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桥明被沃米尔侵略性的眼神盯得眉毛一皱，抿唇，他长呼一口气，浑身的肌肉放松，蓄势待发着随时准备迎击，眼中没有丝毫怯意。


    这种久违的、在球场上被锁定的感觉，让高桥明十分兴奋，神色中满是亢奋。


    高桥明眼神直面球网对场的沃米尔，气势与一开始的平淡完全不一样。


    从一只柔软的小猫，逐渐变成一只姿态优雅、观察对手的雪豹。


    高桥明弯起眼睛，嘴角轻轻勾起一个笑，好像在说：


    请尽管用尽全力，把我打趴下吧。


    沃米尔接住从地板上弹回来的排球，嘴角勾起笑容，他眼神锁定高桥明。


    对，就是这样，这种，迎击的姿态。


    沃米尔的眼神锐利，带着轻松的笑意大声道：“小明，要来咯~”


    球被高抛，巨大的击球声仿若一声猛兽的咆哮，空气中只留下一道排球的残影。


    一道白色闪电直逼高桥明。


    好快！


    高桥明还没来得及动作，球便落在脚边猛力弹起，安静的球场上发出一声巨响。


    震耳欲聋。


    球风给高桥明裸露在外的小腿边带来一股凉意。


    高桥明目光移向排球落点，让人看不清神色。


    国中这几年，高桥明一直没落下过排球训练。尽管没有进行过实战，但他的基础十分扎实。


    高桥明的球感很好，排球上的领悟力极高，再加之偶尔有爸爸的线上指导，可以说，就算临时站上球场，高桥明也无惧于球场上经验丰富的其他同龄人。


    但此时他的对手不是普通人，此时他接的球也不是普通的跳发。


    此时站在他面前的，是世界级的球员，一直以来冠军队伍的常驻人士。


    在年轻主攻手人才遍地的波兰国家队，已经三十七岁，仍旧能凭借着自身超高的技术和极稳定的发挥，一直稳站首发位置的斯瓦沃米尔·卡斯明基。而强力跳发就是他的成名武器之一。


    在沃米尔的面前，显然高桥明只是一只亚成年雪豹。


    沃米尔这毫无保留的强劲一球，足以让普通人意识到双方实力如鸿沟的差距，彻底粉碎他们防守的信心。


    沃米尔显然被高桥明呆呆望着脚边的神态愉悦到了，他龇着牙乐，语气十分荡漾，甜腻腻地说：“怎么样~小明~爸爸是不是超级——厉害呀~”


    高桥明回过神来，神色却不是沃米尔过去遇见的、其他对手一样的萎靡或者凝重。


    ——高桥明眼神热切，灼热的目光仿佛要贯穿沃米尔。


    被这样盯着的沃米尔顿时更兴奋了，笑容更是夸张，嘴巴几乎要变成波浪号，他一脸荡漾地回望过去。


    不愧是我们的孩子~沃米尔想。


    高桥明一扫平时的寡言少语，紫色的眼睛发亮，充满兴奋：“爸爸很厉害！虽然我经常看爸爸的比赛，但果然，摄像机的视角和对手的视角完全不一样啊。爸爸的发球超级有压迫感！”


    高桥明看着沃米尔，遇见强劲对手让他心如擂鼓，他感觉全身的血液沸腾着，叫嚣着：


    我想接下这一击。


    恍惚间，高桥明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他跟在妈妈的身后看着球场上的爸爸。


    那时的沃米尔二十几岁，正值年轻，仅靠发球便让对手难以招架，而作为队内王牌主攻手的他，在进攻时多变的球路和极高的反应力更是让对手防不胜防。


    球场上的球员很多，每个人都沐浴在灯光下，球场便是他们的舞台，但沃米尔无疑是其中最耀眼的明星。


    现场的气氛被沃米尔的得分炒热，好像所有人都为他而来，为他欢呼，为他尖叫。


    咚——


    咚——


    咚——


    小高桥明的心跳声如擂鼓，隐没在场馆内的尖叫声里。


    第一次直面现场的小高桥明就这样，被灯光下万众瞩目的沃米尔吸引目光。


    小小的他从那时起，便也想要打排球。


    而现在，作为沃米尔球网对面的对手，高桥明的心跳同样擂鼓，他手心的脉搏颤抖着，一鼓一张。


    高桥明勉强让由于亢奋而有些发涨的头脑冷静下来。


    ——我想接下这一击。他想。


    不。


    我「可以」接下这一击。


    回想着刚才的发球，高桥明眼神火热，心念速转，他抓了抓空荡荡的手心，白色的睫毛扑闪，眨了下紫色的眼睛，笑着对沃米尔说：“爸爸，再来一球。”


    沃米尔也笑，他回：“小明真有干劲呢~”


