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先生。


    一个简单的称呼，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林雪薇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里很清楚，这才是今天这场约谈的“正主”。郑局之前的一切铺垫，都只是为了引出他。


    “高先生，你好。”林雪薇点了点头，没有起身。


    她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高先生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态度，他在郑局旁边的位置坐下，目光温和地打量着她，就像一位长辈在看自家一个颇有天赋但性格有些倔强的晚辈。


    “林小姐，请不要误会。我们今天请你来，是带着最大的诚意。”


    高先生开口了。他的声音很平和，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入林雪薇的耳朵，“郑局刚才提到的那个部门，你可以理解为国家处理非自然事件的‘防火墙’，或者说，‘守门人’。”


    “守门人？”


    林雪薇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是的。”


    高先生十指交叉，放在桌上，“这个世界，并非像普罗大众看到的那样，完全由物理定律主导。气运、命数、风水、玄学……这些看似虚无缥缈的东西，是真实存在的。它们像一条条看不见的暗流，在现实世界的底层涌动，影响着个人、组织，乃至国家的兴衰成败。”


    林雪薇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这是她第一次，从除了系统之外的渠道，听到如此直白地对“气运”的肯定。


    “我们部门的职责，就是监测和引导这些‘暗流’，确保它们不会冲垮现实世界的堤坝。同时，也要防范来自外部的‘洪水’。”


    高先生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林小姐，你的能力，我们已经观察了一段时间了。”


    “观察？”林雪薇的瞳孔微微收缩，“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凌云科技的‘败财局’被破开始。”


    高先生一句话，就让林雪薇如坠冰窟。


    秦决！


    他们从秦决那时候就开始盯着我了！


    一股被愚弄的愤怒和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她。


    她自以为隐秘的行动，原来一直都暴露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从堪舆改局，到对付掠运金蟾，再到后来帮助顾怀、赵大川、陈宇飞……她做的每一件事，恐怕都有一份详细的报告摆在这个高先生的办公桌上。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放在透明玻璃箱里的小白鼠，所有的挣扎、成长、喜悦和恐惧，都成了一场被人饶有兴致围观的表演。之前那些所谓的“运气好”，现在看来是多么的可笑和讽刺！


    “你……你们到底是谁？”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代表国家。”


    高先生的语气依旧平静，仿佛没看到她眼中的怒火，“林小姐，你不用感到害怕。如果我们要对你不利，你根本不可能安稳地坐在这里。事实上，我们一直在为你提供保护。”


    “保护？”


    “是的。”高先生点了点头，“你以为，魏振霆和冯丰年背后，就没有更高层次的人了吗？为什么在事败之后没人找过你的麻烦？你以为，你几次三番动用超出常理的力量，为什么没有在网络上掀起任何真正的波澜，所有相关的异常信息都被迅速处理掉了？你以为，你那个渝怀市公安局特聘顾问的身份，是怎么这么轻易就办下来的？”


    一连串的反问，让林雪薇哑口无言。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运气好，是秦决他们的能量大，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一直在暗中为她抹平那些可能暴露她的痕跡。


    “为什么？”她想不通，语气缓和了许多。


    “因为你是‘自己人’。”


    高先生给出了一个让她意外的答案，“你的能力，虽然觉醒的方式很偶然，但其本质是‘守护’与‘修复’，是正向的。这和那些通过邪术掠夺他人气运的‘掠运者’有本质区别。对于前者，我们的策略是观察、引导、保护。对于后者，则是监控、打击、清除。”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的出现，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惊喜。你的成长速度，更是远超我们的预期。尤其是在明溪县这次，你展现出的能力，已经达到了我们急需的战略级别。”


    林雪薇沉默了。


    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消化着这些颠覆她认知的信息。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官方组织的“玄学部门”。原来自己不是孤军奋战。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困惑和警惕。


    “所以，你们今天找我，就是为了让我加入你们？”


    “可以这么说。”


    高先生坦然承认，“但‘加入’这个词不准确。我们不是军队，也不是什么强制性组织。我们更像一个……联盟。一个由像你一样拥有特殊天赋的爱国者组成的联盟。我们共享情报，协同行动，共同守护这个国家的安宁。”


