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苛税

作品:《夜月清辉照鸿影

    罗槲叶貌似不经意道:“我还听这位姑娘提起过,她很感激曾经有一位好心的大伯,帮助她去京城。”


    彭柏正蹲在水井边择菜,随口应答:“沈霜还记得我呢?以前在镖局的时候,一个京城户籍的镖师同我说,京城有育婴堂可以收留孤儿。我就托人去问还没有这回事,把沈霜送过去安顿好之后……哎呀这也好多年了。”


    罗槲叶脸色一下子有些难看,常晔问她怎么了,她摇摇头:“或许是吹了风有点疼。”


    “那就快进屋躺着吧,马上就开饭了,傅姨给你炖了肉汤。”


    常晔知道罗槲叶恐怕不是因为身体不是而变的脸色,其他人都出去准备饭食,他还留下来照顾罗槲叶。


    “你身体如何了?要不还是找个大夫来看看。”


    “不用了,乡野大夫无非就是再开一剂疗养的方子,我没什么事。”


    “柏叔和彭伯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罗槲叶拉着常晔的手,示意他凑近些。


    “你有没有想过,穆同知要杀刘瞎子,柏叔和彭伯两个普通人是怎么躲过彦州衙门的盘查,全身而退的。沈霜一个孤女,柏叔托人将她送去育婴堂之后不久,很快去了暗卫营。旁人不清楚,我可是知晓的,当时是暗卫营亲自来单独考教了沈霜的天赋,然后将她带走。”


    “你是怀疑……”


    “我总觉得帮助沈霜的人和护卫彭伯的是同一人,这样算来,此人就是柏叔。”


    “你说得不无道理。傅夫人虽普通,可曾经在京城和皇后是同窗,回谷梁县后也有晋国公长子入赘。再之后晋国公和傅夫人合离,带着改名换姓之后的……我,回到京城。这样的人,换谁都要盯着的。”


    常晔顿了顿道:“那位来位不正,刚登基那几年都在平反,刚平稳下来彭柏就来了傅家布庄,未免太过巧合。”


    当今陛下在昭景二十年被废,而后联合高氏一族起兵造反,一年后昭景帝过世,禾熙帝“顺位”继承皇位。


    罗槲叶的目光落在常晔的脚上:“我记得你同我说,你脚上的扭伤是他包扎的。”


    “当时他说自己以前做过镖师,懂一点外伤的处理。你伤得重,后来大夫重新开了药外敷,让阿娘包扎的。我这只是一点扭伤,一直都是柏叔帮我上药。”


    “可是他这个手法,和暗卫堂的如出一辙。”


    “事已至此,柏叔就是锦衣卫的探子。”


    罗槲叶拧眉不解:“可是他为何要露出这么多破绽。”


    “或许,他只是提醒我们,暗处也有人在盯着。”


    “盯着你和傅姨吗,你确实和傅姨关系太过生疏了,可是这么多年你也不长在她膝下,并不算什么吧。”


    常晔正要说什么,外头彭柏在喊开饭了。


    “明儿就是除夕夜,今儿多吃点,明天一天可有得忙。”


    傅袅袅炖了一大碗肉饼汤,罗槲叶惊呆在原地,看重傅袅袅端到她面前。


    “吃啊,愣着干什么,多吃点身体好得快。”


    “多谢傅姨好意,可这也太多了我吃不完岂不是可惜。”


    傅永安拉着罗槲叶的袖口道:“罗姐姐,我也想吃。”


    傅永安口水都要滴下了,傅袅袅无奈地看着她那副不争气的样子,最后妥协道:“行行行,吃吧吃吧。”


    彭柏刚从厨房端了一锅羊肉出来:“先尝尝我这肉做得怎么样,我今天碰见卖羊肉的,买了一大锅回来,要是做得好吃啊,明天的年夜饭这可就是重头戏了!”


    彭柏拿着围兜擦手,看见众人都盯着他看,狐疑地问:“怎么了?”


