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玉堂城怪病(8)

作品:《断剑埋荒楚

    城中流言渐息,街巷重归平静。


    这日清晨,孟天流来到长扬小院时,青琅恰巧将体内最后一缕咒力化尽。她推窗通风,正对上孟天流纠结万分的苦恼脸。


    “青琅姑娘。”孟天流道,“近日玉堂城事务繁忙,我才寻得空闲,来与二位谈谈连梦山一事的调查结果。”


    只听他叹道:“猎户刘四残疾在家,偏偏好运接得你这一单生意。有人眼红,便悄悄在他茶水中下药,令其神智昏沉不辨方向,最终在连梦山间与你失散。本来事过数日,一切早已无对证,谁知下药之人见长梧山庄四处盘查,承受不住压力,主动前来自首。如今,已被依律论处。”


    连梦山一行尚有许多疑点未明,只是李观主已死,其余事情,青琅不太关心。她想起那半支接头签,问道:“可还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一穷二白的山野猎户,没什么特别。”孟天流道,“比起他,那支外来的商队要可疑许多。据他们说,三位死者是避雨相逢,一言不合出手打斗致死,而他们人生地不熟,不敢进行干涉,恐引火烧身。赤珠姐姐查过死者伤处,不可能是这样的情况。我先前收到家中来信,送别无名会的贵客后,还要往贪狼寨去,重新问询证人陆英。”


    他顿了顿,努力辨别一番青琅神色,没看出什么,只能为难又恳切地接着说:“其实……姐姐在信中还特意叮嘱了,若你得空,或可乘长梧山庄的马车到永和城一叙。好梦楼一别后,她再未寻得机会见你,一直很遗憾。”


    “诸事缠身,忙乱非常。”青琅面无表情道,“再过些时日,我定亲自登门拜访。”


    她并非空口承诺。


    杀死李观主、离开连梦山后,青琅本打算随图雅商队与陆英二人在永和城暂作停留,但是念及谢不能的人情,她只能先行与之同往。


    昨夜,纸鸟送来竹先生急信,字里行间尽是托孤之意。青琅从玉堂城折返西北,赶往积香集接应阿梅,再西行至永和城与燕庄主见上一面,倒也顺理成章。


    孟天流走后不久,窗外又有人声。


    谢不能满身风尘仆仆,扶住窗沿:“弥沙真人伤我一掌,阴差阳错引动天示。天示显示,他曾经下毒害我。我循着这条线索,托积香集查探,拼凑出一些扶薰谷旧事。”


    各处汇集的消息显示,“谢不能”的母亲“谢峤”是扶薰谷药圣亲传,天资卓绝,才学过人,声名显赫。


    可惜,如同许多传说故事里聪明但倒霉的姑娘一样,道盟位高权重的人物用花言巧语骗得她痴心错付,害得她日渐偏激道心崩毁,终至走火入魔。


    弥沙真人是空青谷的学生,曾往扶薰谷寻药,偶然结识谢峤,倾慕至深。他见不得她因爱恨煎熬痛苦而耽误修行,便将蚀骨的毒药喂给她的孩子,试图让她脱身往事。


    这是一个残酷的转折点。


    据传,谢峤自此幡然醒悟,重新沉心于医药之道,颇有建树。念及稚子无辜,她将谢不能送走,二人再未有过往来记载。结合弥沙真人的话推断,谢不能大抵是被送至道盟。


    “查到这里,我仍是不懂,为何会与过去的你有所交集。”谢不能语气平静,带着几分似乎事不关己的剖析,话将出口,又想起自己尚未与青琅言明“捆缚魂魄的罪魁祸首之人正是我自己”。


    他话锋一转:“不过想来,道盟规矩森严、处处束缚,与我天性不合。若有一立场相反之人,能让一切乱得有趣些,我定乐见其成。”


    青琅勉强应了一声。她已知晓谢不能魂魄丢失记忆全无,先前所言多是信口胡诌,若非柳然已被孟天流送离平州,治疗街坊一事暂无更好人选……


    又听谢不能道:“只是你我关系未明,于未来合作无益。天示片段零碎而伤身至极……我便去找弥沙真人,想要问清与你的过去。”


    前夜。


    离开平州的马车内,弥沙长老望着昏迷的岳平,一言不发。听见敲窗声,他猛然回过头,惊道:“你还敢来?”


    首先回应他的,是一股弥散的淡香。谢不能笑笑,在他对面落座:“弥沙真人,你道法卓绝,制毒下药在呼吸之间。我出此下策,也是为自己的人身安全着想。”


    弥沙长老手脚瘫软,神色莫名地瞪视他,眼里布满血丝。


    “弥沙真人,我清醒至今,只图一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我要解决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你若执意再添一桩,就别怪我失礼了。”


    那封字迹潦草狂乱的血书被谢不能扔到弥沙长老面前。


    谢不能道:“此信落款,是你那日提到的——我的母亲谢峤。我查到你们的故事,深受感动,深表同情。不如让它与一起上路,留作念想。”


    “小谢,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弥沙长老语气沉痛,“谢峤是怎么教你的?她教你为人处事以善为先,莫要辜负期望推卸责任,而你从来不会让她失望!”