    沃米尔又捏了个排球，他灰蓝色的眼睛再次锁定高桥明。


    虽然是他的孩子，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在球场上轻视对手，可是对对手的不尊重啊。


    再者说，高桥明，可不是个可以小看的孩子。


    虽然现在妈妈只是单纯记录亲子时光，但高桥明自己训练时，也会像现在这样将自己的动作录下来，如果哪一次的手感不对，姿势不对，发力不对，他会一遍遍修正调整，直到完美。


    常人或许难以理解这样的狂热和近乎强迫症的行为。


    也许在别人看来会疑惑，这是有必要的吗？


    明明发球的稳定性已经很高了，只是偶尔的一点小失误，有必要这样枯燥地进行修改吗？


    而沉浸在自己的排球世界里的高桥明全然忘我。


    他向着更高、更远的未来看。


    球场上的一切都是即时性的，但每一次球场上的反应都是场下预演过千百次的动作。


    球场上，过程中的一个小小失误，也许就累积出最终的失败。


    有时沃米尔会收到他传讯来的视频，为他解答疑惑，只是寥寥几句话，沃米尔还没解释完，高桥明便可以根据思路迅速反应，找到症结所在。


    超高的球感加上细心的打磨，早已让高桥明超越普通同龄人好几个台阶。


    如果是同龄的闷着脑袋一腔热血的沃米尔，也许也会招架不住这样的对手。


    沃米尔紧锁着球网对面的高桥明，手中转着排球，球倏地一停，再次被高抛，沃米尔蹬地起跳——又是一个大力跳发，球速依旧很快！


    高桥明眼神一紧，迅速看清球路。但排球不是直挺挺地来，稍微带了一点旋转，有些拐弯。


    高桥明成功预判到了这点，精准定位排球落点，他调整姿势——


    球被成功垫起，高桥明的手臂上被砸得通红。


    尽管高桥明的反应很快，但送球的角度还是非常勉强。


    这是一个烂到爆炸的一转。


    但是，高桥明接起来了。


    仅仅一球的思考时间，他接住了沃米尔的大力跳发。


    此时是两个人的球场，无法救球。


    但如果此时球场上全员到齐，凭借及川彻的托球准度，也许在这种勉强的情况下无法精准避开拦网，但也不会白给对面送上一个舒服的机会球。


    高桥明的脑海中迅速预演着接下来的情况。


    只是回去得再多练习接球了。高桥明若有所思地想。


    沃米尔大笑，惊叹道：“小明，厉害嘛。”他又捏了个排球，高兴地在手里转着，“嘛，其实按照小明这样的接球技术，作为自由人也不错哦~虽然小明有那么一点高~”


    沃米尔也许是下意识想嘲讽一下对手的身高，但是忽然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崽，拐个弯又变回夸赞了，只是这话听着怪奇怪的。


    高桥明看着胡言乱语中的沃米尔眨了下眼。


    高桥绪清子在场外无奈地说：“沃米尔，怎么总是这样拐弯抹角的形容啊。”


    沃米尔眨了下眼睛，他无辜道：“啊……姐姐~球场上都是说垃圾话的啦~”他清了下嗓子，又道，“小明的接球和自由人一样灵活呢~”


    高桥明看着他：“……嗯。”


    沃米尔手上转着排球，看着高桥明，嘴角一勾，又一个强力跳发。


    这一次，高桥明显然应对得更好，他调动着手臂上的肌肉，看准角度，一个完美的一传。


    “呜呼！小明好厉害~再来再来~”


    沃米尔显然手感上来，一球接一球地猛力送出，球场上传来两人球鞋不断摩擦地板的声音。


    除了用摄像机记录，高桥绪清子也用手机不停地给父子俩拍照。


    高桥明的接球并不是一直顺利，沃米尔毕竟是年长他二十多岁的老将，但高桥明凭借超高的球感和超强的身体控制力，失分最多不过一次，第二次总能迅速找到应对方法。


    沃米尔看着他想，这孩子的天赋远超过自己。如果再多一些时间，他能成长到什么样子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沃米尔停下发球，他轻喘着气，看着对面的高桥明又一次鱼跃，成功将球送到三号位附近，高兴地说：“小明，来，我们交换位置~”


    高桥明脑门上有些汗津津的，他穿着运动短裤，大腿上柔软的肌肉泛了些黏腻的汗意，戴着两只白色护膝的膝盖跪在地上，薄薄的嘴唇微抿，胸膛微微起伏着，有种不同于沃米尔的少年气的性感。


    高桥明略微泛暗的紫色眼睛和沃米尔对上，点点头。


    攻防交换。


    高桥明站在发球线外捏着球，轻呼一口气。


    他转着排球找手感，手上拍打着，看向对面的沃米尔。


    高桥明周身沉静下来……


    高桥明忽然开口：“爸爸，你没见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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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发球吧。”他看着沃米尔，认真地说。