    傅永安指了指罗槲叶面前的炖肉:“爹,可不可以再拿两个空碗来呀,我想吃这个。”


    “哎哟,又馋又懒的姑娘,这是给你罗姐姐养伤的。”


    罗槲叶开口说道:“多谢傅姨柏叔的好意,我这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也吃不完这么大一碗,不如多拿几个碗来,我们每人分一口吃。过年嘛,就是要人人都吃好的。”


    常晔立马站起身说要去拿碗,彭柏按着他坐下:“你脚不方便,我去我去。”


    罗槲叶通常都是对付一口,总算坐下来一家人吃一顿饭,她美滋滋眼睛都眯起来。


    彭柏哀叹着给傅永安夹菜,傅永安抬起头问他怎么了。


    彭柏轻抚傅永安的发丝,道:“今日去周月娘家买肉,听说齐儒寅虽被抓了,但那位穆同知只比之更甚,来年官府的税只会更重。”


    说到这个,傅袅袅也吃不下饭,放下碗道:“之前我在彦州也听说了,铺子里的几个掌柜都提了,明年的生意只会更不好做。”


    傅袅袅不忘关照傅永安让她多吃肉,轻轻擦去傅永安脸上沾的米饭,嘴里说着:“今年衙门收的税已经够多了,不说种地的百姓逼死了多少,就往年那些种桑给我们傅家供丝的都撑不下去了。”


    罗槲叶好奇地听着,手里不忘往嘴中送饭。


    常晔听见民生问题,立时放下碗认真问:“这是何意,种桑和种其他有何本别?”


    彭柏解释:“是这样,假设这一家五口人共有十亩地。种桑养蚕利润高,每年各大布庄都会下去收丝,换来的钱财再去买粮交税,余钱是足够一家一年的吃喝。若只是种稻子,粮交了税,远远不够五口人的吃喝,每年只能去找富户多租些地,富户又要从其中抽成,一来一去算下来,这种稻子啊,出了力又吃不饱饭。”


    “原是如此。可我记得,前年肃王殿下上书主张减少粮食赋税。后来几经早朝商讨,最终在去年夏陛下下旨减少粮税,增加商税。可我怎么听你们所说,这收税还是逼得百姓寸步难行。”


    傅袅袅笑着挥挥手:“你自幼长在京城、公侯之家,不懂外面百姓的苦。朝廷律法呀,一向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也不知究竟是因何缘故。我只知道呀,从禾熙十五年肃王第一次提出‘百姓生计重于天’至今,县衙府衙收税的名目比以往更甚。”


    “巧立名目加重赋税,怎会如此!”


    彭柏拿了新碗盛汤给傅袅袅,劝她多吃点:“这也不是单单江南道这样干,地方官府和朝廷脱节也不是一两日的事。都怪我在饭点说这些,船到桥头自然直,今日咱就不愁这些了。来来来吃饭,要不是快过年了,可难得吃上这样一大桌子菜。”


    傅袅袅接过汤碗,瞪了一眼彭柏:“明儿就除夕了,可不能再提这些丧气事了,后面一整个正月也不要再提。”


    傅永安吞下嘴里的饭菜,无情地问傅袅袅:“娘,阿爹只要正月不提这些事情,来年便不会发生么。”


    彭遮一向只顾着风卷残云般吃饭,不插话,趁他们放下碗筷的时间,更是加快夹菜的速度。此刻吃饱了打着饱嗝放下饭碗,才有空抬头。


    他剃着牙打趣道:“永安你这就说笑了,那些狗官恨不得把百姓敲骨吸髓,恐怕明年只会比你爹娘想的更可怕。”


    傅永安不解:“左右都是要发生的事,为何正月不能提?这也算是晦气之事。”


    “这当然晦气了!”傅袅袅猛然翻了个白眼,“你娘我一年到头愁得头发都要早早白了,也就正月里能得个清净,这才不想听的。”


    傅永安捧着碗笑了:“我还以为又是上古神话里说,过年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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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讲给官家交税的事。”


