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暄抱臂，视线落到门外走廊的几个箱子上。


    一眼望去，刚刚好七个。


    箱子外贴心地写好日期，看起来是让他一天拆一个的意思。


    现在的屋里还有一个箱子。


    等到江暄把门外七个箱子全部搬进屋，久违的体力运动让他额角冒出点点汗渍。


    一边将手下的箱子排列整齐码在墙边，一边心底默念不要再有新的东西出现。


    不然感觉今晚都睡不了觉，一次又一次被唤到门口。


    江暄拍拍手，从箱边站起，他往后退了两步。


    完全笼罩在客厅灯光下，昏黄暖光下的客厅不再如一开始的空荡，几个箱子摆着，仿佛就满满当当挤着客厅。


    盯着裴槐青送来的箱子和Lorenzo，客厅中，江暄伫立得比想象中的久。


    最终，他唇线微微软化，钻进盥洗室打算结束今天。


    宁静的第二天早晨，阳光透过轻薄的窗帘，温柔地洒在脸上。江暄悠悠转醒，伸了个懒腰，没急着起身，他躺在被窝里，脸埋着枕头，细细感受着早晨的阳光。


    十几分钟后，一道晃晃悠悠的身影从床上站起。


    站起身的第一件事，是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洋洋洒洒的金辉洒进卧室，像被太阳晒化的小动物，迎着阳光的Alpha脸上的绒毛几近透明。


    等到身体完全被阳光晒透，江暄才开始洗漱。


    到客厅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摆好早餐了。


    餐盘还带着余温，不管餐盘里的食物微微带着些冷感。墙上挂钟的时间只超过他平时早晨时间二十分钟，江暄一手端起餐盘，一手拿起餐盘中的面包。


    嘴里咬下一口松软的面包，江暄满足地眯起眼睛。


    偶尔这么失去秩序活一下，似乎不是件坏事。


    眉头的圆钉还带着早晨留存的阳光，不再是冷冰冰的温度，抵着眉骨源源不断散发热量。


    含了两口早餐，他慢悠悠地走到客厅的箱子旁，蹲下身子，手指轻轻抚过箱子上的日期标签。从里面挑出写着今天日期的箱子。


    手心的小刀划开胶带，箱子展开之后，江暄目标明确直奔今日的信封。


    小卡片从信封中倒出来，一同滑落的，还有一张折叠的信纸。


    江暄首先翻过卡片，今天是只抓蝴蝶的兔子。左下角画着一角比先前略大些的黑点。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左下角的画面慢慢变大。江暄手指划过黑点，将地上的信纸拿起来。


    —“小白兔，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要开开心心，要没有烦恼。”


    这行之后，是裴槐青规规整整地交代。


    占满大半纸的字迹清晰，江暄耐着性子读过，将裴槐青想说的话看在眼里。


    先是工工整整清晰地把这几日的行程说给他听。然后不知道真遗憾假遗憾地说不想因为工作离开他，最后又交代他留了人在法国，让江暄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拨打信底下的电话。


    昨晚来送快递的人在眼前一闪而过，穿着西装制服的Beta看上去就不像是普通快递员。


    再三要求下，对方才愿意只是将纸箱放在门外。


    江暄没怎么送过信，但在两人婚姻最开始的时候，他送过很多话。


    随着花朵一起。


    他当时只是想着对方应该会开心，所以亲笔写下精挑细选的字词，每日上班前递到花店。


    原来收到文字真的会开心，江暄唇线软化了些，盯着信纸第一行字又多看两眼。


    如果不是从裴槐青这里收到，他可能会更开心。


    不过话说回来，江暄轻轻压在“小白兔”三个字上，裴槐青什么时候开始喊他小白兔的。


    之前没怎么听过裴槐青喊这个称呼。


    也不是和社区一样的小兔老师，裴槐青这么喊，总觉得怪怪的。


    迟了两秒，江暄眼睛越眨越频繁。


    等下，卡片里画的兔子不会是他吧。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信纸下夹着的卡片忽然如烫手山芋般，江暄手指微抖，卡片就掉在了桌子上。


