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林绪川一起回来的，是林绪川手里的不明礼盒。


    江暄眯了眯眼睛，手臂一伸，撑在桌子旁边。


    他和林绪川，除了某些重要的时间节点，并不是会互相送礼物的类型。


    “这是有原因的……”林绪川的声音低下去。


    斜靠着门槛的Alpha最近养出来点肉，不再像几日前过于瘦削。


    他站在客厅中，眉钉在洒进室内的阳光下微微发亮。


    “什么原因？”


    林绪川的话一出，江暄几乎瞬间就确信自己的猜测正确。


    桌子边坐正的Beta挠了挠头，脸上表情带着几分尴尬。


    林绪川很少出现这种情绪，江暄抱着手臂，微微等了会儿。


    Beta支支吾吾半天，最后试探着想让江暄接受，“你这么想，我们收下他的东西，对我们两方来说不会改变什么……”


    “你约他到这里，我自己和他讲。”很少在林绪川身上出现类似“调停”的举动，几乎不怎么需要细思，江暄就能够猜到在法国外的这段时间，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足以逆转林绪川态度的事。


    一件大事。


    视线遥遥落到架子上收好的盒子，在林绪川返回的这天早上，兔子脚边的小苗初初长出一杆矮矮的身材，仿佛扎进纸面似的牢牢固定着。


    林绪川脸上的犹豫不决更加明显，在拿起手机前，他想到什么似的，“裴槐青好像在美国还没忙完，应该是要在美国多待一段时间。”


    这么说着，在江暄没有任何退让意思的眼神中，林绪川敲打着手机，面上染上点焦躁。


    回复的消息发到手机上，林绪川似乎不怎么相信似的，将短信里的字反复看了几遍，才愣愣地道：“他说明天可以过来。”


    “问你约什么时间。”


    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林绪川觉得裴槐青明天应该无法赴约。但裴槐青那边的态度却和林绪川以为的不一样。


    以至于坐在这里的林绪川没有意识到，他紧张地不停抓握放在膝头上的手指。


    江暄垂眸思索片刻，抬眼看向林绪川，语气平静，声音里却仿佛带着几分叹息。


    “既然忙的话，就不要挤时间过来了。”


    “我会直接和他短信讲的。”


    林绪川明显松了口气，脸上神情都明朗了些，他点点头，手指不停在手机上敲打着。


    看起来不是被裴槐青策反了，江暄微挑了下眉，眉钉划出一道亮线，在林绪川注意之前，他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样子。


    他拿起自己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停顿片刻，最终还是决定直接编辑短信。


    一直以来，他避免自己去拒绝，首要原因是见不上面，次要原因是有一些残忍。他不是喜欢用过去的错误惩罚现在的人的人，在他们离婚后的这短暂时间里，裴槐青的距离拿捏得刚刚好。


    他没有轻易来打扰，也没有讲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仿佛他就这样，选择远远照顾江暄。


    江暄深吸一口气，开始在屏幕上敲击：“裴槐青，关于你一直送东西的事情，我觉得我们需要谈一谈。大川说你比较忙，所以我只能通过讯息和你沟通。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结束了，所以你的礼物我不能收。”


    发送完短信后，江暄将手机放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回复。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那些整齐排列的箱子上，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过去的裴槐青很爱讨要什么，要他不要离婚，要他不要离开。现在裴槐青送了这么多东西，还未曾说过他想讨要什么。


    他越是不开口，江暄越是不想要收下他的东西。


    不一会儿，手机振动起来，是裴槐青的回复。江暄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的文字：“小白兔，我知道之前的关系已经结束了。”


    —FHQ：“我在重新开始。”


    —FHQ：“我猜你现在并不想见我，但我太想见你了，所以才会亲自去送东西。”


    —FHQ：“我走得很快的。”


    说不清什么感受，江暄心口微微一酸。


    即便裴槐青不爱自己的时光里，裴槐青也是一个无可挑剔的丈夫。


    他给足了自己尊重和照顾。


    江暄从没想把裴槐青放到这个境地中。


    愣神的时间里，裴槐青的消息还在发来。


    —FHQ：“小白兔，我想要重新拥有你。”


