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血制的婚服

作品:《夜月清辉照鸿影

    雨越下越大,凛冽的风吹得人脸颊生疼,浓郁的血气熏得人睁不开眼。


    田栋明显感觉到自己动作变慢,他吃力地杀死敌人,捂着肩膀上的伤口爬回马车。


    “田栋,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晨霜慌忙给他包扎。


    “看样子昌国公是把人全都派出来了。”林谦挥起马鞭,担忧道。


    “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力竭,林谦,你们下车绕路去京城,我赶马车走官道。”


    “不行!”晨霜立马反对道。


    田栋拿起马车上的账本塞到晨霜怀里:“来不及了,快带着东西下车。我们要的是带东西回去,而不是和昌国公的杀手连番作战。”


    “走啊,快走啊,我会有办法活下去的。”


    林谦停下马车,拉着晨霜准备去另一条回京的路。


    “田栋,保全自身要紧,京城见。”


    田栋坐在车辕,扯出一个难看的笑,他挥动缰绳说:“我会的。”


    身后很快有新的杀手追上来,马车依旧在向前狂奔,田栋已然握紧了手中的刀。


    前方,一黑衣人持剑而立,雨水顺着斗笠的宽大帽檐流下,滴入泥里。


    这雨是愈来愈大了。


    “把东西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田栋紧急勒马,持刀跳下马车,一言不发。


    黑衣人转过身,长剑直直刺向田栋。


    田栋手中的刀早已卷刃,即便如此,他依旧拿刀抵住长剑。


    深夜,大雨滂沱,一刀一剑割开雨幕,惹得风猎猎作响。


    黑衣人的剑招虽与武仁师出同门,有明细的剑南痕迹,武功却要差上许多,看来昌国公真是无人可用了。


    田栋的刀无情地划过黑衣人的脸颊,黑衣人吃痛,不得已收剑捂脸后退。


    她的斗笠被掀翻,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庞。


    “彩云,怎么是你?”


    “田二哥,见到我很惊讶么?你身后的马车里藏了什么东西?不如叫我带回去交差,也省得我们俩在这刀剑相向。”


    田栋一言不发,过了前面那条河就出了江南道,离京城的距离越来越近,昌国公必不敢再杀上去,他在计算林谦和晨霜跑过河要多久。


    “田二哥怎么不开口?见到我不高兴么?”


    “你们在彦州敢做,不敢叫天下众人知晓?想拿走账册,除非从我的尸首上踏过!”


    “田二哥,我给了你机会活着的。”


    血染红了雨,田栋只剩下机械地挥动手臂,使出那些自幼刻在脑中的招式。


    杀杀杀,他的脑中只剩下对战,他要为林谦和晨霜争取时间,哪怕只是一息。


    彩云看着面前好似已经入魔的男子,恐惧地吞下口水。


    其实田栋早已力竭,身上重伤无数。


    刀插在泥中,他单膝跪地依靠刀撑起身体,已然不能再站起身。


    田栋四周都是尸体,直到新的援兵抵达,才有人敢去接近田栋。


    长剑捅穿了他的身体,确定他已经死去,可他至死始终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远远望向京城。


    “糟了,怎么什么都没有!”


    彩云把马车翻遍了,依旧一无所获,愤怒地踹了马车几脚,反倒给自己踹痛。


    “我看他们一个个的嘴里都是仁义友爱,原来也只是伪君子,扔下一个弃子拖住我们。”


    众人如田栋所料,并不敢追出江南道地界,黑衣人搜查了一夜无果,只好传信回昌国公。


    “哗——”


    账本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被供上皇帝的书房,禾熙大手一挥,奏折洒了一地。


    “年关将至,一个两个给我惹出这么多乱子,还叫不叫朕过年了!”


    宫女太监,以及下方的谭元寿尽数跪下,帝王的威亚无声蔓延。


    谭元寿不紧不慢道:“陛下息怒。”


    “查!给我查个天翻地覆!这是朕的江山,不是他高家的人为非作歹的地方!”


