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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重生后被宿敌强娶了

    第91章 你不许死。我还有账没跟……


    城门内, 景象与往日繁华的京城截然不同。街道上空无一人,所有店铺门窗紧闭,一片死寂, 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京城已然戒严, 宫中定然早已是罩上金钟罩一般。


    姒华欢回想起前世叛军作乱的景象。他们并非从外部强攻,而是在宫内发难, 然后逐渐向外蔓延, 最终占领皇宫, 控制京城。


    “谢昀的具体计划是什么?”姒华欢一边快步走着, 一边问杜风。


    杜风紧跟在她身侧,压低声音:“侯爷假意与叛军合作,答应他们里应外合。实则这些兵马是为了将皇宫乃至京城几处要塞包围, 只等叛军发动后收网,切断他们的退路和外援, 瓮中捉鳖, 一网打尽。”


    “晋王呢?”姒华欢忽然问。


    杜风脚步微微一顿, 震惊地看向她,失声道:“殿下怎么知道……”


    果然是她的好皇叔。


    姒华欢心中一片悲凉。


    之前虽有猜测,却无实证。现在终于确认,那个看似与世无争、温文儒雅的皇叔, 竟然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杜风艰难道:“晋王……此刻应在宫中。侯爷推断,他会在叛军控制皇宫后, 以‘护驾’或者‘清君侧’的名义出现, 顺理成章地接管局面。”


    姒华欢心中的慌乱越来越强烈,她问道:“谢昀在哪?”


    “侯爷此刻应该在……宫门外。”


    姒华欢呼吸一窒。


    按照前世轨迹,林珩应该已在宫门城楼上!


    她越想越觉得浑身发冷,心里的恐慌不断加剧。


    不能再等了!她必须立刻找到谢昀, 提醒他小心林珩!


    她目光一扫,看到路边拴马石上系着几匹马,大概是戒严时来不及牵走的。


    她毫不犹豫地快步走过去,迅速解开拴马石上的缰绳,抓住马鞍,用尽力气,有些狼狈地攀上了马背。


    这匹马不是很乖顺,她费力地控制着缰绳,回想着之前谢昀教她的骑术,扬鞭抽在了马屁股上。


    “驾!”


    马儿长嘶一声,撒开四蹄,朝着皇宫方向疾驰而去,在空旷寂寥的街道上留下一串马蹄印和飞扬的雪沫。


    “殿下——”姚黄和魏紫惊呼,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迅速消失在街道拐角。


    杜风急得跺脚,对留下的亲卫们快速吩咐:“你们先送姚黄姑娘和魏紫姑娘回侯府,务必保证她们的安全!”


    说完,他忙解下另一匹马的缰绳,翻身上马,策马冲入风雪。


    寒风呼啸,刮在脸上如同刀割。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刺得生疼。姒华欢不管不顾,咬牙坚持着,心中疯狂想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终于,皇宫的轮廓在前方显现,更近些,是宫门前黑压压的军阵,铁甲森然,刀枪如林,矗立在风雪中。


    和前世一模一样的场景。


    姒华欢没有丝毫减速,反而用力一夹马腹,紧盯前世那只冷箭射来的高耸角楼。可距离太远,风雪又模糊了视线,她根本看不清角楼之上是否有人。


    “让开!”她用尽力气嘶喊。


    军阵边缘的士兵们听到动静,愕然转头,只见一匹棕马驮着一个白色身影,以惊人的速度直冲过来。


    他们的身体先于脑子做出反应,下意识向两旁闪开,让出一条可供她通过的通道。


    快速跨过军阵,姒华欢看到了那个骑在高大黑马上的熟悉身影。


    谢昀一身玄色铁甲,肩披暗红披风,正微微仰头,关注宫墙内的动静,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这一幕,恍如隔世。


    突然,姒华欢隐约捕捉到角楼上,一道寒光极其短暂地一闪。


    “谢昀——!”


