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诚意

作品:《泠然引(重生)

    芙云捎来的两大包吃食还带着寒气,硬邦邦地搁在桌上。舒月将信放下,语气轻快:“可见咱们离府这些日子,院里太平无事。”


    宋清徵搁下笔,拈起那封署着“姑娘亲启”的信。


    信中所言与舒月所说无二,栖蝉院一切安好。此外还提及,老夫人为弥补柳氏的疏漏,竟将母亲陪嫁的一处药铺拨给张嬷嬷打理。


    二房那边,柳氏依旧未能重掌管家权,庶务大抵仍由老夫人带着芜、兰二人协理。信末,芙云问她除夕是否归府。


    “芙云这是盼着咱们回去呢?”舒月凑过来看信,语气由欢快转为不平,“太夫人这手安排……张嬷嬷分明是荣安堂的心腹。二夫人欺辱姑娘那么多回,就赔一处铺子?到头来还是落在公中……”


    “慎言。”宋清徵合上信笺,眼风轻轻扫过,“心里明白的事,何必说破。待回府再议不迟。”


    舒月立即噤声,目光落向案上另一封洒金信笺,蹙眉道:“好端端的,大姑娘也送了信来,总觉得没安好心。”


    的确没安好心。宋清徵将信纸撂下,笺上只有一行簪花小楷:


    “妹不归家,姐尤盼之,已讨芙云在侧,汝尽可安心。”


    这是明目张胆的挑衅。宋清芜直接将芙云讨要过去,意在逼她回府。


    舒月见她神色微沉,忙拾起信细看,急问:“大姑娘这是何意?她讨芙云过去做什么?”


    “逼我回去当她的棋子。”宋清徵蹙眉,指尖轻叩案几。


    这已不是头一回了。先前利用她损了宋清兰的名声,如今又想让她回去应对柳氏乃至宫中的风波。即便真要入宫,她也只愿为自己谋前程,而非替他人作嫁衣。


    芙云盼她归,是真心。宋清芜盼她归,她反不愿顺从。虽说她确实想早日回府查探母亲与先皇后的旧事,却也不能这般轻易入彀。


    “今日是腊月多少了?”宋清徵忽然问,似要将烦心事暂且搁下。


    舒月掐指算道:“正好二十一,咱们来庄子上整十日了。”


    “二十一……后日便是小年了。”


    “姑娘说得是。”舒月眼睛一亮,“如今庄子上人手充足,护卫也齐备,不如好生办一场小年宴,祛晦气,也算辞旧迎新。也让庄户们安心,知道姑娘处事公正,往后更肯用心。”她心思转得快,已想到借此安稳人心。


    宋清徵点头:“你想得周到。吩咐下去,备好后日要用的食材,鸡鸭鱼肉必不可少,芙云捎来的吃食也别浪费,都拿出来用。”


    这宴席既是安内,也是示外。


    舒月见她面色缓和,心下稍安,正要退下,外头却传来一阵凄厉哭嚷,由远及近——


    “三姑娘!您发发慈悲!不能见死不救啊!——”


    孙氏的声音嘶哑绝望,紧接着是“咚”的一声闷响,似头撞在了门板上,“家里男人要是没了……我们孤儿寡母这就去跳崖!求姑娘行行好!——”


    “娘!您快起来!”秋禾的声音尖利,她使劲拉着孙氏,却更像煽风点火,“她这等铁石心肠的主子,求也无用!咱们走!大不了……大不了一家人死在一处!”


    “好个嚼舌根的小贱人!竟敢以死相逼!”舒月气得脸色发白,登时要冲出去呵斥。


    “等等,”宋清徵一把拽住她手腕,力道不轻,眼神冷冽,“她们越是撒泼,越不能纠缠,平白失了身份。去忠叔那里取五十两银子,交给春妮,告诉她们,念在春妮这些时日近身伺候还算尽心,这是给她们的盘缠。让她们一家四口立刻收拾,天黑前必须离庄,不得延误!”


    舒月知这是最快平息事端之法,快步离去。屋外的哭闹在银钱和严令下、逐渐变为低泣拉扯,终消散于暮色里。


    屋内重归寂静。


    宋清徵沉思片刻,重新铺纸研墨。


    她将春妮的供词与李茂才的画押证言逐一誊清,又抄录了那几张地契。


    墨迹渐干,她心中权衡:江遇此人,心思深沉,先前他与柳家合作,想必是将计就计。否则,怎会借她问话出手。


    宋忠来了,她这里保不住柳勇,唯有江遇能保。此刻将人送去,是试探,亦是示好。


    再送上这份能直指柳氏放贷倒利的凭证,便是结盟的诚意。


    虽有风险,但唯有借他之力,才能更快撼动柳氏,为自己争得腾挪之机。


    此招虽险,却是破局必需。


    日影西斜时,宋忠前来回话。


    “三姑娘,西耳房的那位伤患已经送走了。只是……”他躬身禀道,略抬了抬眼,神情恭敬却透着坚持,“李茂才的妻女,恐不能就此放走。”


    宋清徵心下不悦,面上不显:“为何?她们母女并未参与,为何不能放?”