    沃米尔眨眨眼睛，高桥明给他发过视频，但都是一些发的不好的球，所以高桥明的正常发球他还真没见过。


    沃米尔摇摇头：“没有哦。”


    高桥明笑起来，他弯起眼睛，“超厉害的哦。”


    “爸爸，努力接球吧~”高桥明用带着少年意气的声音这样说着，笑意满满。


    沃米尔看着他一愣，仿佛看见一只幼猫在张牙舞爪地放狠话。


    但，究竟是是牙齿无力的幼猫还是身姿矫健的雪豹，还尚未可知。


    沃米尔大笑起来，意气十足地说：“啊。”


    “来吧，小明。”


    尽管用你飞速成长的球技——


    迎上你的浪潮，超过我吧。


    高桥明的弹跳力优秀，而身高优势也能将他送往更高处，所以他的击球点很高，足以轻易穿透拦网。


    而优秀的发球，是排球人除了扣球以外的又一强力得分武器。


    强劲的发球可以破坏对手的一传，打乱对手的站位组织和节奏，为己方带来有利开局。而如果直接发球得分，不仅能直接为队伍带来分数，也能给对手莫大的心理压力。


    高桥明对于发球十分有心得。他的肌肉灵活，手指灵动，身体控制能力极好，对于排球的把控力也超强。


    再加上高桥明这样的弹跳力，发球上也能够呈现出更强的攻击性。


    高桥明的力气很足，更高的击球点能够让他的球路更“平直”，这种类似于“扣杀”的发球，速度更快，更让人难以反应。


    他的大力跳发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基本上可以做到随心而动，并且球路十分刁钻，毫不夸张地说，如果对手的接球能力不是非常优秀的话，基本上要被他的发球当成沙包吊打。


    更何况，他的跳飘球技术也不错。


    不过目前的高桥明更喜欢效果更为爆炸的大力跳发。


    站在发球线外的高桥明转球的手一顿，他的目光锁定沃米尔。


    雪豹舒展着身姿，腾跃起身——


    球被高抛起来，高桥明迈步，摆臂起跳，地面顿时蒙上一层阴影，随后球场上出现一声巨大的击球声。


    击球的那一刻，排球似乎也泛起一股气浪。


    几乎和沃米尔一样强劲的发球。


    尽管刚才高桥明一直在接球消耗体力，但此时他的发球依旧给力。


    球速很快，沃米尔看穿了球路，但他没有时间调整自己的位置，排球直冲沃米尔的胸口。


    来不及用手接球，沃米尔迅速做出应对，他绷紧胸口的肌肉，球成功被接起，但显然这样临时的处理只能勉强救球，巨大的弹力让球过网，飞回高桥明这边，但方向不对，冲着界外而去。


    球借着余力弹跳几下，落在地板上微微摇晃。


    沃米尔眼睛冒光：“小明，好厉害~居然能做到这份上。”


    沃米尔揉着胸口，有些疼，不用想也知道，胸口上肯定红了一片。


    沃米尔看向场外的高桥绪清子，语气夸张，龇牙咧嘴地痛呼：“嘶……好痛啊。”


    高桥明眨了下眼睛，迟疑：“还好吗，爸爸？”


    高桥绪清子无语地说：“别理他，小明。”


    高桥绪清子看着沃米尔，加重语气，压迫感十足地喊：“沃米尔？”


    身高近两米的沃米尔瘪嘴，泫然欲泣地看着高桥绪清子，往常活泼的语气现在卖着可怜：“姐姐，好过分，一点都不关心我。”


    沃米尔像一条滑不溜秋的鱼，扭身到高桥绪清子身边，又像一条大狗一样垂下脑袋嘤嘤呜呜求安慰。


    高桥绪清子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脑袋。


    目睹一切的高桥明：“……”


    暂时没事干的高桥明只好手上转着排球。


    那边的沃米尔被摸了脑袋还不满足，他扯开衣服领子委委屈屈地想给妻子展示自己的“伤”。


    高桥绪清子：“……”她一巴掌把沃米尔拍回去，“够了，小明还在等你。”


    沃米尔眨着眼睛，无辜地说：“没关系啦~小明刚才接了那么多球呢，让他休息一会吧~”他转过脑袋朝高桥明wink一下。


    骤然接收到目光的高桥明一愣：“……啊，嗯。”


    “我累了。”高桥明面无表情地说。


    高桥明无视在一旁腻歪的父母，他缓步走到休息处，拧开水壶喝水。


    高桥明坐在凳子上，两条大长腿随意地放着，他的额头上汗津津的，滚落着汗珠，喉结一动一动，懒散的姿态莫名让人移不开眼。


    高桥明用毛巾擦了擦汗，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十点一刻左右，但手机上面已经一排消息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