    谢昀听到身后异常的动静和尖声呼喊,本能让他瞬间警觉,不及细辨,猛地一拉缰绳,在马上拧身回转,右手按向剑柄。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一道白影携着劲风从侧后方飞扑而至,狠狠撞在他身上,巨大的冲击将他直接从马背上撞飞出去!


    “砰!”


    两个人同时从马背上摔落。


    谢昀一身沉重的铁甲,加上姒华欢扑来的冲击力,使得这一摔结结实实,重重砸在冷硬的地面上。


    就在两人摔落间,一支羽箭擦着谢昀刚刚所骑战马的上方掠过,插入雪泥中。


    两人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才卸去力道停下。谢昀被摔得眼前发昏,但强忍剧痛,右手重新覆在剑柄上就要拔剑。


    这时,一股极其熟悉的香气钻入鼻尖。


    谢昀浑身骤然僵住,他低头看向自己怀中的人。


    兜帽早已在翻滚中脱落,露出一张痛得完全扭曲的小脸。


    姒华欢眉头死死拧在一起,眼睛紧闭,张着嘴,似乎想痛呼,却因为疼痛而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破碎的气音。


    谢昀脑子一片空白,嗡嗡作响,心跳几乎停止。


    “你,你怎么……”谢昀因为震惊和心疼一时间有些失语。


    他忍着浑身的剧痛,手忙脚乱地撑起身,小心翼翼将怀中的人半抱在怀里,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满眼无措:“你怎么样?摔到哪里了?哪里痛?说话!姒华欢!”


    姒华欢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的骨头像是散了架,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移了位。尤其是身前被他铁甲硌到的地方,火辣辣地疼,疼得她眼前阵阵发黑。


    从小到大,她何曾受过这样的罪?便是幼时被谢昀踢来的鞠砸到头,也远不及此刻的千分之一。


    地面硬,他的铁甲更硬,这一摔一撞,她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强撑着,目光越过谢昀的肩膀,投向马身侧后方不远的地面上——


    一支箭矢斜插在雪泥里。


    还好……赶上了。


    紧绷的心弦须臾之间松了,姒华欢心中涌起一股释然和庆幸。


    这算不算是,为自己对他的误解、怨恨和偏见赎了罪?


    身上的疼痛让她无法思考更多。她喘息着,颤抖着抬起一只手臂,指向那座角楼,嘴唇翕动,对谢昀吐出两个字:“射……杀……”


    谢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抬头,只见角落似乎有寒光一闪!


    在他抬头的一瞬,第二支箭矢已撕裂空气,带着凌厉的杀意,直射向他们。


    谢昀抱着姒华欢,凭借惊人的腰力和反应,硬生生向侧后方猛旋了半圈。


    “嗖!”箭矢擦着姒华欢飞扬的发梢和谢昀的臂甲掠过,钉在刚才他们所在的位置。


    谢昀眼中的杀意攀升到顶点,立刻将怀中痛得几乎晕厥的姒华欢放在地上,一把夺过身旁一名亲兵手中的弓箭。


    抽箭,搭弦,开弓,瞄准,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发生在几息之间。


    他眯起眼,目光如鹰隼般锁定角楼上某个刚刚闪过黑影的方位,臂上肌肉贲张,弓弦被拉至满月。


    “咻——”


    利箭离弦,飞速直射向角楼。


    角楼上有什么影子晃了一下,随即消失。


    “上去,把人给我抓下来,死活不论!”谢昀将弓扔回给亲兵,厉声下令。


    一队精锐士兵疾速冲向宫门旁的角楼。


    就在这时,杜风气喘吁吁地赶到了。


    他看到躺在地上表情痛苦的姒华欢,又看到谢昀铁青的脸色和满身的杀气,单膝跪地:“侯爷!”