    —FHQ：“如果你觉得礼物不喜欢，可以随意处置。我会努力找到你更喜欢的。”


    —FHQ：“等到哪天你觉得可以了，就重新和我见面吧。”


    屏幕亮着，所有的信息江暄都尽收眼底。


    最后一条消息很快被撤回，再出现时，他被裴槐青改了句式。


    —FHQ：“等到哪天你觉得可以了，可以重新和我见面吗？”


    看着这些文字，江暄的心情更加复杂。他没想到裴槐青会如此坦诚地表达自己的想法，这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江暄手指在屏幕上摩挲了许久，最终还是回复道：“裴槐青，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靠送礼物和见面就能解决的。”


    —FHQ：“我知道的，是我的错。”


    —FHQ：“我会改的，会全部改掉的。”


    —FHQ：“再给我一次机会，可以吗？”


    从试探的回复中，江暄感受到几分荒谬。


    对面的人真的是裴槐青吗——他没有删除聊天记录，往上不需要多翻，就能看到非常“裴槐青”式的回复。


    和现在收到的回复仿佛两个人似的。


    摩挲着手机边缘，江暄试图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裴槐青的转变让他意外，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这和他记忆中的Omega截然不同。


    Omega将自己的姿态放得这么低，江暄更不知如何开口拒绝。


    他缓缓敲击着屏幕，试着让裴槐青看得远些：“裴槐青，可能你只是不习惯。”


    不习惯和Alpha分开，不习惯没有Alpha帮忙解决的易感期。


    —FHQ：“没有你，永远不会成为我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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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打完的话就这么在Omega坚定的子句中停住，插入符号闪个不停。


    裴槐青不是个会说话的人，至少浪漫的话，他从未在裴槐青这里收到过。


    所以他知道，裴槐青说得是真的。


    “我只收卡片。”


    发送完这条消息，江暄将手机放在一旁，整个人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没再管手机有没有继续发来消息，或者说他害怕裴槐青再讲些什么来动摇他。


    裴槐青是做得比说得多的人，所以他的每一句话，一定都是真的。


    紧闭的双眼前闪过Omega说爱自己的模样，说要改正错误的模样，江暄一把抬起手臂盖住眼睛，试图让这些画面离自己远些。


    他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究竟对于Omega是什么想法。


    但让他感到安心的是，他在这段关系中拥有几乎100%的掌控权。他不再像从前那样轻易地被裴槐青的情绪牵动。


    过了一会儿，江暄再次拿起手机，解锁屏幕，看到裴槐青的新消息。


    新消息的内容和他想的并没有什么区别，江暄手指在对话框中留下最后一句话。


    “裴槐青，这是最后一次。”


    他心里清楚，裴槐青不会轻易放弃。那个Omega，一旦认定了什么，就会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


    与其这么一遍遍将其拒之门外，不如让他看看，Omega究竟想做些什么。


    这对Omega来说，也是一个让Omega看清自己的机会。


    Omega或许没有想象中这么喜欢他，如他说的话一样，Omega只是一时不习惯，把习惯当作喜欢。


    这个世界没有这么强的链接关系，连父母和孩子之间都只有半生相伴。不管是谁，在这世上的行走，总是孤独的。


    清晰地知道这件事，江暄更是难以相信Omega嘴里的喜欢。


    但和几个月来反复的心情不同，他不再厌恶Omega嘴里的喜欢。他甚至有些好奇，好奇裴槐青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那个曾经熟悉的Omega，又是否真的会有改变。


    江暄放下手机，抬眼看向窗边，望着窗外才亮起灯的城市。窗外的灯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他想到另一件事，一件被裴槐青和林绪川共同瞒着的事。


    这件事情从林绪川嘴里肯定问不出来，如此明显的反应几乎能让他断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林绪川不得不对这件事守口如瓶。


    从裴槐青这里问出来——如果江暄坚持要知道，Omega一定会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


    但他真的需要知道吗？


    一件连林绪川都决定要隐瞒的事情，他真的需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吗？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裴槐青的回复。江暄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手机，解锁屏幕。


    “好，我不会再出错的。”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让江暄看了许久。他盯着屏幕，仿佛透过这冰冷的文字，看到裴槐青那双漆黑的坚定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