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边放着一排相同质地相同大小的小卡片，第一张是坐飞机的小兔子，第二张就变成正在看书的小兔，后面跟着睡觉的兔、晒太阳的兔以及吃饭的兔。


    本来是不怎么在意的，但是在发现每张都不同却每张都可可爱爱的时候，江暄妥协地找了个盒子特地来收这些卡片。


    他们俩之间的事是他们俩之间的事，与简笔画兔子无关，与小卡片无关。


    “喏，今天的。”林绪川先翻了信封出来，才去处理包裹中的东西。


    江暄拆开信封，掉出一只正在洗漱的小兔。


    放进盒子里之前，有一点痕迹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在画面的左下角，和兔子有些距离的地方，有一个清晰的小黑点。


    原来裴槐青的绘画水平也不能保持画面稳定。


    他摩挲了两下画面上的黑点，将卡片同样收进盒子中。


    折回来的林绪川正好看到餐桌上准备好的早饭。


    “来了。”


    江暄应声。


    “我今晚就要走了，”林绪川咬下手里的三明治，声音低落几分，“要离开这里一周。”


    说完他嘴角微勾，“好消息是死人脸也不在。”


    “他和你有相同业务？”


    林绪川点头，“死人脸可能准备接手裴家的担子了，来欧洲后几次动向都已经不再局限于娱乐圈了。”


    “可能跟娱乐公司出海困难也有关系，前两天才知道他参加的峰会就在我楼下。”


    “这个世界这么大，我们俩甚至住在一个洲一个酒店。”


    恶狠狠咬下手里的三明治，林绪川把自己的不满表现得淋漓尽致。


    再怎么不舍，夜晚一到，林绪川都不得不拿起收拾好的行李奔上去往美国的飞机。


    偌大的别墅忽然只剩自己，江暄微微挠了挠脸颊，在紧闭的房门前静静待了会儿，才往房间里走去。


    刨去裴槐青的点名，才开始接触设计行业的江暄现在进行的工作相对来说比较基础，也比较省时间。


    确保今天的工作完成，江暄钻进自己的设计间。


    不同颜色和材质的面料叠满整面墙的柜子，屋子正中，有一张宽大的黑胡桃木桌，不同尺寸的人台从桌子上摆起，一直排到地面两个等人高的人台。


    江暄拉过桌面贴着定位线和坯布的人台，这是个有着和基础人台不太相同样子的人台，肚腹部分被布料和棉花缠成圆滚滚的模样。


    卷在一起的设计稿被他拉开，画面居中是衣服的设计图，往左一点，画着穿裙子的兔子。


    给毛绒兔穿裤子好像有点为难兔子，用自己当模特又不方便量取各种纬度，江暄思虑几番，最终闲暇时间给手里的兔子做几件小裙子。


    缝纫机的针线在布料间灵活穿梭，柔软的布料被塑造成精致的裙摆。江暄捏着裙边，不时抬头比对着定好的设计稿。


    夕阳透过窗户洒在工作台上，为手边的裙子镀上淡淡的金色。


    完成最后一步的收针，蓬蓬的蛋糕裙在手下成型。


    拿过坐在桌子上的小兔玩偶，江暄三两下撕开魔术贴将裙子套到兔子身上。


    揪着兔子的肩膀微晃两下，粉白色调的蛋糕裙在空中绽开，层层裙摆在重力作用下又重新落回到兔子身上。


    就这么盯着Erik和Lorenzo的兔子，很轻很轻地，在空气中晕染开来的金辉里，江暄肩膀猛地一松。


    他毫不顾忌仰面倒在木桌上，长长的腿顺着桌边垂下，毛茸茸的兔子被他举到半空，兔子身后，是偶尔因为手臂晃动露出来的顶灯。


    在几岁的时候，江暄有一只和这相差无几的兔子，穿着背带裤坐在他床头。


    是母亲送的生肖礼物，他们三个人都有。


    他总爱拿着针往屋里跑，留下一句“我要给我的兔子缝衣服。”跑得没影。


    但他的兔子坐在床头，从未有过新衣服。


    只是为了他手中的这根针而已，江暄盯着指腹冒出的血珠，故意将指尖按在伤口旁边，原本就要停歇的小血珠再次向外冒。


    和床头兔子的红眼睛一样，血也是红色的。


    在脑袋里有“恋痛”这个概念之前，江暄就已经会举着针躲在房间里扎穿自己的皮肤，任由血珠向外。


    很抱歉用兔子做了借口，所以在想到要找模特的时候，江暄第一时间想到了这只兔子。


    他没有再故意用针尖伤害自己，反而完成了小时候的承诺，为兔子做了衣服。


    是不是闪出来的光圈映在眼底，一直到眼睛微微发疼，江暄才从桌边离开。


    可惜这只兔子不是之前那只兔子。


    灯光落下的瞬间，穿着裙子的兔子坐在木桌中央。


    远处偶尔传来的汽车鸣笛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欧洲的夜晚和曾经的每一个夜晚没有什么不同，江暄坐在飘窗边，靠近墙面仰望着，暂留在空中的每一颗星之间的眼神澄明。


    是难得的独处。


    但大抵是自己太过依赖身边一直源源不断的朋友和家人。


    自己和自己相处的几个小时，心底的寂寞就小小冒出了头。


    因为转头而拉长的颈间线条轻轻颤抖，万千星光模糊的眼球不为所动。


    “Bonjour !”


