达双眼赤红，喘着粗气还在忍耐着捂住自己的手。正要冲向老者——被阮稚一巴掌打的清醒了一点。


    医生似乎察觉不到他们对他的威胁。依旧那么自在的诉说着，“明明如果同样在这个世界长大，他们大概率也会成为歧视者中的一员。”


    “你猜猜后来这些人怎么了？”他反问着，又自问自答“最后他们又为了生存，必须强迫自己上前赞美一些看不上人的“美貌”，甚至要表现出爱慕。到了最后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审美，甚至真的觉得某些“丑”人变得顺眼起来。”


    “权利啊，人啊。”


    乌鸦眉头紧锁，额角渗出冷汗，手臂上因抵抗精神侵蚀而暴起的青筋。身后的三位侦查员早就被他与耗子捆绑在一起，在地板上扭动挣扎着他声音断断续续的“阮稚...快点。”


    而这时老者反而走到了他们面前，那张完美无暇带着和善笑意的脸在阮稚的视野中放大。却令人有种挥之不去的惊悚感“我能问问，你亲眼看见伯爵大人，去大街上的屋子找医生。为什么最后反而来到了这间屋子吗？”


    因为那间屋子太小了，像是用来混淆视线的。


    阮稚心里下意识的回复到，瞬间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意识开始模糊。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她在心中疯狂呼喊“系统提交任务，我们找到真相了。立刻带我们离开这个副本！”


    就在这时，阮稚的目光被火塘上方墙壁挂着的一个小相框吸引住了。那是一张泛黄的地球上的合照。照片上是年轻时的老者和他的……家人。


    当阮稚看清照片上站在老者身边，那个笑容开朗的年轻女人时，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逆流。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和指南针公会的基石，长得一模一样。


    “系统，离开副本！”


    然而，回应她的，不是任务完成的提示音，而是一阵尖锐，扭曲的，仿佛信号不良的电子杂音。


    【滋——任务……滋……判定……失……败……】


    提交失败？！


    紧接着，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她视野边缘那些一直活跃的，来自“观众”的弹幕，突然全部卡住不动了，像是一幅定格的，充满乱码的诡异画面！


    而与此同时，屋内所有的一切都停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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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抵抗精神攻击的乌鸦，动作凝固在半空。刚刚恢复些许清醒的高达，脸上的表情僵住。梨花还拽着她的衣角。惨叫的耗子，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连火塘里的火焰，都停止了跳动。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然后，在阮稚惊恐万分的注视下，乌鸦、高达、梨花、耗子……她的所有同伴，他们的身体开始像信号不良的影像一样，闪烁，虚化，然后在她面前，一个接一个地……无声无息地分解，消失了！


    不过眨眼之间，破败却温馨的石屋里，只剩下了阮稚一个人，面对着那个面容平静，眼神深邃的老者。


    以及，死一般的，连时间都凝固了的绝对寂静。


    老者静静地看着她，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他缓缓开口，声音在凝固的空气里异常清晰“你分得清什么是现实吗？”


    心脏骤停。


    阮稚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疯狂擂动着胸腔。


    她大口喘着气，环顾四周。是她熟悉的、在系统空间里的个人房间，陈设简单，光线柔和。没有阴森的伯爵府，没有扭曲的村民，也没有那个最后在凝固时空中注视着她的老者。


    一切都消失了。


    是梦吗？


    可那种恐惧太过真实——伯爵脸上搏动的肉瘤，婴儿啼哭的尖锐，老者眼中深不见底的平静，队友在她面前化为虚无的冰冷触感，以及最后那好像被留下的绝望。每一个细节都烙印在她的神经末梢。


    真的是梦吗？阮稚止不住的发抖。


    【稚宝，你怎么了】系统焦急的呼唤着。


    “系统？”她声音沙哑地呼唤，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哭腔。


    【我在，稚宝。你是做噩梦了吗？】系统更着急了，只恨自己不能化为实体。


    感受着系统的声音和副本中的差别，阮稚擦擦眼角的泪逐渐恢复了冷静。


    “我……我怎么还没进入任务世界？”


    系统安慰着阮稚回答


    【你忘记了吗？你当前没有待执行的任务。你还在休息期。】


    休息期？


    阮稚环抱着双膝，蜷缩在床上。


    这个词语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记忆的锁孔。一些模糊的画面闪过脑海——睡前，她似乎正浏览着系统直播界面，一个非常显眼的横幅广告吸引了她的注意“新人潜力挑战赛”。


    她当时只是在思考，要不要点进去看看规则……然后。


    然后好像就在房间里睡着了——


    阮稚点开自己的道具库，里面只有一副眼镜。


    可她依旧不能相信，那无比真实、逻辑严密、细节恐怖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噩梦？


    那种身临其境的压迫感，那些她从未见过、却在“梦”中清晰无比的NPC面孔。以及最后系统提示失败，弹幕卡屏，队友消失的诡异场景……这真的仅仅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那个副本真的是梦吗？还是她还在梦中。


    她分的清什么是现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