    “回姑娘的话,”宋忠语气平和却郑重,“他们一家原是二夫人陪房,此案关涉主母,干系重大。若轻易放走知情人,老奴无法向太老爷交代。须将李茂才及其家眷一并押送回京,听候发落,方合规矩。”


    他再三提及老太爷,意在强调此事已非庄内琐务,而是关乎府规。


    宋清徵听出他话中坚决,心知若强行压下,必与这位祖父心腹生出嫌隙。


    她略一沉吟,决意以退为进:“忠叔恪守规矩,是为府中着想,我明白。”


    随即话锋一转,“不过,我亦有一问:‘祸不及出嫁女’。春妮早已定亲,按律已算别家之人。我在此处十余日,诸多琐事皆赖春妮帮手。于情于理,我保她一人周全,不过分吧?”


    “至于孙氏与秋禾,便依忠叔之意,随李茂才一同押解回京。如此,忠叔既可向祖父复命,全了规矩,我也算对得起身边出力之人。”


    她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抬出春妮亲事,既做让步,又划下底线。


    宋忠沉默片刻,知这已是双方都能接受的局面,再坚持反倒不美,应道:“姑娘仁厚,思虑周全。老奴……遵命。”正要告退,却听她又道:“忠叔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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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凭证,”她将地契与那枚假私章推至案边,“也请一并转呈祖父。庄中之事,虽已大致理清,但如何决断,还需祖父明鉴。”


    她主动交出关键物证,既是尊重祖父权威,也表明行事坦荡。


    宋忠双手接过,眼底掠过一丝赞赏,道了声“老奴明白”,躬身退入渐浓的暮色。


    ……


    此刻,岫云居大门外,两名黑衣护卫将抬着柳勇的担架放下,叩门高呼:“有人吗?”


    厚重的黑漆木门启开一道缝,一名青衣小童探出身,瓮声问:“您二位是谁?有何贵干?”


    一名黑衣人指著柳勇:“小子,可认得他?”


    小童上前,绕担架走了一圈,手托下巴,圆眼滴溜溜转着,细看柳勇面容。半晌,在护卫不耐的催促下,才道:“自然认得。二位从何处来?”


    黑衣男子便报:“我等是隐溪庄护卫,奉我家姑娘之命,将此人送来。既然认得,我等告辞。”说罢,二人拱手离去,干脆利落。


    只余柳勇与青衣小童在风中面面相觑。柳勇肩伤剧痛,心中惊疑:宋三姑娘派人将他送到此处,是嫌他死得不够快?还是另有深意?


    “真是晦气!”小童挠头,一脸嫌恶,“这宋三姑娘是何意?把你送到这儿,莫非想借刀杀人,嫌脏了手?”他越想越觉是这么回事,转身向院内跑。


    江遇刚处理完公务,正欲净手。见侍童一脸不悦进来,便问:“何事?”


    “主子,门外来个麻烦精,是隐溪庄送回来的。”小童撇嘴,“就是昨夜被卫寻一箭射穿肩膀那蠢货。看样子没用了,被人家扔回来。您看,是让卫寻再补一刀,还是直接拖去后山埋了?”


    江遇闻言,脚步一顿。


    他走到大门外,看着担架上气息奄奄的柳勇,目光微凝。


    分明清晨才与他达成默契,傍晚却将这烫手山芋送回?宋清徵是想试探他的立场,还是表明她已处置完毕,将此人生杀之权交予他?抑或……还有其他深意?


    权衡一瞬,他意识到,留下柳勇,或许比杀了更有用。一个活着的、能指证柳家的死士,将来或有大用。况且,宋清徵既然敢送,他若不敢留,倒显得怯了。


    “抬进去,请苏郎中给他治伤。”江遇语气冷淡地吩咐。


    小童愕然:“主子?这……留他何用?”


    江遇瞥他一眼,声音低沉:“治好伤,撬开嘴。我要知道柳家下一步计划。”他需要更多筹码,而柳勇,可能就是宋清徵递过来的第一件利器。


    侍童似懂非懂,但见主子神色笃定,不敢多言,忙招呼人将柳勇抬入院里。


    天边最后一道昏黄掠过山脊,弯月被层峦托起。


    隐溪庄点起冉冉篝火,宋忠收拢好所有凭证,唤了领头护卫进来:


    “今夜就打点好行装,子时一过便去鹰嘴崖,留三个人护好姑娘,去安排吧。”


    领头护卫躬身应一句“遵命”,便隐入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