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念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那个角落，看到许希瑶用银叉舀起一小块提拉米苏，亲昵地递到莫邵回嘴边，姿态宛如热恋中的情侣。


    莫邵回微微偏头，躲开了。


    女孩的脸貌似垮了下，不过很快又重拾笑容，把东西递给莫邵回，“邵回哥，你尝一口嘛，这可是我特意为你点的。”


    男人犹豫了片刻，这次他没在拒绝。


    许希瑶满意地笑了下。


    洛念再也看不下去，这一幕落在她眼里太过刺眼。


    她慌乱地摸出手机，指尖颤抖着给苏黎发去一条信息：【黎黎，救急，我身体不舒服，客户你帮我见一下，方案都在电脑里，拜托了！】


    发完消息她抓起包，几乎是落荒而逃。


    咖啡厅内，莫邵回的手机突兀地响起，尖锐的铃声划破了这方空间的暧昧氛围。


    他看也没看许希瑶，径直接起电话。


    “大少爷，不好了！”电话那头是莫家老宅管家焦急万分的声音，“老太太刚才突然晕倒了，您快回来一趟！”


    莫邵回的脸色倏然一变，“我马上回来。”


    他挂断电话，猛地站起身，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就要走。


    “邵回哥，怎么了？”许希瑶也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跟着站起来，脸上写满了关切，“是奶奶她……”


    “奶奶晕倒了，回老宅。”


    许希瑶心头一紧，立刻收起了所有的小心思，扮演起善解人意的未婚妻角色，快步跟上他，“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黑色的宾利很快便驶入了莫家老宅。


    家庭医生王伯早已等在客厅，见到莫邵回，立刻迎了上来。


    “王伯，我奶奶怎么样？”莫邵回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王医生面色沉重地叹了口气，将他拉到一旁，低声说道：“邵回，老太太这是老毛病又犯了，心脏受不得一点刺激。这次能抢救回来，已经是万幸。”


    莫邵回的心沉到了谷底。


    王医生看着他，语气变得更加严肃，“老太太醒来后，你别再刺激到她了，尽量顺从她的意思。”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千斤巨石，重重砸在莫邵回的心上，“老太太的身体，真的经不起任何波折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随时都可能命在旦夕。”


    命在旦夕。


    他沉默了许久，才沙哑地开口，“……我知道了。”


    迈着沉重的步伐，莫邵回走向二楼奶奶的卧室。


    房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温暖的灯光和低柔的说话声，他停在门口，没有立刻推门进去。


    透过门缝，看到莫老太太虚弱地靠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尚可，而许希瑶就坐在床边，正垂着头，用一把小巧的水果刀，专注地削着苹果。她的动作很慢，很稳，一圈又一圈，长长的果皮连绵不断。


    “奶奶，您别担心，医生都说您没事了，就是需要好好静养。”许希瑶的声音放得极轻，语气欢快，“您得多吃点饭，这样才能有力气替我撑腰对不对？”


    莫老太太被她的模样逗笑了，她伸出干枯的手，轻轻拍了拍许希瑶的手背，“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有你在邵回身边，奶奶就放心了。”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许希瑶抬起头，冲着老太太露出一个乖巧温顺的笑容，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用牙签插上一块，细心地递到老太太嘴边。


    这一幕，温馨又和谐。


    在所有人眼中，许希瑶温柔、体贴、识大体，是莫家孙媳妇最完美的人选。


    他对之前的感情没什么影响，可她陪在自己身边多年，如今又深得奶奶的欢心，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娶她。


    莫邵回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只觉得一阵莫名的烦躁。


    他闭上眼，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另一张脸。


    那张脸他甚至没有看清，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一个纤瘦的背影，那股莫名的熟悉与心悸，让他至今都无法平静。


    莫邵回在门外站了许久，直到里面传来许希瑶扶着奶奶躺下的动静，他才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


    走廊的尽头，昏黄的壁灯将他的影子拉得颀长而孤寂。


    客厅里空无一人，只留下一室清冷的药味，他倒了杯水，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却丝毫无法浇灭心头那股无名的燥火。


    “邵回。”


    一道沉稳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莫邵回转身，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书房门口的父亲，他穿着一身深色的家居服，神情严肃，镜片后的目光透着审视。


    “爸。”莫邵回淡淡地应了一声。


    “到我书房来一趟。”莫父说完便转身走了进去。


    莫邵回放下水杯，跟了进去。


    书房内，深棕色的红木书架直抵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旧书和雪茄混合的味道。


    莫正廷坐在宽大的书桌后，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莫邵回在他对面坐下，姿态疏离。


    父子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冰墙。


    “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莫正廷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一下，又一下，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你奶奶的身体，经不起任何刺激了。”


    莫邵回垂着眼，没有说话。


    王伯的话还言犹在耳，每一个字都像烙铁一样烫在他的心上。


    “希瑶是个好孩子。”莫正廷的语气缓和了些许，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满意，“这几年她陪在你身边，尽心尽力。不管在医院还是在老宅，她都表现得很好，懂事，识大体，也把你奶奶哄得很开心。有她在，我们都能省不少心。”


    莫邵回勾起唇，“所以呢？”


    果然，下一秒莫正廷话锋一转，切入了正题，“所以，你和她的婚事，不能再拖下去了，你奶奶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你成家立业，我们必须尽快给她一个交代。”


    交代？


    莫邵回的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带着几分自嘲。


    他的人生，似乎总是在为别人作交代。


    他抬起眼，迎上父亲审视的目光，声音平静无波，“您决定就好。”


    他分不清对许希瑶的情感，既然要结婚，那便挑个符合家族审美的人吧。


    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反而让莫正廷准备好的一肚子说辞都堵在了喉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