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了皱眉，似乎对儿子的顺从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满意，在他看来，这才是莫家继承人该有的理智和担当。


    “你失忆了，可能对以前的事情没什么感觉，这很正常。”莫正廷放缓了语气，带着几分长辈的循循善诱，“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希瑶对你一心一意，家世背景也和我们莫家门当户对，娶她，对你，对整个莫家，都是最好的选择。”


    莫正挺叹了口气，微微起身。


    莫邵回听着这些话，脑海里又一次不受控制地闪过咖啡厅里那个纤瘦的背影。


    她蹲在地上，肩膀微微颤抖，明明像个脆弱的人，却又装出一副倔强，那份突如其来的心悸，那份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熟悉感，再一次清晰地涌上心头。


    那是什么？


    如果说许希瑶是理智权衡下的最好选择，那那个连脸都没看清的女人，又算是什么？


    是心底被遗忘的执念，还是一个荒唐的错觉？


    莫邵回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他弄丢。


    见他走神，莫正廷的脸色沉了下去，“邵回，我在跟你说话。”


    莫邵回猛地回过神，他敛去所有思绪，淡淡地道：“我听着。”


    “既然你没有意见，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莫正廷见状，不再多言，直接拍板，“时间就定在下个星期的周六，先把订婚仪式办了，我会让公关部把消息放出去，也算是给你奶奶冲冲喜。”


    这么快？


    他剑眉几不可见地皱了下，也懒得反驳。


    “我累了，先上去了。”


    “嗯。”莫正廷点点头，看着儿子挺拔却略显萧索的背影，镜片后的目光深沉难辨。


    目的已经达到，过程并不重要。


    回到房间，莫邵回没有开灯。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拉开厚重的窗帘，清冷的月光瞬间倾泻而入，洒满了一地。


    窗外是沉寂的庭院，树影在夜风中摇曳，光影斑驳，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魅。


    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点燃，猩红的火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尼古丁的味道迅速在肺腑间蔓延，却丝毫无法缓解胸口那股沉闷的窒息感。


    订婚。


    一个星期后，他就要和许希瑶订婚了。


    他将成为她的未婚夫，然后是丈夫，从此一生捆绑。


    他对此，似乎真的没什么所谓。就像父亲说的，失忆的他，对感情迟钝麻木，娶谁都一样。许希瑶乖巧懂事，家世匹配，深得长辈欢心，确实是一个完美得挑不出错处的妻子人选。


    可为什么，心会这么空？


    空得像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块。


    烟雾缭绕中，那个蹲在地上捡文件的身影，再一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她的头发很长，很黑，柔顺地垂落在肩上，遮住了她的侧脸。他只看到她泛着红的耳垂，和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的纤细手指。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当时他为什么会问出那句话？


    他甚至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却脱口而出。


    莫邵回将手中的烟狠狠按熄在窗台的大理石上，发出滋的一声轻响。


    他靠着冰冷的玻璃，缓缓闭上眼。


    与此同时，莫氏集团公关部接到了董事长的直接指令，连夜赶制通稿。


    【莫氏集团继承人莫邵回与许氏千金许希瑶将于下周六举行订婚仪式，强强联合，佳偶天成。】


    这条消息，犹如一颗投入深夜平湖的巨石，即将在天亮之后，掀起整个城市的滔天巨浪。


    翌日一早，关于莫许两家联姻的消息便如长了翅膀般，飞速占据了各大财经和娱乐版面的头条。


    照片上，莫邵回英俊疏离，许希瑶温婉带笑，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标题被烫金加粗，刺眼得紧。


    整个城市都在议论这场盛大的商业联姻。


    傍晚，君悦酒店。


    这是莫正廷为两家人订下的晚宴，庆祝订婚事宜敲定。


    莫邵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将车钥匙抛给门童，长腿迈入金碧辉煌的大堂。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映得他那张本就冷峻的脸庞愈发没什么温度。


    长长的走廊铺着厚重的羊毛地毯，吸收了所有杂音，安静得过分。


    他抬手准备推开包厢的门，另一边却传来令人不悦的拉扯争执声。


    “洛小姐，再喝一杯，就一杯！今天这单子你要是拿下了，你们总监都得给你记头功！”一个油腻的男声带着酒意，话语里满是轻浮的暗示。


    “王总，我真的不能再喝了，我……”洛念带着一丝不稳的颤音。


    他抬眸望去，那张清秀的脸庞带着红晕，整个人都在抗拒劝酒的男人。


    莫邵回一眼就认了出来。


    正是咖啡厅里，那个让他莫名问出话的女人。


    “王总，合同的事情我们可以明天再谈，我……”洛念的声音已经带上了醉意，她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腕，却被那个脑满肠肥的男人攥得更紧。


    “谈什么明天？今天洛小姐要是把王某人伺候高兴了，这合同现在就能签！”王总的另一只手已经不规矩地朝着她的腰间探去，满嘴的酒气熏得洛念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你放开我！”洛念终于忍无可忍，抬手想要推开他。


    可她喝了酒，浑身发软，那点力气在男人面前无异于以卵击石，反而更激起了对方的征服欲。


    “小美人，还挺辣。”王总笑得愈发猥琐，“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装什么清高？进了我们这行，哪有只喝酒不办事的道理？”


    眼看那只咸猪手就要触碰到她的身体，洛念心急如麻，她知道男女力气悬殊，这要是真挣扎起来她未必有赢的胜算。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毫无预兆地伸了过来，精准地扣住了王总那只作乱的手腕。


    力道大到让王总瞬间痛呼出声，“谁啊！敢管老子的闲事！”


    他骂骂咧咧地回头，一对上那双冰冷的黑眸，所有的叫嚣都卡在了喉咙里。


    莫邵回的眸色一寸寸冷了下去，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因为他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而凝滞了几分。


    “咔哒”一声，是腕骨错位的轻响。


    “啊——！”王总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额上冷汗涔涔，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他惊恐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终于认出了这张常年出现在财经头条上的脸。


    “莫……莫总？”王总的腿肚子都在打颤，“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位小姐是您的朋友，我有眼不识泰山，我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