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从再没有动静的床边回头，牛皮纸包好的信封被林绪川举在手中。


    “心机男……”及其小声自以为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小声嘀咕一句，林绪川原封不动把信封递到江暄手里。


    “不许因为死人脸三两句话就心软。”


    嘟囔着的人很有分寸开始收拾起摆了一地的东西，贴心给江暄留出拆信的空间。


    稍微长出指肚的指尖沿着封条口撕开信封，江暄垂下眸子，对于自己即将看到的东西没有任何头绪。


    裴槐青过去不是会送这种东西的人。


    一张硬卡片掉了出来。


    竖着长长的耳朵，细长圆滑的线条简单却不失神采，一只三瓣嘴的线条兔子跃然纸上。


    兔子的两只眼睛被笔点红，并非鸽血红，是带着几分温润的淡粉色，看起来和之前画作上点在他胸脯的画笔是一个色号。


    眼睫毛不停眨着，微微发颤，江暄下意识地避开兔子眼睛的位置，没有再看第二遍。


    画面里的小兔子正规规矩矩坐着，身下简笔画版本的飞机。


    最右下角，标着今天的日期。


    都说画是人类情感交流的方式之一，这张图中线条流畅，简单中有几分灵动，仿佛透过这寥寥的笔触能窥见作画人下笔时的柔软。


    江暄的手指轻轻抚过卡片上的每一处线条，那细腻的触感似乎带着某种温度，好似隔着时空他能见到作画人专心于这张卡片时的样子。


    真神奇，当作画人慢慢被裴槐青的轮廓取代的瞬间，他原本所想象出来的温馨和柔软顿时烟消云散。


    裴槐青之于他，总是责任的一面大过浪漫的一面。


    江暄微微抿起唇，捏着卡片的手停顿许久，纤长的睫毛盖住江暄的眼神，让他的神情模糊不清。


    几分钟后，那张手感细腻的卡片被他收在书架某一层。


    在许多本书的遮掩下，很快不见踪影。


    一直留意着江暄动静的人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凑过来好奇地问：“小蜜桃，死人脸给你写了什么？”


    随手指着卡片存放的地方，冷静站在书架旁的Alpha并没有出现林绪川拿到信封时担心的情景，Alpha没有隐瞒，淡然地说道：“画了张简笔画。”


    “什么字也没有写？”不符合他对死人脸的印象啊，林绪川渐渐拧起眉头。


    “什么字也没有写。”


    日期应该不算字，心里知道林绪川想问的是什么，江暄并没有特意再把日期点出来。


    其实他看到卡片的第一秒，心底也有几分讶然。


    他自是不会去想裴槐青长篇大段把话写给他，平时话都说不顺溜的人怎么可能洋洋洒洒写密密麻麻的字给他。


    但也完全没想到裴槐青会绘一幅简笔画给他。


    包裹里一并送来许多东西，对于那些东西，江暄都能理解为什么会被裴槐青送过来。


    因为裴槐青觉得他需要，所有他需要的，都是裴槐青愿意乐于为他解决的。


    唯独卡片，像精密仪器里多出的齿轮，无法严丝合缝放进系统，孤零零独立着，让江暄一时之间看不清这枚齿轮的运转功能。


    他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说话，只是说了句：“裴槐青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林绪川撇撇嘴，显然不信一张卡片能让死人脸有什么不一样，但他没再追问，生怕追问之下让江暄的恋爱脑死灰复燃。


    为避免自己成为死人脸助攻的一环，林绪川转而提起其他话题。


    “过几天我在这边有个项目要考察——”林绪川顿了顿，后脑勺的眼神存在感极强。


    他忍了两秒，果断转头，直直看向Alpha毫不掩饰的神情，“我也是会工作的好吧——”


    “别这么不信我！”


    林绪川承认自己爱当甩手掌柜，但上百个投资项目里，他自己考察几个，也是完全可以的吧。


    江暄就站在那里，什么话也没说，眼神就已经把所有东西说尽了。


    “怎么说咱们俩也是一个专业的，我也是优毕，不要这么不相信我。”


    Alpha轻轻笑了笑，“我信。”


    比不说话时还让人刺挠。


    虽然自己考察的项目已经是办公室里筛选过一轮的了，但碰上江暄这样的眼神，林绪川还是觉得被小瞧了。


    原本打算通过此向Alpha展示自己的能力，现在奔着他完全没想到的地方去了。


    幽幽叹了口气，Beta的声音多了几分哀怨，“早知道你对我印象这样，我就不主动要求参加这次考察了。”


    还不如和Alpha一起困在房子里让他开心。


    “不能反悔？”