    “听起来很伟大。”


    林雪薇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但我只是个摄影师，我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找回我失散的朋友。对于守护国家这么宏大的命题，我没有兴趣，也没觉得自己有那个能力。”


    “有没有能力，不是你说了算的。”高先生笑了笑，“至于你想过普通人的生活……林小姐，从你觉醒这个能力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不可能再有真正的‘普通’生活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就算我们不来找你，国内外那些嗅觉灵敏的‘掠运者’、‘窥秘者’，迟早也会找上你。到时候，你以为他们会像我们这样，客客气气地请你喝茶吗？”


    他的话像一把重锤，敲在林雪薇的心上。


    她想起了那个被【掠运者】标记，气运不断流失的经历。想起了那个险些让她和秦决万劫不复的噬运兽。


    如果不是系统，如果不是有秦决他们分摊伤害，她可能早就死了。


    “我知道你还需要时间来接受。”


    高先生看出了她的动摇，没有继续追问，“你可以把我们当成一个……提供最高级别安全保障的‘靠山’。只要你愿意合作，你的家人、你的朋友，所有你在意的人，都会得到我们最高级别的保护。凌云科技，顾怀的工作室，你自己的工作室……都不会再受到任何来自‘那个层面’的骚扰。”


    这是赤裸裸的阳谋。


    他不仅给出了威胁，也给出了林雪薇无法拒绝的诱惑。


    林雪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需要知道，你们需要我做什么？”她抬起头，直视着高先生的眼睛。


    看到她终于松口，高先生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不是‘需要’，是‘请求’。”他纠正道，“我们遇到了一个非常棘手的麻烦，一个关系到国运的重大项目，受到了不明力量的干扰。我们需要借助你的能力，找出问题的根源。”


    他停顿了一下，郑重地说道：“这件事，关乎国之重器。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国之重器？”


    林雪薇咀嚼着这个词，一股沉甸甸的压力扑面而来。


    她原本以为，对方最多是让她去处理一些类似于“临水山庄”这样的邪恶事件，却没想到，一上来就是如此宏大而沉重的命题。


    “具体是什么项目？”她问。


    高先生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具体内容，等你签了保密协议，到了地方自然会知道。我只能告诉你，这个项目是我国在尖端科技领域，未来十年内能否实现弯道超车的关键。它的重要性，不亚于当年的‘两弹一星’。”


    林雪薇的心跳漏了一拍。


    “两弹一星”……这四个字的分量，足以压垮任何一个普通人的肩膀。


    “这么重要的项目，出了什么问题？是技术上的，还是……”


    “所有技术环节，我们组织了国内最顶尖的几百名科学家，反复推演、测试了上千遍，理论上万无一失。”高先生的眉头紧锁，显然这个问题也困扰了他很久，“但是，从三个月前开始，项目进入关键的整合测试阶段，就接连不断地出现各种匪夷所思的意外。”


    “比如？”


    “比如，在绝对无尘、恒温恒湿的环境下，核心芯片会无故出现无法修复的物理性损伤。比如，两套完全独立、物理隔绝的供电系统，会同时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宕机。再比如，负责核心算法的首席科学家，在封闭期间突发急性脑溢血，至今昏迷不醒。”高先生说着，将身旁一个始终黑屏的平板电脑推到林雪薇面前，点亮了屏幕。


    屏幕上是一张高清照片，一个厚重的合金保险库门被撕开了一个恐怖的大洞，边缘呈现出诡异的熔融状，透过洞口，可以看到里面已经化为焦炭的狼藉。而照片的背景，是晴朗无云的蓝天。


    “最离谱的一次，上周我们准备进行第十七次总装测试，存放关键部件的保险库，在万里无云的天气下，被一道凭空出现的闪电击穿了屋顶，直接将里面的东西化为了灰烬。”


    高先生每说一件，林雪薇的眼皮就跟着跳一下。尤其是看到那张照片时，一股凉气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这些事情，单独拿出来任何一件，都可以用“巧合”或者“意外”来解释。但当它们密集地发生在一个项目上时，就绝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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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巧合了。


