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杀上栖霞山

作品:《大乾法医:开局惊懵当朝宰相

    夜,深得像一潭化不开的浓墨。


    玄武湖畔的鼎沸人声,随钦差大人的车驾远去,终被风吹散。


    只余下满地狼藉。


    那片诡异的乳白色湖水,在月下泛着甜腻的腐败气息,无声记录着今夜发生的一切荒诞与血腥。


    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在两队皇城司卫士的簇拥下,车轮碾过寂静无人的长街,向城南疾驰。


    车厢内,空气凝滞。


    孙志才与吴谦并排端坐,身体僵直,彼此间却空着能再坐一人的距离。


    两人眼观鼻,鼻观心,呼吸都刻意放得轻缓,活像两尊刚从庙里请出来的泥塑神像。


    他们是真的被吓破了胆。


    若说先前的顾长风,在他们眼中是智计百出、手段狠辣的权谋家。


    那么现在,他就是个疯子。


    一个敢把天下当棋盘,拿自己性命做赌注,与天子、逆党、神仙鬼怪同时对弈的疯子!


    北境二十万铁骑压境,国祚飘摇。


    京城暗流汹涌,宰辅相争,陛下“病重”。


    在这等大厦将倾的时刻,任何一个头脑清醒的官员,想的都该是明哲保身,是如何尽快从江南这摊浑水中抽身。


    可他呢?


    他不仅不走,反而亲手添柴,要将这火烧得更旺!


    他逼军方陆远立“投名状”。


    他逼刘党晏清去“表忠心”。


    此刻,他竟还要连夜杀上栖霞山,去刨那个“活神仙”的老底!


    这不是查案。


    这是在玩命。


    是用自己的项上人头,去赌一个所谓的“真相”!


    “大人,”孙志才终究是没能绷住,肥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嗓音因紧绷而发颤,“大人,下官……下官斗胆,多问一句。”


    “说。”


    对面的顾长风正闭目养神,连眼皮都未曾动一下。


    “那栖霞山的慈安堂,在金陵百姓心中非同小可。我们……就这么闯上门,怕是会……再起民愤?”


    孙志才怕了。


    今夜万民围堵衙门的场景,是他为官二十载从未见过的噩梦,他绝不想再经历一次。


    “民愤?”


    顾长风睁开了眼。


    他那双眸子在车厢的昏暗中,亮得惊人。


    “孙大人,你还没明白吗?”


    “民心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但水,也是最无形,最易被引导之物。”


    他话音一顿,透出几分冷峭的讥讽。


    “今夜之前,他们信玄素,因玄素给了他们‘神迹’,给了他们虚无的庇佑。”


    “今夜之后,他们信我,因我给了他们‘真相’,更给了他们一万两白银和万户侯的悬赏。”


    “他们现在,巴不得我们把玄素的根都刨出来,巴不得我们从慈安堂搜出她勾结覆船会的铁证。”


    “因为,那意味着,他们离泼天的富贵,又近了一步。”


    顾长风的话,如同一柄精准的手术刀,将那层名为“民心”的神圣外衣剖开,露出其下最原始、最赤裸的内核。


    利益。


    孙志才和吴谦听得遍体生寒,冷汗瞬间浸透了官服内衬。


    他们这才悚然惊觉,顾长风在玄武湖畔的一系列操作,不只是破局,不只是夺权。


    他是在重塑规则!


    他用一场骗局的真相,和一笔能让所有人疯狂的财富,将他自己,与全城百姓的利益,死死捆绑!


    从今往后,他查的案,便是百姓想看的戏。


    他杀的人,便是百姓想领的赏!


    谁敢挡他的路,谁就是与整个金陵城的百姓为敌!


    “可是……那慈安堂账目完美,善名远播,我们……并无证据啊!”吴谦依旧觉得心中惴惴。


    “证据?”