    谢不能晃晃岳平的肩,问道:“他可是知情人?若是,得喊起来让他留几句遗言。若不是……罢了,做人做事,斩草除根,还是稳妥一些为好。”


    弥沙长老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盯着他线条利落的侧脸,恨极咬牙,胸膛剧烈起伏。


    片刻后,他硬生生挪开视线,嗓音沙哑道:“谢不能,我带走岳平,是为了保你!若有他出面指认,你所要承受的,何止一掌!当年下毒害你经脉受损之事,确是我的过错,你有多少怨言,要如何报复,都不为过。可是你如今这副样子,实在对不起谢峤昔日对你的栽培!”


    激昂愤慨的话语间,岳平悠悠转醒。


    岳平吸入的迷药不比弥沙长老少,照理该同样四肢酸软、难以动弹。然而,当他的目光扫过车厢,触及谢不能的面容时,竟如遭雷击,浑身肌肉瞬间绷紧,不知从何处爆发出一股力气,猛地挣扎起身,重重扑倒在弥沙长老身前。


    时过百年,炼狱般的记忆卷土重来,足以让任何人肝胆俱裂。岳平难以自抑地浑身颤抖,过了好一会儿,才凭借多年历练沉淀出的心性勉强平静。


    他抬起头,看向谢不能,苦笑道:“谢大夫,我此前为钻研咒术分身乏术,竟直至今日才察觉……你是这样的身份。”


    谢不能道:“就怪弥沙真人找上门来,敲晕你又打伤我吧。”


    岳平长长呼出一口气,叹息道:“这些年来,我一直不敢发声。时至今日,竟还有人追查此事,也算是扶薰谷诸位惨死的同门……所能得到的最后一点慰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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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弥沙长老,您是仁善明理之人。谢大夫,玉堂城共事几日,您代表同善会而来,品性无需质疑。二位知道真相后,还请以自身安危为重。”


    他停顿片刻:“谢峤长老背叛了道盟。”


    “沧澜灵脉崩塌,天地灵气动荡,道盟急信纷飞而至,谷内一片混乱。那夜,谢峤长老浴血归来,带着一个重伤濒死、昏迷不醒之人。”


    “她携那人直入议事厅,与掌门及几位留守长老爆发激烈争执。我等学生被隔绝在外,只能隐约听见几句高亢的怒吼。”


    “不久后,议事厅被狂暴的灵力轰然炸开。谢峤长老立于废墟之中,周身缠绕的力量已截然不同于往日,其强横暴戾的程度,远超我等认知。只见她双目赤红,神智尽失,招式狂乱地进行无差别攻击,所到之处一片狼藉……无人能敌。”


    “我躲藏在鸣风丘的巨树顶,逃过一劫。别怪我贪生怕死,我若当时现身,不过是徒增一具亡魂,这世间再无人知晓那夜的真相。”


    “屠杀过后,我听见谢峤长老指天怒吼,一时称颂沧澜灵脉炸得好,一时又厉声咒骂,说扶薰谷为道盟效力是助纣为虐,合该早日毁灭……这些年来,无名会与长泽天各方宣讲,我已大致明白她当年到底是误入哪条歧途……只是我乃道盟登记在册的修士,有些话,实在不便以扶薰谷幸存学生的身份再多言……”


    弥沙长老僵在原地,片刻后,垂头去看那份字迹潦草的血书。


    沉重的寂静弥漫开来。


    谢不能收起留影珠,转向岳平道:“有岳大夫此言为证,我便安心了。此事既与我无关,我自不会在外多言,留存此证,只为自保,免得日后再有如弥沙真人这般不明就里便发难之人。”


    言罢,他无视弥沙长老满面复杂神色,提议道:“弥沙真人,你先前不分青红皂白伤我一掌,我看你年事已高,倒是不好还你一击。为作偿还,便请你满怀歉意地告诉我,我与青琅有何过往吧?”


    弥沙真人的目光死死钉在谢不能脸上,几分审视,带着难以理解的错愕,哑声追问:“关于你的母亲,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谢不能道:“弥沙真人,我连自己是谁都尚未确认,为何要关心一个毫无印象之人。说来,我寻你打听旧事,不过是因为使用天示窥探过往既耗心神又伤身体,太过麻烦。相较之下,还是直接来威胁你要省事许多。”


    弥沙长老嗤笑道:“我听闻,道盟虽助你成功续脉修元,但你不求上进,只知借祖荫享乐,年岁渐长,无功无绩,无声无名,与你母亲相比,乃是蜉蝣之于沧海,微尘之于山岳。”


    “至于无言剑青琅。”弥沙长老语带讥讽,“她为人偏激狂傲,与柏川尊者仇深似海,一心只想毁掉道盟,毁掉沧澜灵脉,颠覆整个修行界!我劝过她,明月劝过她,蛫劝过她,她却不听不信,一意孤行。她出手时引动万钧雷霆,教天地翻覆……道盟修士因此死伤者众。这样的人,与你能有什么过往?”


    他不屑道:“若硬要说你二人有何牵扯……大抵便是她摧毁灵脉、屠戮道盟修士时,剑锋过处,你乃千千万万人之一。你福大命大,苟活至今,难道还想从我这里,听得些过去辉煌功绩?就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