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序挂断了电话，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停留了片刻。


    走廊尽头的窗户外，夜幕已经低垂，城市的霓虹在他深邃的瞳孔里投下细碎的光点。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折返回包厢，步伐沉稳，内心却已经失控。


    他径直走向姜弥，不容分说地攥住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滚烫，力道之大让她纤细的腕骨微微生疼。


    “你干什么？”姜弥拧眉低声抗议，被他半强制地从座位上带起。


    席间的说笑瞬间停滞，瑶瑶好奇地抬起头，陆露和周熙然的目光也追随着他们。


    陆时序一言不发，将她带至走廊另一侧一个空置的包厢门前，推门而入，反手落锁。


    “咔哒”一声轻响，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


    密闭的空间里只余下他们两人，头顶暖黄的光线倾泻而下，反而衬得气氛更加凝滞。


    姜弥揉着发红的手腕，心脏在胸腔里无序地撞击着：“陆时序，你到底什么意思？”


    她直觉感到眼前的男人很不对劲，让她本能地感到危险。


    陆时序转过身，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住她，投下的阴影仿佛将她吞噬。


    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孩子，当年，真的打掉了？”


    姜弥浑身一僵，血液仿佛在瞬间冷凝。


    她强迫自己迎上他锐利的视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维持镇定：“打掉了。”


    声音却泄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你还想骗我。”陆时序的低吼在安静的包厢里炸开，他猛地逼近一步，双手如铁钳般抓住她瘦弱的肩膀。


    “瑶瑶就是我的女儿。”他用的是斩钉截铁的肯定句。


    姜弥只觉得头脑“嗡”的一声变得一片空白，圆睁的眼里写满了惊骇与慌乱。


    他怎么会知道？


    “为什么？”陆时序的眼睛赤红，胸膛因剧烈的情绪起伏着，“为什么要骗我？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离开我？”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恼怒与受伤的情绪暴露出来。


    肩膀上传来的痛楚让姜弥蹙紧了眉，她的目光无处可逃，下意识地垂落，恰好瞥见他腕上那只价值不菲的手表。


    与她当年送的那只粗劣的仿品是同样的款式，却精致了无数倍，无声地提醒着他们之间那道巨大的、无法逾越的鸿沟。


    地摊货，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


    就像她一样。


    巨大的悲伤攫住了她，眼前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


    她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那个令人绝望的下午。


    她发现自己月事迟迟未来，忐忑不安地买来验孕棒，当那清晰的两道红杠出现时，巨大的恐慌瞬间将她淹没。


    她失魂落魄地走出洗手间，茶几上的手机嗡嗡震动，她下意识地拿起来一看。


    是林梳桐发给陆时序的信息：【小蕴怀孕了。】


    短短五个字，如同晴天霹雳。


    她这才惊觉，自己拿错了手机。


    她和陆时序用的是同款手机，这样的乌龙发生过不止一次。


    那一刻，她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沈蕴才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他们门当户对，结婚是顺理成章的事。


    她想起姜敏，内心涌起巨大的羞耻与抗拒。


    她绝不能让自己的孩子背上私生子的名声。


    “说话啊！”陆时序的怒吼将她从回忆中拽回现实。


    他手掌的温度几乎要烫伤她的肌肤。


    姜弥慢慢抬起眼眸，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滚落：“是，我骗了你。”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


    “我知道你恨我妈，也恨我，所以你把我留在身边，只是为了报复，让我做一只见不得光的金丝雀，我不想瑶瑶一辈子活在阴影里，被人指着脊梁骨说是小三的女儿。”


    “这样的事我经历一遍就够了。”她的声音哽咽，几乎说不下去，“我绝不能让瑶瑶再经历一次！”


    陆时序死死地盯着她，眼神像是要喷出火来，又像是被她的泪水灼伤。


    他猛地俯下身，失控地攫住她的唇，这是一个带着惩罚和怒意的吻，霸道而不容拒绝。


    姜弥惊愕地睁大眼，随即奋力挣扎，抬手狠狠扇了过去。


    清脆的巴掌声在包厢内格外刺耳。


    陆时序偏着头，用舌尖顶了顶发麻的腮帮，低低地笑了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自嘲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


    他再次凑近，滚烫的呼吸喷薄在她耳畔，声音嘶哑而危险：“凌虞，你给我听好了。你这辈子都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砸在她的心上：“如果我要跟你抢瑶瑶的抚养权，你说，法院是会判给我，还是判给你？陆家有最好的律师团队。而你，一无所有。如果你敢带着她逃，那我们就法庭上见。我一定会把瑶瑶要回来。”


    这番话像一把冰冷的利刃，精准地刺中了姜弥的软肋。


    她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猛地偏过头避开他的气息，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锁传来“咔哒”一声轻响，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一名服务员探进头来，看到室内挨得极近的男女，愣了一下，才尴尬地提醒：“抱歉，先生小姐，这个包厢等下预定的客人要来了，我们需要清场整理一下。”


    姜弥如蒙大赦，趁机用力推开陆时序，低着头，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包厢，背影仓皇而狼狈。


    陆时序和姜弥一前一后回到原来的包厢时，气氛变得异常微妙。


    陆露眼尖，一眼就瞥见陆时序白皙侧脸上那清晰的五指红痕，她嘴巴张成了“O”型，视线又在眼眶微红的姜弥身上转了转，明智地选择了闭嘴，低头猛喝果汁。


    周熙然也看到了那巴掌印，眼中闪过极大的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只有瑶瑶，眨巴着天真的大眼睛，好奇地指着陆时序的脸，奶声奶气地问：“陆叔叔，你的脸怎么红红的？是被人打巴掌了吗？”


    餐桌上陷入一片死寂。


    陆露死死咬着吸管，憋笑憋得肩膀直抖，内心无比佩服这小家伙的勇气。


    陆时序闻言，目光落在瑶瑶红扑扑的小脸上，那挺翘的鼻子和抿起的嘴巴，简直和自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懊悔，自己当初怎么就没认出来呢？


    他夹起一个热乎乎的珍珠丸子，轻轻放到瑶瑶的小碗里，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吃你的。”


    陆时序的手机再次响起。


    他接起电话，听了片刻，脸色微变。


    “我妈突然晕倒了，现在在南城省医院。”他霍然起身，语气急促，“我得马上过去一趟。”


    陆露闻言也吃了一惊，立刻放下筷子：“姨妈怎么了？表哥，我跟你一起去。”


    周熙然与林梳桐也认识，自然也表示要一同前往探望。


    转眼间，原本八人的餐桌旁，只剩下姜弥和瑶瑶母女二人，显得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