    顾长风笑了。


    “叔父,有时候,证据,是不需要找的。”


    “当所有人都认定你有罪时,你做的每一件善事,都会被解读成‘包藏祸心’;你说的每一句辩解,都会被当成‘欲盖弥彰’。”


    “我今夜,就是要去告诉所有人,那座看似完美的善堂,究竟藏着何等的肮脏。”


    马车,在此刻缓缓停稳。


    “大人,到了。”


    车外,是陈景云毫无波澜的声音。


    顾长风推开车门。


    一股裹挟着草木清香的夜寒,迎面扑来。


    栖霞山,到了。


    山脚下,那座名为“慈安堂”的院落,在深沉的夜色中静静伫立。


    白日里那份窗明几净、井然有序,在清冷月光的映照下,此刻却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阴森。


    院门紧闭,内里无一丝灯火,死寂得宛如一座真正的坟茔。


    周遭的虫鸣声,都消失了。


    “大人,里面的人,似乎已经撤空了。”陈景云上前一步,低语道。


    “意料之中。”


    顾长风并不意外。


    玄素在法坛上倒下的那一刻,杨天赐必然已经得到了消息。


    以他的行事风格,绝不会留下任何活口。


    “孙大人。”顾长风转头。


    “下官在!”


    “以江宁府的名义,封锁此地。没有我的命令,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是!”


    “陈景云。”


    “在。”


    “破门。”


    顾长风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开门”。


    陈景云未发一言。


    他走到那扇厚重的朱漆大门前,没有拔剑。


    他只是抬起脚。


    然后,一脚踹出。


    轰!


    巨响在寂静的山谷间轰然炸开!


    那足以抵御数名壮汉冲撞的坚实门板,连同门后粗壮的门闩,竟被这一脚直接踹得四分五裂!


    木屑纷飞!


    门内,一股气味狂涌而出。


    是浓到令人作呕的血腥。


    还混杂着药草与硫磺烧焦后的刺鼻焦糊。


    吴谦和孙志才闻到这股味道,脸色瞬间惨白,扶着马车车壁,当场弯腰干呕。


    陈景云的眉头也紧紧锁起。


    唯有顾长风,眼底的光芒瞬间凝为寒冰。


    这味道……他再熟悉不过。


    是人血混合了磷粉与硫磺,试图焚烧时才会产生的独特气味。


    他没有理会身后呕吐的两人,提着一盏风灯,第一个迈步踏入院中。


    院内空无一人。


    白日里干净的青石板路,整洁的庭院,都还在。


    只是空气中那股血腥焦糊味,浓得化不开,钻入鼻腔,附着在喉头。


    顾长风循着气味的源头,径直走向那间他白天去过的,孩子们读书的学堂。


    学堂的门,虚掩着。


    他伸手推开。


    风灯的光,照亮了门内的景象。


    然后,即便是他这个见惯了尸山血海的法医,瞳孔也骤然收缩。


    学堂里,横七竖八,躺满了小小的尸体。


    正是白天那些衣着干净、面色红润的孩子。


    他们每一个,都保持着沉睡的姿态,脸上甚至还带着安详的笑意。


    仿佛只是做了一个甜美的梦。


    但他们的胸口,无一例外,都插着一柄小巧的、淬毒的匕首。


    一击毙命。


    尸体被整齐地码放在一起,上面浇满了火油和磷粉。


    凶手想将他们付之一炬,毁灭一切痕迹。


    只是不知为何,火并未点燃。


    或许是时间仓促,或许……是被人阻止了。


    “畜生!”


    跟进来的陈景云,在看清这一幕时,那张冰封般的脸上,第一次迸发出滔天怒火!


    他腰间的长剑发出一阵渴望饮血的低鸣!


    他杀过的人,比这里所有尸体加起来都多。


    但他从未见过,如此丧心病狂,对一群手无寸铁的孩子下此毒手!


    “他们……他们怎么敢!”


    吴谦和孙志才也冲了进来,当看清这人间炼狱般的惨状,两人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连呕吐的力气都没有了。


    顾长风没有说话。


    他蹲下身,戴上早已备好的手套,开始检查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他的动作冷静、专业,带着一种机械般的精准。


    他面对的,似乎不是上百具惨死的孩童,而只是一堆等待解剖的标本。


    离他最近的陈景云,却感到一股寒气从顾长风身上弥散开来。


    那寒意刺入骨髓,让周遭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而滞重。


    在检查到第十几具尸体时,顾长风的动作,忽然停了。


    他拨开一个女孩额前被血浸透的乱发。


    那是一个他白天见过的,扎着羊角辫的女孩。


    女孩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丝被糖果哄骗后的天真笑意。


    只是,她的眉心,多了一个小小的血洞。


    不是匕首。


    是箭。


    一支从外部射入,精准无比,一击毙命的箭。


    顾长风的目光缓缓抬起,穿过学堂洞开的窗户,望向窗外那片漆黑的栖霞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