    这背后，明显有一股强大到足以扭曲现实规则的负面力量在作祟。


    “我们动用了所有常规和非常规的侦查手段，都没有发现任何人为破坏的痕迹。我们也请了几位体制内的‘专家’去看过，他们都束手无策。”高先生看着林雪薇，目光中带着一丝期许，“他们说，那里的‘气’……非常古怪，像是被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力量污染了。直到李建军把你的情况报上来，我们才看到了一丝希望。”


    “你的能力，能够直观地看到能量的形态。我们希望，你能帮我们‘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捣鬼。只要能找到它，我们就有办法解决它。”


    林雪薇沉默了。


    这件事的风险和难度，远远超过了她之前处理过的任何一次危机。


    那是一个能与国运抗衡的布局，其背后的操纵者，其实力恐怕比那个只知道用金蟾掠财的冯丰年要高出无数个量级。自己贸然闯进去，无异于螳臂当车。


    “如果我拒绝呢？你们会怎么样？”


    她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高先生的回答很坦诚，“我们不能，也不会强迫一位公民去做危及她生命安全的事情。但是，林小姐，我希望你明白。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如果这个项目失败，我们国家在未来几十年的国际博弈中，将陷入极其被动的局面。到时候，影响的将是每一个人的生活。你，你的朋友，你在乎的所有人，都无法幸免。”


    “而且，”他话锋一转，“对方既然能对国之重器下手，就说明他们的目标绝不仅仅是一个项目。他们的野心，是动摇我们的国本。今天他们能攻击这里，明天就能攻击那里。你和你身边那些气运不凡的朋友们，迟早会成为他们的目标。与其被动地等待，不如主动出击。和我们合作，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的背后，是整个国家。”


    林雪薇的内心在激烈地交战。


    理智告诉她，这潭水太深，不应该趟。她只是个普通人，只想守护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和朋友们安稳度日。


    但情感上，她又无法说服自己袖手旁观。


    高先生的话虽然有“绑架”的嫌疑，但道理却没错。她是中国人，她希望自己的国家繁荣昌盛。而且，那种被人暗中窥伺、随时可能被当作“唐僧肉”吞掉的感觉，也让她极度不爽。


    如果能借此机会，彻底搞清楚这个世界的“里规则”，并找到一个强大的靠山，对自己和朋友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最重要的是，她的系统，那个名为【赛博风水】的金手指，其核心不就是“堪舆·改局”吗？小到一个人，一个公司，大到一个国家，不都是在“局”中吗？


    或许，这才是系统真正希望她去走的路。


    她想了很久，久到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好。”她终于抬起头，眼中没有了迷茫，只剩下坚定，“我答应你们。但我有几个条件。”


    高先生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请说。”


    “第一，我要确保我的朋友们，尤其是【雪满长安】所有成员的绝对安全。你们需要提供最高级别的保护，不仅是物理层面，也包括‘那个层面’。”


    “可以。我们会将他们列入最高保护名单。”


    “第二，这次行动，我需要一个人的协助。”林雪薇说出了一个名字，“秦决。他是凌云科技的CEO，顶级的IT专家。如果问题出在技术层面，我需要他的专业知识。”


    高先生闻言，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沉吟了片刻：“秦决……我们知道他。他的背景有些特殊，也是你的‘羁绊成员’，对吗？”


    他似乎在权衡利弊，几秒后才点头道，“可以。我们会以项目技术顾问的名义正式邀请他。他的安全，我们全权负责。”


    “第三，”林雪薇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更加强势，“行动中，我拥有最终的现场判断权。在不危害国家安全的前提下，我的‘直觉’和判断，需要你们无条件相信并提供相应的配合。我不是你们的工具，而是合作者。”


    “没有问题。”高先生这次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从现在起，你就是这个项目的‘特聘专家顾问’，你的判断，将是我们的最高行动指引。”


    “最后一个问题。”林雪薇站起身，“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高先生也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手表，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如果你没有别的事要准备的话，”他微笑着说，“半小时后，去机场的专机就会到楼下。林顾问，欢迎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