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婧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点了点头：“可以。”


    公公病情好转，于情于理都不该阻拦小雨去探望。


    按说，她也理应前去。


    可一想到要再次踏入那个承载了无数压抑记忆的傅家老宅，一股无形的阻力便从心底升起。


    视频里，傅司宸似乎透过屏幕察觉到了她的沉默，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对小雨道：“那说好了，明天下午爸爸来接你。”


    “好！爸爸再见！”小雨开心地对着屏幕挥手。


    挂断视频，房间瞬间安静下来。小雨因为明天的约定而兴奋着，并未察觉母亲的异样。


    温婧轻轻拍着女儿的背，心思却已飘远。


    她知道自己不该去。情感上，她需要与那个地方彻底切割；理智上，避免与傅司宸在那种场合下接触，能减少无数不可预知的麻烦。


    可是……


    公公傅康珀，是那个家里为数不多曾给过她真正温暖的人。


    老人家性格宽厚，在她刚嫁入傅家，处处不适应时，是公公几句不经意的话替她解过围，也曾真心夸赞过她的专业能力。


    如今他大病初愈，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看看，不去，内心实在难安。


    而且，公公曾说要给她看样东西，这一直成为她解不开的心结。


    再者，公公会不会知道一些事情？关于傅氏，关于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风波……或许，这是一个机会？


    几种念头在她脑中激烈交战。一边是自我保护的本能，一边是道义与探寻真相的驱动。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她会找个机会，亲自去见公公一面。


    既全了礼数，或许也能有所发现，同时，她给自己划定了明确的界限：绝不逗留，绝不参与傅家的晚餐，看完便走。


    *


    次日，温婧送小雨上学后，马上奔向清大。昨天请了一天假，要尽快把进度赶上来。


    她刚走到实验大楼的走廊，一个刻意拔高的，带着炫耀意味的声音针对她而来：“哟，大忙人终于舍得出现了？”


    温婧抬头，只见戚玥正斜倚在实验室的门框上，双臂环抱，下巴微扬。


    她今天显然是精心打扮过，一身当季新款，连头发丝都透着精心打理过的光泽，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优越感。


    “喂，温婧，”她故意顿了顿，享受着这种居高临下的时刻，然后才像宣布什么重大喜讯似的，一字一句地说道：


    “今晚，可是我表姐全球维密大秀的时刻哦！那可是时尚圈的顶级盛宴，不是什么人都能拿到邀请函的。”


    她凑近一些，压低的声音里恶意更浓，带着一种等着看好戏的兴奋：


    “傅总可是亲口答应了我表姐，会出席这场盛宴。他肯定会在第一排看完整场秀，……到时候，镁光灯、香槟、所有人的瞩目……那才叫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温婧的脚步甚至没有丝毫迟滞，只是在与戚玥擦肩而过的瞬间，唇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


    那并非笑容，更像是一种略带怜悯的回应。她的目光平静掠过那张因得意而扭曲的脸，如同看透一场漏洞百出的拙劣表演。


    戚玥没有在意她的反应，上下打量着她身上简单素净的衣着，又嗤笑一声：


    “至于某些上不了台面的人嘛……哼，我看呐，就连在电视上看直播的资格都没有吧？你就乖乖待在实验室里，解你的密码，等着……酸成一颗柠檬吧！”


    此刻，温婧恰好从包里拿出了实验室的门禁卡。当“酸成一颗柠檬”的尾音落下时，门禁卡不偏不倚地贴上了感应区。


    “嘀……”


    一声清脆的电子音，恰到好处地截断了戚玥营造的所有喧嚣。


    温婧的手按在门把上，并未立刻推开。她侧过头，清冷的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戚玥身上，语调平稳：“你的消息，滞后了。”


    她没有提高音量，却每个字都清晰可闻：“另外，真正的核心场，从来不需要靠围观来证明存在。”


    话音落下，实验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又在她身后无声合上。厚重的门板，将门外所有的嫉妒、炫耀与不甘，彻底隔绝。


    戚玥僵在原地，脸上火辣辣的。温婧毫不在意的态度，比骂她一顿还让她难受。她又羞又气，狠狠跺了下脚，眼神变得凶狠。


    “装什么清高……”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底闪过一丝狠戾，“等着吧，到了今晚，看你还怎么装下去！”


    而门内的温婧，利落地打开电脑，屏幕幽幽的光映在她冷静的眸子里。今晚的大秀……她嘴角泛起一丝极淡的运筹帷幄的笑意。


    戚玥永远不会知道，她口中那个需要“仰望”的盛宴，其最核心的安防系统，正是由眼前这个她极力嘲讽的女人，一手守护。


    谁在围观，谁在掌控，高下立判。


    温婧知道这类核心系统的保障工作向来高度保密，既是行规，也是对技术人员的一种保护。她无意，也无须向戚玥证明什么。


    思绪收回，实验室里只剩下仪器运行的轻微嗡鸣。钟茜和洪志勇正全神贯注，根据她之前设计的模型在仿真平台上进行测试。


    温婧坐回自己的位置，刚将目光投向屏幕上昨天的仿真结果，一阵礼貌而清晰的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温婧，你在吗？我是虞卓。”


    温婧起身打开门，只见虞卓站在门外，脸上带着一丝温和的笑容。


    “虞师兄，怎么了？”


    “打扰你了，”虞卓侧身示意了一下走廊方向，“来了位新的合作方代表，对方指名道姓，希望和你亲自谈一谈后续的细节。”


    温婧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你谈不一样吗？导师不是说过，对外接洽由你全权负责？”


    虞卓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压低声音道：“这位……有点特别，他说必须当面和你谈。”


    他侧身让开，示意向小会议室的方向。


    温婧心中疑窦丛生，随手关上电脑，跟着虞卓穿过安静的走廊。


    她推开门，小会议室的窗边，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应声转过身来。不是想象中刻板的商务人士。


    是霍筱！


    他穿着一件质感极佳的浅灰色衬衫，袖口随意挽至小臂，整个人与实验室严谨的氛围形成微妙反差，却丝毫不显突兀。


    他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那笑意与平日一样，总是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温和。


    “温博士，冒昧打扰。”霍筱率先开口，声音比往常更低沉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