    谢昀看了他一眼,并无责怪之意。他蹲回到姒华欢身边,握住她冰凉的手,声音沙哑:“先让杜风带你回府,这里危险……”


    杜风刚要应声,姒华欢却摇了摇头,手指动了动,艰难扯住了谢昀战袍的下摆,声音微弱:“林珩……死了吗?”


    “什么林珩?”谢昀一怔。


    姒华欢指了指角楼的方向示意。


    “你怎么知道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匆匆跑下角楼的士兵打断:“侯爷,角楼之上的是刑部侍郎林珩!侯爷的箭射中了他的左胸,偏了一寸,未中心脏,还有气!”


    果然是林珩。


    姒华欢心中最后一次不确定也消失了。她紧紧回握着谢昀的手,仰着头说:“别……别让他死。”


    谢昀虽疑惑她为何如此在意林珩的生死,但此刻无暇深究,他紧抿唇点了点头:“知道了。”


    林珩没死就能审,就能挖出更多的秘密,或许能改变更多。


    姒华欢稍微缓了缓劲,望进谢昀布满血丝的眼睛。


    “你……”她吸了口气,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不许死。我还有账没跟你算呢……”


    谢昀看着她明明痛得要晕过去,还强撑着威胁她的娇蛮模样,心中又疼又涩,又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


    他嘴角微微扯动,露出一丝极短暂的无奈苦笑,低声道:“好,等着你来算。”


    突然,宫墙之内升起一道尖锐的呼啸,一枚赤红色的信号弹在高空中炸开,在皑皑白雪中显得更加耀眼。


    是约定的信号,他们可以动手了。


    谢昀的眼神变得锐利,将姒华欢交给杜风后,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


    转身,跃上战马,抽出腰间长剑,声音带着极强的威势,响彻整个宫门广场。


    “诸军听令——”


    “杀——!”


    “杀——!!!”


    震天的喊杀声随之响起,训练有素的军队在指挥之下,分成数股,冲向各处宫门和关键宫道。


    风雪更急,厮杀声顷刻淹没了天地。


    第92章 谢昀感觉幸福得快要昏过……


    侯府内外早已被谢昀麾下最精锐的谢家军层层围护起来, 水泄不通。


    姒华欢被送回自己院子时,肋下的疼痛依然隐隐发作,她靠在软榻上问跟进来的杜风:“父皇母后, 还有哥哥呢?”


    杜风回到:“殿下放心, 侯爷早已安排妥当。陛下、娘娘与太子殿下身边皆有重兵护卫。”


    姒华欢沉默了片刻,又问:“父皇的病……其实不只是风寒那么简单, 对不对?”


    杜风犹豫了一瞬, 知道此刻再瞒无益, 于是实言道:“陛下其实是中了一种极为隐秘的慢性毒, 下在平日饮食之中,剂量极微,症状与风寒酷似。若非江老太医经验老道, 察觉出脉象有异,反复查验, 追根究底才发现端倪。”


    “所幸发现及时, 中毒尚浅, 江老太医已为陛下拔除大半毒性,加以精心调理,龙体已无大碍。一直对外称病,不过是将计就计, 故意让下毒之人以为奸计得逞,放松警惕, 以便引蛇出洞。”


    “下毒之人……”答案呼之欲出, 但姒华欢还是想亲耳确认,“是晋王,对吗?”


    杜风垂手,默认了。


    姒华欢缓缓闭上了眼。


    父皇登基后, 对他这位长兄颇为优容,赐予富庶封地,准他长居京城,享亲王尊荣,不必就藩。


    在姒华欢的记忆里,晋皇叔总是笑容可亲,儿时还常抱她,给她带宫外新奇的小玩意儿。


    难道就因为之前他的一双儿女因害她而被父皇严惩?可那是他们咎由自取,如何怪得到她头上?更遑论怪到一向待他不薄的父皇头上?


    一个待遇优厚、人人艳羡的闲散富贵王爷,为何要铤而走险,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为权力、野心还是怨恨?


