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钦差的眼
作品:《大乾法医:开局惊懵当朝宰相》 冷汗,从孙志才鬓角肥肉的褶子里渗出来。
一颗,又一颗。
汗珠顺着他臃肿的脸颊滚落,无声地洇湿了二品官服的前襟,留下了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他想张嘴。
说这是胡言乱语,是妖言惑众。
可喉咙里像是被灌满了铅,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让他无法发出半点声音。
顾长风说的每一个字,都化作了实质的尖针,精准地刺入他最虚弱的神经。
尸体的位置。
助燃的火油。
还有那最致命的一点——口腔里,没有烟灰!
这些东西,他手下那帮只会收钱抹案的草包仵作,就算查上三天三夜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或者说,他们根本就不想看出来。
可眼前这个年轻人,这个京城来的文弱书生,只是蹲下身,拨弄了几下那些焦炭。
就将他处心积虑编织的“意外”谎言,撕扯得稀碎。
这个顾长风,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孙大人。”
顾长风的声音再度响起,声线平直,却让孙志才的耳膜嗡嗡作响。
“一桩伪造成意外的,三人凶杀案。”
“发生在你的治下。”
“而你,身为江宁知府,竟想草草结案,欺瞒圣听。”
顾长风站直了身体,一步一步,走向孙志才。
他的身形清瘦,在肥胖的孙志才面前显得有些单薄。
可那股无形的压力,却让孙志才觉得,自己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正在缓缓压下的山。
“本官倒是想问问孙大人。”
“你,是眼瞎?”
“还是,心瞎?”
顾长风凑近,声音压到只有两人能听见的低语,气息冰冷。
“又或者……这把火,本就是你放的?”
“你……你血口喷人!”
孙志才像是被针扎了的肥猪,猛地发出一声尖叫。
这一嗓子,刺破了现场死寂的氛围,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拽了过来。
那些衙役,那些围观的百姓,都用一种惊疑不定的眼神,打量着这位平日里威风八面的知府大人。
“下官……下官只是一时不察!绝无半点包庇之心啊!”孙志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
他知道,自己失态了。
他更知道,在这场无声的交锋里,他已经一败涂地。
“是不是包庇,本官自会查明。”
顾长风不再看他那张煞白的脸,转身,声调陡然拔高,对着身后的陈景云下令。
“陈大人。”
“属下在。”
“传我将令,从此刻起,此案由我钦差衙门,全权接手!”
“封锁现场,任何人不得靠近!”
“将这三具尸体,妥善运回衙门,本官,要亲自验尸!”
“另外,”顾长风的视线,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在场所有金陵府的衙役,“通知金陵府衙所有经手此案的人员,明日一早,到钦差衙门接受问询!”
“但有不到者,以同谋论处!”
一连串的命令,字字清晰,句句砸在孙志才的心上。
他的脸,由白转红,最后涨成了深紫色。
接手案子?
亲自验尸?
传唤他的人?
这不叫查案,这叫夺权!这是当着全金陵城的面,把他这个江宁知府的脸皮,一层层撕下来,再狠狠地踩在脚底下!
“顾大人!”他咬碎了后槽牙,发出困兽般的低吼,“此举,不合规矩!地方命案,理应由地方府衙处置……”
“规矩?”
顾长风笑了。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尚方宝剑。
那柄代表着天子亲临的古朴长剑,在废墟残火的映照下,反射出森然的寒芒。
“孙大人,你看清楚。”
“本官,和本官手里的这把剑。”
“在江南,就是最大的规矩!”
话音落下,他不再理会那个气到浑身颤抖的胖子,转身,大步离去。
吴谦紧随其后,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连腰杆都挺直了几分。
痛快!
他娘的太痛快了!
他似乎已经能看见,整个江南官场,都将在这柄剑的寒光之下,瑟瑟发抖。
……
回衙门的马车上,吴谦的亢奋还未平息。
“长风,你刚才真是……真是威风!你是没看见,那孙胖子,脸都成茄子了!”他坐在车里,比手画脚,“不过你也太神了!你怎么知道那些尸体有问题?你以前……还当过仵作?”
“略懂一二。”顾长风的回答依旧平淡。
法医学的理论,对这个时代而言,太过惊世骇俗,他不想过多解释。
他此刻,更关心另一件事。
“陈大人。”他对着车窗外问道。
陈景云的身影如幽灵般贴在马车旁,声音在夜风中清晰传来。
“刀疤脸那边,有消息了吗?”
“半个时辰前传回消息。”
“那伙人得手后分头逃窜,刀疤脸跟上了其中一人,跟到了城南一处废弃的漕帮码头。”
“漕帮码头?”顾长风的眼底,闪过一抹了然。
漕运总督,刘铭。
漕帮码头。
这条线,接上了。
“然后?”
“那人进了一艘乌篷船,便再没出来。刀疤脸已派人将那片水域盯死。”
“很好。”顾长风点头,“让他继续盯着,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能动。”
“是。”
马车在寂静的长街上,碾过青石板,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
车厢内,陷入了沉默。
吴谦的兴奋,在夜风中渐渐冷却,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从心底冒出的寒意。
他看着顾长风在昏暗光线下模糊的侧脸,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自己的这个侄子,从踏上江南的土地开始,好像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一个让他感到敬佩,也让他感到恐惧的人。
“长风,”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终究还是没忍住,“咱们……真的要跟他们,斗到底吗?”
“那可是漕运总督,是江宁知府……他们背后,是整个江南的门阀世家。”
他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顾长风转过头,看着他。
“叔父,”他缓缓开口,“你还记得,我们来之前,陛下说的话吗?”
吴谦一怔。
“陛下说,他要一个,属于大乾的,江南。”
顾长风的目光,穿透车窗的木格,望向那片沉睡在黑暗中的繁华金陵。
“只要这江南的天,还姓着王,姓着谢,姓着那些盘根错节的门阀。”
“那么,它,就不是大乾的江南。”
“所以这场仗,从我们踏上这片土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吴谦的心脏,被这句话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看着顾长风那双在黑暗中亮得骇人的眼睛,忽然之间,全都明白了。
他这个侄子,要做的,从来都不是查一个案子。
他要做的,是改天换日。
而他们,就是那过了河的卒子。
只能进。
死,也只能死在前进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