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也在爸爸那里吗？”


    瑶瑶仰起小脸，琉璃般的眼珠在长长的睫毛下忽闪着。


    夕阳的微光透过车窗在她奶白色的脸颊上跳跃，将细小的绒毛染成金色。


    凌志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视线扫过后视镜里那张天真无邪的脸。


    “是啊。”


    他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


    心想这小丫头片子倒是好骗，都快被卖了还龇着牙傻乐。


    “外公，我想要尿尿。”瑶瑶突然皱起粉雕玉琢的小脸，两只小手不安地绞着裙摆，蕾丝花边在她不安分的扭动下卷起又舒展。


    凌志瞥了一眼导航，“再忍一忍。”


    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汗水悄悄浸湿了他的衬衫领口，空调冷风也吹不散心头的燥热。


    “憋不住了，真的要尿裙子上了……”


    瑶瑶的声音里浸着哭腔，眼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


    她不安分地在座椅里扭动，小皮鞋踢打着前排椅背。


    凌志低声咒骂了一句。


    小屁孩就是麻烦，要不是为了那两百万。


    他猛打方向盘，白色轿车利落地拐进休息区。


    正好他的烟瘾也犯了，需要尼古丁来安抚紧绷的神经。


    车刚停稳，瑶瑶就解开安全扣跳下车，捂着肚子一路小跑冲进洗手间。


    凌志点烟的手顿了顿，目光追随着那个小小的身影直到消失在女洗手间门口。


    男女有别，他不能跟进去，只好靠在车门上吞云吐雾。


    女洗手间里，瑶瑶踮起脚尖够到洗手台，透过镜子打量身后几个正在补妆的女人。


    最终，她的目光锁定在一个面相圆润，看起来比较和善的女人身上，她的衣着考究，白色的套裙，珍珠耳钉，擦得锃亮的高跟鞋。


    “姨姨，”瑶瑶轻轻拽了拽对方的衣角，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鼻音，“你可以帮我报警吗？有人绑架我。”


    周熙然擦手的动作顿住了。


    她低头对上小女孩清澈的眼睛，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你妈妈呢？”她蹲下身与瑶瑶平视，闻到一股淡淡的奶香。


    “我在景山幼儿园上学，”瑶瑶急急地说，“放学时有个自称是我外公的人捂住我的嘴把我抱走了，他还骗我要带我去找爸爸。”


    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但吐字异常清晰。


    周熙然倒抽一口凉气。


    她想起小婶婶因为儿子被拐倾家荡产寻找，最后惨死车轮下的往事。


    对人贩子的深恶痛绝让她立即掏出手机，一边报警一边警惕地望向门口。


    凌志在洗手间外等得心焦，烟蒂扔了一地。


    当他看到两名警察朝自己走来时，下意识想跑，却被迅速制住。


    “警察同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挣扎着喊道，手腕上的银手铐哐当作响。


    这时周熙然抱着瑶瑶从洗手间走出来。


    小女孩朝凌志做了个鬼脸，声音清脆如银铃：“因为你是人贩子。”


    她记得这个自称外公的人上次在医院如何刁难妈妈，他的话她连标点符号都不信。


    凌志气得脸色发青。


    凌虞不省心，她生的小丫头更是个祸害。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心软让她上洗手间，省得节外生枝。


    姜弥接到警察电话时，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当在警局看到女儿完好无损地扑进自己怀里时，她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差一点就见不到妈妈了……”


    瑶瑶把哭得通红的小脸埋进妈妈颈窝，奶声奶气地诉委屈。


    姜弥轻拍女儿后背的手还在发抖，目光却像刀子般射向铐在长椅上的凌志。


    “为什么？”姜弥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你可是她外公啊。”


    凌志颓丧地耷拉着肩膀，眼神躲闪：“都怪你跟你妈，飞上枝头就翻脸不认人。”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姜弥的怒火。


    清脆的耳光声在警局回荡，凌志脸上立刻浮现出鲜红的指印。


    冯喜赶到时正好看见这一幕。


    她堆着笑脸打圆场：“误会啊警察同志，我们就是想接外孙女回家玩玩。”


    做笔录的警察抬头冷笑：“景山幼儿园到你们家往南走，凌志开车却是往北郊方向。”


    冯喜像疯了一样扑上前，“凌虞，你这个扫把星。你是不是要把你爸爸送进去才满意，马上给我撤销报警。”


    陆时序挡在了姜弥的身前，抓住了冯喜的手腕，用力捏着，像是要把她的指骨生生给捏碎。


    “放……放手。”冯喜疼得话都说得不连贯了。


    警察清了清嗓子提醒，“这里是警察局，都别动手。”


    陆时序松开冯喜时，手腕已经通红一片，他狠厉的目光从冯喜的忿忿不平的脸上刮过，带着警告。


    冯喜被他强大的气场震慑住，吓了一跳。


    在连续审讯下，凌志终于崩溃交代：“我炒股爆仓欠了债，有个女人说只要把瑶瑶交给彪哥，就给我两百万。”


    然而当警察根据供词赶到交易地点时，早已人去楼空。


    对方用的虚拟号码和现金交易没留下任何线索，案件陷入僵局。


    警局门口，姜弥正要向周熙然道谢，却见对方笑盈盈地望向陆时序：“是不是该请我吃顿饭？”


    陆露适时凑过来解释：“周熙然，以前表哥的邻居，后来搬去海城了，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


    她特意加重了“青梅竹马”四个字的读音。


    陆时序面无表情地点头。


    周熙然看着一桌子“电灯泡”，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


    姜弥郑重举杯：“周小姐，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瑶瑶有样学样地举起果汁杯，像只快乐的小云雀：“谢谢姨姨。”


    周熙然优雅地抿了口红酒，目光却飘向陆时序：“别客气，举手之劳。”


    在灯光下，姜弥忽然注意到周熙然的唇色。


    那种正红色，与醉酒那晚陆时序衬衫领口上的唇印一模一样。


    她慌忙低头切牛排，刀尖在餐盘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席间陆时序接到特助岑洲的电话。


    他走到走廊尽头，听见对方急切的声音：“陆总，我在第一人民医院查到，凌小姐当时确实挂了诊，但资料显示她的手术没有完成。”


    透过玻璃窗，陆时序看见餐厅里姜弥正在给瑶擦嘴角。


    她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