    她想不明白,只觉得人心难测,曾经慈爱的面容下,竟隐藏着如此狰狞可憎的真面目。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点点流逝。从天光微亮,等到日头高悬,再等到暮色四合。


    远处皇宫方向的厮杀声早已彻底平息,只剩下风雪掠过屋檐的呜咽,和府中护卫巡逻时整齐沉重的脚步声。


    终于,在夜色完全笼罩京城时,一名传令兵来到姒华欢面前,禀道:“启禀公主殿下,宫中捷报!叛军主力已被全数击溃,负隅顽抗者尽数诛杀,余者皆已束手就擒,宫变已平!陛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皆安然无恙!”


    姒华欢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松弛下来,瘫坐在榻上。


    结束了,真的结束了。


    这个死局终于被破开了。父皇母后和哥哥都无事,她活了下来,谢昀也应该平安无事了吧?不会再变成前世那个阴郁孤寂,自我搓磨的模样了。


    她急忙问:“谢昀呢?他何时回来?”


    那传令兵脸上亢奋的神情凝滞了一下,迅速低下头,避开她的目光,竟一时没有答话。


    这样欲言又止、面露难色的神情,她见过太多次,通常伴随的就是某个噩耗。


    姒华欢“腾”一下站起身,肋下的剧痛让她险些站不稳,她倒吸一口凉气,手撑在小几上,厉声问:“他怎么了?说啊!”


    传令兵被她吓得一哆嗦,额上冒汗,支支吾吾:“侯爷他……他……”


    就在这时,院子外面传来一阵乱糟糟的声音,向着西边去。


    姒华欢心脏狂跳,一股不祥的预感升起。她也顾不上再逼问传令兵,踉跄着冲出房门,朝着声音传来的西厢院方向跑去。


    西西厢院,灯火通明,隐隐绰绰围了许多兵士,个个手足无措,见她跑来,纷纷慌乱地行礼避让。


    “出什么事了?你们围在这里做什么?”姒华欢随手抓住一个路过的亲卫问道。


    那亲卫一见是她,吓得扑通跪下:“参见公主殿下……”


    姒华欢看着周围人这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头顶。她一把推开那亲卫,朝着灯火最亮的房间中去。


    房门虚掩着,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屋内灯火通明,床榻边围着几个人,杜风也在其中,正弯着腰查看什么。


    姒华欢的视线定格在床上,整个人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记了。


    谢昀闭着眼,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他依旧穿着那身玄色铁甲,只是此刻甲胄上遍布暗红色的半干涸血迹。他的脸上也有溅上的血点,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唇色浅淡。


    他就那样静静躺着,仿佛一具毫无生气的虚壳。


    姒华欢的呼吸变得又急又浅,胸口闷痛欲裂。


    不可能……明明捷报都传来了……明明宫变都平息了……他怎么可以……


    她像一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无知无觉地一步步挪到床边,每一步都像踩在虚空里,轻飘飘的。


    她呆呆地站在床边,低头看着床上的人,眼睛一眨不眨。


    天命弄人……难道他们两个就真的逃不过阴阳相隔的宿命吗?她回来了,她改变了许多,救下了父皇,找到了反贼,甚至躲过了那致命的一箭。


    可为什么?为什么他还是躺在了这里?为什么?!


    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迅速模糊了视线。姒华欢双腿一软,扑到床边,双手颤抖着抓住他的衣袖,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语无伦次:


    “谢昀!谢昀你醒醒!你不能就这么死了!我还有好多话没跟你说……我还没对你好一点……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你不可以这么自私自作主张地救我,又自作主张地离开我!我不准!你听到没有!我不准你死!”