    禾熙坐下,仔细翻看账册。


    “让潭嘉韫去彦州,把常子荣全须全尾带回来。晋国公刚打了胜仗,他的长子就出了事,这叫朕如何给将士们交代。”


    “是,陛下。臣算算时日,晋国公应当已经接到圣旨,在回京述职的路上了吧。”


    皇帝深呼一口气,身子稍靠向桌案:“倒是提醒朕了。”


    他拿脚点点伏跪在地的小太监的头,道:“去,朕要拟旨。”


    算算平阳到彦州的时间,与京城到彦州接近,皇帝赐下旨意,让晋国公配合锦衣卫千户谭嘉韫搜救常晔、彻查彦州一事。


    皇帝突然想到旁的事,问谭元寿:“你家女婿出城没?”


    “陛下,今早刚出的城,可是要叫昭瑞回来?”


    “让嘉韫快马追上谭昭,事以密成。昌国公若是问起来,就说贵妃昨夜哭了一整夜,朕心疼贵妃,增派了人手去追那个落娘子。”


    落娘子是尚硕的原配妻子。


    尚硕是齐国将士的遗孤,自幼父母双亡,与姐姐尚元惜二人相依为命,家中无其他亲眷。


    尚元惜在陛下身边一向盛宠不衰,得封贵妃,唯一的痛楚便是尚硕失踪多年。


    尚硕去年突然回京,原是失忆后流落他乡,直至去年才记忆恢复。


    他自称在外已成婚,记忆恢复后惦念着在宫里的姐姐,同妻子说回京探亲,便孤身一人踏上旅程。


    尚贵妃喜不自胜,先是给尚硕求了个泰和伯的封荫,再是搜罗京城富贵人家未婚女郎的小像,要给尚硕议亲。


    齐国给外戚封爵的规矩,指的是皇后娘家。


    如高太后的父亲,曾经便得封昌化伯,由高太后的兄长、如今的昌国公继承爵位。后来高家有从龙之功,皇帝登基后,将昌化伯晋升为昌国公。


    皇后常盈的母家,则是祖上用军功挣来的晋国公。


    晋国公一门人丁凋零,常盈的兄长常渠镇守南平;弟弟常畋与魏国长公主驻守北边,十年未归京,且因驸马身份始终只是白身。


    两相对比,尚贵妃太过得宠得有些令人齿寒。


    不过这道也不是头一遭,帝后成婚二十载,尚元惜一向仗着得宠将常盈踩在脚底。


    知晓昔年往事的京中老人一向看不惯尚元惜恩将仇报的做派,但那又如何呢。


    总归她一向蛮横,面对多年不见的弟弟尚硕,她也一样蛮横。


    最初她也是仁善的,但是给尚硕请来伯爵之后,她就变回了高高在上的贵妃。


    “你看姚首辅家的孙女如何?”


    “阿姐,我已经成婚了,哪有停妻再娶的道理。”


    尚元惜一巴掌落在尚硕脸上,她似是怒了:“你在外面娶的什么乡野村妇也能做得数?姚家祖祖辈辈可都是读书人,姚姑娘更是知书达理。”


    而后再好声好气同他说:“姚姑娘的祖父可是首辅姚敬呢!小玮不像萧平泽有晋国公府这个外家,只能靠你这个做舅舅的和朝中重臣结为姻亲,阿姐对你这么好,阿硕帮帮小玮好不好?”


