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亲缘
作品:《夜月清辉照鸿影》 罗槲叶有心教傅永安,早起练功时拉着傅永安起床。
“好困啊啊啊——我不要起来。”
“永安,你不是说想做大侠吗,到时候飞檐走壁,轻功水上漂。”
傅永安踹走被子立马爬起来,精神得很,哪里还有半分刚才困得不行的模样。
罗槲叶知道自己在谷梁县待不久,并不打算教傅永安什么功夫,那些基本功枯燥得很,若是消磨了傅永安的兴趣反倒不好了。
她只是让傅永安那不安的内心世界维持平和,傅永安天赋很好,很快便陷入与天地共呼吸的境界。
周围的花草鸟木不在她眼中,在她心中。
傅永安觉得自己此生头一次感受到宁和,再睁开眼,一晃已经许久过去。
罗槲叶拍拍她的头:“你已经超然脱俗,离成仙只差一步,行了去玩吧。”
傅永安并没有跑出门,而是折返回房间里。
“阿姐这是你的,阿兄这是你的。”
是一对人像面具。
“这样的话,阿兄阿姐就能和我一起去逛灯会了。”
傅袅袅有些疑惑地问彭柏:“她什么时候买的?”
彭柏亦不知,只好来问傅永安。
“昨夜我不是问阿爹要了一排铜板去打赏舞龙队吗,其实我偷偷拖大伯去买了面具,把剩下的钱给的舞龙队。”
傅袅袅和彭柏面面相觑,没想到昨夜傅永安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完成的这一套动作。
腊月里平阳大捷,捷报送到京中,陛下下令由晋国公常渠亲自回京述职。
常渠收到消息时已是正月,他立刻收拾行装,带着一组亲兵出发,做好了或许要在路上过元宵的准备。
正月十四的森林中,这组平阳军烧起火来取暖。
“今夜先在此驻扎,明日午时便能赶到谷梁县。我在谷梁县住过好几年,那里每逢过年昼夜通宵灯会,明日正好元宵大家都去逛逛,休息休息。”
赵副将取出胡饼递给常渠:“将军不着急回京么?”
“不急不急。”
元宵当晚,罗槲叶和常晔带上面具去城中灯会,谷梁县是鱼米之乡,百姓相对富庶。虽对来年的生活心怀忐忑,但年节里的仪式总是极尽隆重。
“父亲?”
常晔远远地看见常渠的身影,忙追上前取下面具。
“子荣,你怎么在这?”
“阿荣你是碰上谁了?”
还没看见来人是谁,常渠便已经从生意中分辨出,他沉默地闭上嘴。
傅袅袅从人群后走出来,未做好准备就这样遇上了常渠。
那日常渠带着修养好身体的常晔回晋国公府,傅袅袅走上返途,此后她与常渠再也没见过。
这个即将消失在她记忆中的人,猝不及防在中年时重新出现。
傅袅袅率先避开视线,正巧彭柏带着傅永安过来,她抱起傅永安。
“永安,叫常叔叔,这是你阿兄的父亲。”
而后与常渠介绍道:“我女儿傅永安,过了年就十一岁了。这是我丈夫,彭柏。”
常渠沉默作揖,再抬头时已经不再失态:“真巧啊,新年快乐,我家次子今年过完年也十一岁。”
罗槲叶摘下面具:“见过晋国公,国公爷回京述职在此歇脚不知在何处休息?”
她假意见礼,实则是向傅家众人提醒常渠的身份与来历。
常渠解释自己在城外驻扎,不便进程打搅,常晔却还是请常渠进傅府一绪。
常晔:“父亲进城一事虽未告知当地知县,但江南道各地必然早早防备着你。”
傅家屋中,常晔说起这几月彦州之事:“阿圆父亲之死还未查明,我们已经探查到新消息,只待回彦州重查。”
常渠愤怒拍桌:“昌国公真是胆大包天,以往他就无恶不作,这次甚至还要你们俩的性命!”
两个面具被随手放在桌上,摇摇晃晃。
“明日你们便随我去彦州,有我平阳军在,我看谁还敢伤你们。”
罗槲叶和常晔收拾了东西要离开,傅袅袅不知说什么,只一位让他们注意安全。
常渠最后看向她:“你放心,有我在。”
彭柏想挡在傅袅袅前面,他捏紧了手还是转身放下。
常渠也不能做什么,他们之间隔了数载岁月,跨不过的现实。
傅永安不再拉衣角,而是拦在罗槲叶面前,她深吸气,抬头问:“阿姐,你走了就不教我武功了吗?”
罗槲叶摇摇头:“非也非也,我已经想好了,要为你请一个比我还厉害的师父,到时候我写信给你娘,等我的好消息。”
傅永安笑着点点头。
“这段时间我不在,你可每日都要打坐。”
“我会的。”
常渠再一次离开傅家大门,他回头看向傅袅袅,翻身上马离开谷梁县。
昭景二十年,江南道的连日暴雨毁了傅家布庄的库房,还未出库的丝绸面料皆被冲毁。
傅袅袅的母亲前去抢救布料,不幸死在这场大雨里。
家中突糟变故,丧礼上傅家门口要钱的要钱、要货的要货。
当时晋国公膝下有儿子,世子常渠跑去谷梁县入赘傅家,对外宣称失踪;次子常畋尚了魏国公主,齐国驸马不得参政。
晋国公为常家家业着想,写信召回常渠。
晋国公愿拿出大笔银钱助傅家过此难关,只是要常渠带常晔回晋国公府,常渠依旧做他的晋国公世子,傅袅袅依旧是乡下一个小商户。
傅袅袅与常渠之前,不是因矛盾而分开,即便是不得不分别的时刻,他们也不曾指责对方,背过身去的时候,或许有泪曾留下,早就在岁月里干涸。
常渠少年时期随着傅袅袅从京城一路赶到谷梁县,已经用尽了一生的勇气,可惜普通百姓的感情就是这样脆弱不堪,他们两个谁都不能够在那场大雨里握紧对方的手。
彭柏知晓这桩往事,但傅袅袅和常晔已分别婚配生育,昔年感情还剩下多少?