    Beta眼神都变得幽怨起来，“我一年到头不问，好不容易问一次还和人家说要取消，会不会太游手好闲。”


    Alpha的表情又是微微一惊。


    在林绪川再次炸毛之前，江暄抢先解释，“是惊讶你知道这个成语，刚刚惊讶是因为之前你完全没说过这事。”


    好吧，Beta收回欲出口的话，目光再次幽幽。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和我说。”林绪川愿意自己考察，江暄第一个赞成。


    林绪川确实对他很上心，但这种上心很容易加重林绪川的问题，导致林绪川对他保护过度。


    以至于让林绪川牺牲自己的生活和时间。


    他自然不愿意让自己的朋友因为自己的病受牵累成这样。几次试着想要让Beta知道他的病症并不严重，说过想打理花园，被林绪川以户外开放空间信息素繁杂拒绝了，说要自己做饭，又被林绪川以厨具危险拒绝。


    时时刻刻看护着他，他拿把剪刀开个快递，林绪川都要时时刻刻盯着，简直把他当瓷娃娃看待。


    确实也是这几次生病吓到对方了。


    现在听闻林绪川有自己的事业要忙，江暄反而还松了口气。


    “你要多花点时间在你自己身上。”江暄趁机劝说两句，还想再说两句，在Beta扫过来紧盯着不放的眼神里闭上了嘴。


    “我怕我一不留意，你又被骗了。”


    江暄不解：“什么叫‘又’？”


    说得好像他被骗过一样。


    林绪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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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撇撇嘴，一副“你还不承认”的模样，“你和裴槐青结婚，不就是被骗了吗？”


    江暄闻言，眉头轻轻挑起，哭笑不得道，“你怎么会这么以为，是我主动找的裴槐青。”


    蓦地瞪圆了眼睛，林绪川满脸写着“你在逗我”，“怎么可能，你有什么必须结婚的原因吗？小蜜桃你当时那状态，分明就是被死人脸下降头了，才稀里糊涂跟他结了婚。”


    江暄张嘴，微顿，发现若是从林绪川的角度看来，他们两人结婚的流程确实很奇怪。


    “裴家说要结亲呢——”在某一次的饭局上，江暄听得很清楚对方说的是“裴家”。


    “也不知道裴家那位怎么这么招长辈喜欢，裴家才放出来消息没几天，家里长辈提好几次了。”


    “但他确实长得帅啊，还是优性Omega。”


    成年之后，AO不可避免地面对易感期的问题，抑制剂虽然可以用，但终归比不上用人来的健康。


    成年Alpha和成年Omega公开招亲，是他们圈子里常见的事情。


    比如裴家裴槐青，比如江家江暄。


    “裴家这一辈就他一个，怎么想怎么都是赚了——”


    ……


    他还没告诉裴槐青自己喜欢他，裴槐青这就要和别人结婚了——江暄捏紧手中的高脚杯，心中惶惶。


    自己也到结婚年纪了，前几日母亲父亲还在他耳边念叨要挑个会照顾人的Omega。


    江暄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仰头喝下杯中所剩无几的酒液。


    他动作有几分慌张，在这之前，他只想过，只要自己坚定拒绝招亲对象就可以了，完全没有想过裴槐青也会招亲，甚至比他更有可能打印来招亲的对象。


    一想到自己的喜欢要胎死腹中，酒液助长的勇气烧红了他的脸颊，才回国不久的江暄就这么孤身一人，闯进裴槐青的社交圈。


    当着许许多多人的面，他完全忍不住自己的心意，看向社交圈中心的Omega，“你能跟我出来一下吗？”


    Alpha脸蛋飘着两坨红云，沾着酒渍的唇透亮。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摸不着头脑却异常配合的Omega被他安排到长椅上。


    江暄又跑回宴会厅，连喝两杯酒，才拍拍脸颊走回来。


    “你要和我结婚吗？”


    月色灼灼如华，比月色还要美三分的Alpha靠过来，身上沾着微甜的酒香。


    他还准备了一肚子的腹稿用来推销自己，在还没有开口之前，Omega几乎没有停顿点了点头。


    “你没有骗我吧？”意料不到地迅速，让Alpha酒中微醺的思绪卡顿几分，略感犹豫的唇挤出一颗圆润的唇珠。


    “我们结婚，”Omega又重复一遍，“我会成为你的丈夫。”


    咕嘟咕嘟的泡泡声冒在脑子里，仿佛多灌的酒液要从脑壳蒸出来，江暄愣愣地盯着Omega，红意从脸颊往下，一路爬入衣领内。


    霎时间，整个人的都殷红殷红的。


    分明头脑一热说结婚的是他，现在仿佛融化在月光下的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