    卡片里的三瓣嘴兔子栩栩如生，他却莫名想到被裴槐青收起来的图画。


    一样的绘画方法、一样的颜色，不费吹灰之力就让他想起来当时那些不能示于人前的情态。


    江暄呼吸微微一窒。


    白色桌子白色卡片为底的兔子伸了伸懒腰，后腿仿佛开始动作起来。


    再一次面对等待开启的箱子时，一直拖到午餐用完，江暄才慢吞吞走到箱子旁边。


    除了第一天和第二天送来的包裹，后来再送来的包裹里会装着难得的设计手稿或者设计手稿复印件。


    比起小卡片，设计手稿在开箱后的时间里更能吸引江暄的注意力。


    指尖在或细腻或粗糙的纸张上滑过，仿佛透过纸面与过去的设计师交谈。


    手稿中总有能让他惊喜的创意和技巧。


    都是因为兔子。


    前一天还欣喜拿到兔子卡片的Alpha窄薄的身形定在原地，踌躇着最终取过美工刀慢慢划开今天日期的箱子。


    不看兔子就好了——信封从物什间滑落的瞬间，江暄的注意力不自觉地被运动的物体吸引。


    搓了搓指尖，他拆开手心下的信封。


    左下角的不明黑点终于揭秘，一颗小小的芽，不过兔子脚掌高，落在纸面左下方。


    江暄的视线在那颗小芽上停留了许久，才轻轻挪开眼。


    他隐隐意识到绿芽代表什么，又不想这么快意识到这件事。


    今天的信封里没有多余的信，江暄微微松了口气。


    他还是想和裴槐青划清界限。


    即便他觉得现在的裴槐青和之前有些不同。


    例行将箱子里的东西价格记载电子账本中，江暄略微头疼地看了下仍留在箱子底的手稿。收到手稿是开心没错，但手稿这种东西的价值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还上的。


    更何况送东西的人没什么特别的喜好。


    裴槐青是个很典型的Omega，饮食习惯和个人生活，都和教科书上的Ome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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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一模一样，挑不出什么特别的毛病，也没什么很私人的喜好。


    人会没有自己的喜好吗？


    江暄把今日份收到的手稿小心地放进书房的抽屉里，和已经整齐地码之前收到的手稿放在一起。


    像是密不透风的墙横在两人之间，江暄已经坦诚到剖开胸膛露出脏器，裴槐青却还是一副不远不近的样子。


    他一边贴心着照顾江暄的需求和喜好，一边将自己的需求和喜好全都藏起来。


    江暄微微掀了掀眼皮，眉头的金属球闪过圆弧。


    这样的话，他就随便送了。


    孤品他又不是找不到，找到什么送什么就好。


    江暄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身边的手机发来了信息。


    是国内书房和衣帽间的照片。


    江觅的头像不停抖动着，一秒几张的照片传了一串。


    “不需要这么多——”江暄在一众文玩和奢侈品中随意圈出来几个。


    反正也带不出国，一并打包给裴槐青还能让家里空余些空间。裴槐青终究还是要回国的，他已经接手裴家，江暄不觉得他有时间有能力待在国外。


    很多事务总是要当家人出面才能达到谈判的准入门槛。


    短短几分钟内，被江暄挑选出的东西价值就已经增加到让人吃惊的程度。


    —“哥——你是欠他钱了吗？”


    江觅一个电话打过来，声音微微发颤。


    —“还缺多少，我帮你。”


    好说歹说才让江觅放弃回家搬救兵的想法，江暄关掉还在处理的图片，略微估算了下每个箱子里的价格觉得应该超出了些，才托江觅小心些把东西搬过去。


    林绪川走之前，他特地拜托林绪川帮他劝退裴槐青总是送东西的做法。


    裴槐青送过来，他就要还回去。


    搞得两个人像谈恋爱似的，你送我送的。


    揉了揉太阳穴，江暄觉得这事儿多少有些荒诞。不是拍电影都想不出这种情节，离婚夫夫互送礼物。


    以裴槐青那有点固执的性格，若是不拿出强硬拒绝的态度，裴槐青是完全不会听的。


    前两天江暄就想过和裴槐青说一嘴，但他蹲了两天，没在门口蹲到Omega暂停的身影。


    Omega甚至故意躲着他，每次看到他出现在窗边，连大门都不迈进一步，送来的东西一并堆在大门旁。


    裴槐青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裴槐青也拒绝不了他的拒绝，所以干脆出此下策，干脆不听。


    江暄只逮了两天，冷笑着咬住后槽牙。


    掩耳盗铃。不小的人了还搞这一出。


    林绪川出发之前，江暄除了叮嘱他在外一切小心，说得最多的就是一定要把拒绝说在裴槐青脸上，让他躲也不能躲。


    这也是他今日闲来无事开始收拾作为“交换”物品的清单的原因。


    林绪川的攻击能力，江暄向来认可。


    不出意外，裴槐青的送礼行为在这个周末他们各自结束各自的工作后，就能完全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