即使大雨连绵不断,下了一整个青年时期,也会逐渐忘却。只不过或许是失去的人太多,再重逢时,再次坠入那场雨里。
远没有当年那样难以割舍,傅袅袅关上门,长叹一口气。
“永安,你阿兄阿姐走了,也不知下次再见是何时。”
黎家祖坟里,黎文贺的墓被草草掩盖回,平阳军听得常渠的命令,立刻往下开挖。
常渠带着常晔、罗槲叶二人,一进彦州就直奔着黎家祖坟那边去。
穆同知和周同知本来在府衙等着,结果眼睁睁看见平阳军整齐划一从府衙门口过而不入,两位同知只好跟着平阳军跑出来。
罗槲叶牵马站在府衙门口,看见穆同知和周同知穿着官服匆匆忙忙从府衙跑出来。
“两位同知好久不见,新年快乐啊。”
“啊……黎姑娘,不知晋国公这是要去何处啊?”
“黎家祖坟,劳烦两位同知为我请个仵作来。”
周同知立马跑进去喊:“快快快,叫仵作收拾东西出来,有案子要办。”
“周同知。”罗槲叶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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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再请辆马车出来,晋国公已经走远了,我们还得追上去。”
几人正说着话,前方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罗槲叶下意识想追上去,对方却消失在人影中,好似只是一场幻觉,罗槲叶按捺下疑惑。
她……此时怎会出现在彦州。
没等几刻,彦州府衙的仵作就匆匆忙忙出来,两位同知坐在车里,仵作和车夫坐在车外。
罗槲叶亦翻身上马。
平阳军的将士们很快挖出黎文贺墓堆棺椁下的另一重棺椁,打开棺椁,其中的黎文贺尸身被保养良好,仿佛还是那三十来岁的模样,只是在沉睡中。
罗槲叶手扣在棺椁上,七岁的她和二十一岁的她重叠,站在黎文贺的棺椁前轻声喊道:“阿爹。”可是黎文贺不能回应她。
黎文贺双手置于腹前,他的长袍下似乎藏有东西。
仵作将黎文贺慢慢抬出,解开他的衣带,一个封尘十四年的小册重见人世。
罗槲叶捡起,轻轻翻开,跨越了世间的文字在眼前跳跃。
——
今日身体愈发不适,或许是寿元将至,此生已上过战场杀敌,将祖上的爵位顺利传下,并无遗憾,唯有家中亲眷难以割舍。
娘子不远千里从京城嫁来彦州,没曾想不过短短十年,你我或许要阴阳两隔。若是当初我没有去边关,没有回京面圣,陛下便不会叫岳丈与我诊脉,或许便不会认识你,更不叫你远离故乡。
爹娘早逝,阿弟无人管教,我一去多年,阿弟变成了这副贪婪模样,我走后该叫我如何放心?
这其中,最叫我放不下心来的,是我家小女阿圆。五年前我带她回京,还给她定了个好亲事。我观那常兄的长子,年纪虽小,样貌甚佳品行端正言之有物,阿圆长大后定会喜欢的。可惜我是见不到她长大那一日了,不知过个几年,她是否还记得我。
五年前回京,赶上四处天灾,齐国动荡,去岁我还答应娘子,寻个好日子再去一趟京城。想来岳家也想念菀娘阿圆了罢。
阿圆阿圆,若凡人死后有魂,可能叫我滞留在世间。恳求上苍让我照看阿圆,幼年失去爹娘护佑的苦,叫我一人受过便罢了。上苍若是不同意,可否让我留在她身边,看她长大。
阿圆,爹思来想去还是最最最放不下你。祈求大齐风调雨顺,国运康健,护佑我家小女阿圆无病无灾健康长大,一生顺遂。
——
纸页的最后,晕开了一大片的墨,星星点点的血迹喷洒得到处都是。
罗槲叶清楚地记得,黎文贺离世前总是咳血,她仿佛回到幼年时候,看见黎文贺强撑一口气断断续续写下这些文字,最终还是撑不住,一口血喷在纸页上。
她泣不成声,手指抚摸着满纸的‘阿圆’,小声说:“阿爹,我记得你,我都记得,我全都记得。我过得很好,无病无灾健康地长大了,二十一年来都很顺遂;阿娘过得也很好,她回到了她的故乡生活;常家子荣我也很喜欢。你不用担心……”
罗槲叶破碎的话语隐没在哭泣声中,彦州的风里突然夹杂着温柔的话语,断断续续的。
“阿圆你过得顺遂就好,不要为爹难过……阿爹不能留太久,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家。”
罗槲叶停下哭泣,抓住在她身边安慰她的常晔,问道:“有人说话的声音,你可听见?”
常晔一脸疑惑:“什么声音,没有啊。”
罗槲叶慢慢反应过来,那句话只有她一个人听见,是去世的父亲说给她一个人听的。
“几位大人,死者是长期中毒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