    一顿饭吃下来,罗槲叶一直沉默地观察傅永安。


    彭柏去哄傅永安睡觉,罗槲叶坐在台阶上赏月,傅袅袅在她身边坐下。


    傅袅袅问她:“怎么了,我看你一直瞧着永安,这姑娘就是被我宠坏了,没大没小又没规矩的。”


    罗槲叶摇摇头:“永安她很讨人喜欢,她好像总是过得很幸福的样子。我在想,是不是因为她能有你们这样的爹娘。或许,在爹娘膝下顺顺利利的孩子就是这样的。”


    说完这话,罗槲叶有些后悔,她这样羡慕永安,像一个话本里的反派,躲在角落里阴暗地嫉妒主角。


    傅袅袅看着跟着彭遮在厨房收拾碗筷的常晔,他从未亲自干过这种伙计,慌慌张张地怕砸了碗。


    傅袅袅问罗槲叶:“我还以为你爹过世后,婚约就不作数了,没想到这时候重新提起来,你是怎么想的?”


    罗槲叶抿着嘴,低头小声说:“旧事重提只是让我名正言顺出现在彦州,待此间事了估计……”


    “可我问的是,你是怎么想的,你喜欢他吗。”


    罗槲叶摩梭着傅袅袅的棉布裙,突然开口:“嗯,我喜欢他的。”


    “其实远不用这样觉得自己家世配不上或者怎样,你是忠勇伯的独女,他是母亲不能露面的私生子;我听你母亲说,你在京城受了很多苦,年纪轻轻靠着自己在锦衣卫就职,子荣他只是靠家里封荫当上的少卿,没有一步一脚印的根基,和你不能比的。”


    罗槲叶低着头不敢看傅袅袅,泪水突然沾湿手背,傅袅袅揽着她,她一时被情绪淹没,趴在傅袅袅膝上抽噎。


    “当初常家姐姐考中进士,却被先帝赐婚给那个太子,我见形势不妙,都没想过其他办法,当时就抛下追寻了十六年的科举路,回来接受布庄的生意。好姑娘,你比我要有勇气得多。”


    罗槲叶对着天井中水面的月影垂泪,傅袅袅不知从哪变出个梳子,一下一下为她梳头。


    “哭吧,把过去那些苦楚郁闷都新岁来临前哭个干净。”


    罗槲叶声音闷闷的:“可是傅姨,我还没想好。我虽然心悦他,可成婚不一样。我花费了那么多时间,差点把命都不要才做上个七品总旗。晋国公府有个做皇后的姑太太,我若真成了婚,这官职肯定是保不住了。”


    “傅姨懂你的意思。这个世道做人难做女人更难,在外面抛头露面辛苦又看不见希望,多的是人劝你嫁个男人算了。傅姨是过来人,见的人和事多一些,出嫁的确不是退路而是深渊。你喜欢子荣,和官路肯定是有两全之法的。”


    罗槲叶坐起身,自嘲道:“世间安得双全法?我早就知道,自我进了北镇府司,不会有旁的可能的。”


    “船到桥头自然直,我总是相信没什么事是做不到的。我就是怕你委屈自己,去做国公府小宗的夫人。”


    傅袅袅替罗槲叶把长长的发丝盘起:“瞧我说这些做甚,今儿真是多嘴了。”


    “傅姨今儿愿意同我说这些,我开心着呢……其实我很羡慕永安有傅姨这样的娘亲。”


    傅袅袅拉着罗槲叶的手,笑着道:“换了旁人听你说永安那样的姑娘讨人喜欢,恐怕就要说些不长眼的话,譬如什么让你生个和永安一样的孩子。”


    傅袅袅指着挽起袖口打水的常晔道:“虽然你和子荣年纪也不小了,可我看你们还是孩子,可惜子荣不是养在我跟前的。若是你俩不嫌弃,我也愿意做你们的傅家娘亲,像照顾永安一样照顾你们。”


    罗槲叶忍不住咬唇笑了,抬眼对傅袅袅点点头。


    “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