    小玮是尚元惜的儿子,三皇子萧平玮。


    尚硕抵死不同意,被尚元惜关起来,随着婚期的逼近,他开始绝食。


    尚元惜赶到“泰和伯”的新府邸,她的宫女奚灼新研制了一种药品,据说能使人忘记过去,奚灼将其命名为“忘川”。


    尚元惜亲手将忘川倒进尚硕嘴里,奚灼就站在一旁看着。


    奚灼自认为自己配药没轻没重的,没想到尚元惜竟然是要用在嫡亲弟弟身上,她慌乱地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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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佑尚硕全须全尾。


    幸好尚硕没事,幸好尚硕的确不记得了。


    尚硕变回当初与尚元惜相依为命的时候,尚元惜说什么他便做什么。


    “阿姐,我为什么要住在这里,我想回国公府。”


    尚元惜挑眉,语气冰冷:“寄人篱下有什么好的,阿姐现在是贵妃,那什么晋国公府,都在你我脚下。”


    回宫的路上,尚元惜观赏着自己精美的指甲。


    “阿弟之前不是也失忆了么,就让他一直不要想起来那个错误。”


    婚期定在正月初三,庆祝年节的百姓家中喜气洋洋,准备办亲事的姚家、泰和伯府亦张灯结彩。


    也不知是在庆祝新年,还是在贺喜31岁的泰和伯在婚后又新娶了位14岁的小娘子做正妻。


    落子研赶到京城的时候,尚硕穿着喜服去姚家迎亲。


    她都不用打听,京城的街头巷尾都是这位突然出现的“泰和伯”的故事。


    白雪铺就的齐国京城,漫天红布的泰和伯府。


    姚家姑娘出嫁了。


    雪地里,红色的迎亲队伍敲锣打鼓。姚娘子出姚家门时,便下起了细雪。


    尚硕骑马带着姚娘子的喜轿,和她的十里红妆,绕过大半京城,向众人宣告这桩喜事。


    雪愈下愈大,围观的百姓纷纷觉得不对劲关门回家。


    “这婚结得有点邪门,这么感觉是老天有在阻拦?”


    “嘘,人家是什么人,哪能在外头说这种话,等会锦衣卫给你逮牢里去。”


    “快快回家吧,这么大的风雪,太冷了太冷了。”


    “新伯爷成婚怎么不算个好日子?今儿老天都这样不赏眼了。”


    风也大雪也大,接亲队感到有些寸步难行。


    落子研就站在泰和伯府外看热闹的人群里,她始终不相信,尚硕要新婚。


    直到茫茫大雪中,逐渐出现的红色身影。


    她的心跌落到了谷底,那个身穿喜服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新郎正是尚硕。


    原来他当真不记得自己了……


    落子研不知该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她好像就这样陷入黑暗中,心跳逐渐暂停——


    她靠在角落里,没有落泪,只是觉得有些可笑,就这样笑出了声。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落子研突然闯进喜宴里:“既如此,那我就恭贺你新婚了。”


    落子研是芦族人,成婚时,与尚硕绑有同心结。


    同心结绑在脑中,使得她在千里之外得知尚硕不对劲,千里迢迢赶来,让她看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落子研失望地收回同心结,头也不回转身便离开。


    “子研……”


    尚硕楞在原地,良久才反应过来,奚灼的药不稳定,或许是见到了落子研,他被刺激后,将一切都重新想起来。


    尚硕立马脱下喜服,要追上去。


    尚元惜拦下他,却听得他道:“停妻再娶一个只有我一半大的小姑娘,我没有脸面做这样的事,还请阿姐放过我。”


    尚元惜不知该说什么,冷冷地怒斥:“好好好,你走,我放你走,我倒要看看你能去哪里!”


    这天夜里尚硕死在泰和伯府门口,白茫茫的京城一地血色,远远看过去,就像是红绸飘落在地。


    血浸染了尚硕的白衣,像极了他在伯府里脱下的婚服。


    风依旧大,血色红绸在空中飘动,或许这也是尚硕染红的白绸。


    是婚礼?是葬礼?


    有人说,看见尚硕原配娘子落子研失魂落魄往城外去,手上还沾有鲜血。


    陛下命五城兵马司满城搜捕落子研,没有人再见到她,这个女人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如同尚硕口中的那个世外桃源一般难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