    楼下忽然传来声音，江暄打开窗户探出头去，和楼下提着包裹的陌生人对上眼睛。


    “Livraison!”


    对方指着手臂中的大箱子。


    “你们家的门铃似乎坏了——麻烦你签在这里。”


    箱子不小，被快递员抱着等待签字。


    “确定是送到这里的吗？”


    林绪川走之前没提过有快递，开门的瞬间嗅出快递员身上的Omega信息素，江暄只能暂时屏住呼吸加快了语速。


    “是的，先生，确实是送到这里的。”


    江暄点着头，抱过签收的快递。


    重量下坠的瞬间，快递员重又将手里的快递抱进怀里，“我帮你放进屋子里。”


    Omega的信息素继续靠近，江暄几乎瞬间捂住口鼻。


    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如果晕倒在这里，处理起来会很麻烦。


    快递员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他连忙放下快递往后退两步。


    “抱歉，先生，按照要求分配的Beta突然有急事，您还好吗？”


    这单快递的备注中有写明只需要Beta快递员。


    站在门口的快递员一脸着急，体力工作过程中，信息素泄露是很常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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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久了，他不太能闻得到自己的信息素，也不知道挥散在空气中的具体多浓。


    “需要我帮您打个急救电话吗？”


    屋主的表情看起来很痛苦。


    “……不、不用。”


    卷在空气中的风，将身边的信息素吹散了些。


    江暄往后一步靠在柜子上，冲快递员摆摆手，“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


    他并非抱不动箱子，只是看快递员拿得轻松，没想到会有这样的重量。


    快递箱落在客厅的瞬间，江暄先是翻出家里的清新剂，将空气中残留的信息素一并吸除。


    犁鼻器没有再接收到刺激之后，他才将自己的手掌从鼻子前取下。


    微烫的腺体蹭过手掌，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腺体这次的升温和之前不太一样。


    应该很快就能休养好。


    身体恢复平静的江暄视线看向地上摆着的快递箱。


    拆开的瞬间，是意想不到的贺卡。


    洋洋洒洒的英文印在纸面上，是Lorenzo的字迹。


    开头就是一句“抱歉”。


    完全想不到有什么需要Lorenzo和自己道歉的，江暄又往下看。


    —“之前答应你要等你回来再求婚，抱歉等不到Kit啦。在一起之后，我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想要和他结婚，我没有办法忍受和他在法律上是陌生人。”


    —“抱歉我太爱他，太想和他在一起。所以我打算提前求婚了！”


    —“盒子里装的是我挑选出来的装饰，如果Kit愿意，麻烦Kit帮我评估一下！”


    在Lorenzo心里，毕竟江暄是结过婚的人，处理订婚仪式上的东西，简直不要太轻松。


    怪不得盒子这么重，江暄低头，从箱子里看到裹好的鲜花、礼盒还有几家餐厅的菜单……看起来已经是Lorenzo精简之后的结果了，盒子里大部分项目都只需要二选一。


    有人才刚得以离开婚姻，有人迫不及待进入婚姻。


    他和裴槐青的结婚，是没有筹备的。他头脑一热就提出了结婚，而裴槐青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江暄一边比对着盒子中的礼物，一边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建议。他写得认真而仔细，仿佛自己也在参与着这场求婚的筹备。


    当江暄把所有的意见都整理好，放进盒子里的时候，被暖光包裹的他忽然扬起嘴角。


    Lorenzo的文字太悦动，仿佛是Lorenzo那颗七上八下激动的心随着信纸一同到来。


    Lorenzo在信中说，他提前通知了许多朋友，又拜托配合他的Alma千万不要说漏嘴，他挑了很久的场地，现在只要靠近Erik就会心脏狂跳。


    江暄又折回桌子旁，重新写了一封信。他将自己对这场求婚的祝福，还有对Lorenzo和Erik爱情的肯定，轻轻写在了信纸上。写完后，他将信仔细地折好，放进一个精美的信封里，又把信封和之前整理好的建议一同放回那个装满求婚装饰的盒子。


    等到明天，信会代替他给小夫夫送去祝福。


    夜晚终于宁静下来，江暄处理好和两位夫夫相关的事情，正想起身从屋子里离开。


    “笃笃”


    门再次被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