    她越说越伤心,越说越委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什么公主仪态,什么优雅冷静,此刻统统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或许是她的哭声太过凄惨,或许是她说的话起到了作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微微蹙了蹙眉,眼睫颤了颤。


    紧接着,一声极其微弱带着气音的叹息响起:“别哭了……”他的声音很低,很哑,仿佛用尽了力气。


    姒华欢的哭声戛然而止,猛然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谢昀的脸,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愣了一下,确认他真的睁眼了,真的说话了,惊喜与后怕交织,让她“哇”一声,哭得比刚才还要响亮,简直地动山摇。


    谢昀被她这更凶猛的哭声弄得有些慌。他都醒了,怎么还哭得更厉害了?难道是自己装得太过,真的把她吓坏了?这可如何是好?


    看着她哭得通红的眼睛和鼻尖,小脸上眼泪纵横,可怜得不得了,谢昀心里那点装可怜博同情的小算盘立刻被心疼取代。


    他想抬手替她擦擦眼泪,可刚一动作,就看到自己手上也沾着血污,动作顿时僵在半空,手指蜷了蜷,缓缓放下。


    姒华欢却误会了他这动作,以为他是伤重无力,心中更是酸楚难当,急忙伸出双手,一把将他那只沾血的手握住,紧紧贴在自己泪湿的脸颊上,泣声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以前什么都不知道……”


    谢昀心中叫苦不迭。完蛋了,看来真是演过头了,把她吓成这样。


    现在承认自己是装的?不行,那恐怕会死得更惨。


    可看她哭成这样,他心疼得都要裂开了。


    他硬着头皮,继续用那种气虚力弱的声调,断断续续道:“我没事……就是一点小伤……你别哭了……你哭得我心疼……”


    他自以为演技到位,却不知这“心疼”二字,落在本就满怀愧疚怜惜的姒华欢耳中,无异于火上浇油。


    姒华欢一听,心都要碎了。


    他都伤成这样了,还惦记着心疼她!


    他喜欢她原来已经这么明显了,以前自己怎么就没看出来,还总跟他闹别扭。


    怜爱和悔恨涌上心头,她用力摇头,眼泪飞溅,呜咽着承诺:“你不要死……只要你活下来,我以后一定好好对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真的,我都给你……”


    谢昀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承诺砸得有点懵,下意识呆呆地反问了一句:“……真的?”


    “真的!”姒华欢用力点头,只盼着承诺能化作灵丹妙药吊住他的命,“我什么都答应你!”


    谢昀感觉幸福得快要昏过去了。


    他从来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装可怜这法子也太好用了吧!姒华欢何曾对他如此温言软语、百依百顺过?看来以后这招或许可以酌情再用。


    他趁热打铁,继续“虚弱”地喘了口气,继续示弱:“那……那你能不能……原谅我……之前做的错事……”


    姒华欢此刻哪里还顾得上计较骗她上船,却自己偷溜回来独挡万军的事。摇着头,泪眼婆娑:“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这个!我原谅!我都原谅!只要你活下来,我什么都原谅你!”


    谢昀心中简直乐开了花,感觉此刻就算真的挨上几刀也值了。


    他脸上微微浮起一点压抑不住的微笑。


    姒华欢哭着哭着,用手背胡乱抹了一把糊住眼睛的泪水,视线清晰了一瞬,就在这一瞬,她瞥见了谢昀的脸上一闪而过的微笑。


    等一下。


    这对吗?


    一个都快死了的人,有什么可笑的?


    而且……杜风呢?刚才不是让他去找太医吗?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外面满院子的人,除了刚开始的慌乱,现在好像有点过于安静了吧?


    姒华欢哭泣的动静渐渐小了下去,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吸了吸鼻子,暂时止住汹涌的泪意,红肿的眼睛狐疑地看向谢昀,试探道:“等你好起来以后,就搬到我院子里住吧。”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谢昀那双原本虚弱半阖的眼睛倏地睁大了些,里面甚至迸发出光亮,哪里还有半分濒死的黯淡?


    虽然那光亮只是一闪而过,他又迅速掩饰般地闭上了眼睛,甚至还“虚弱”地闷咳了两声,但那一瞬间的破绽已经足够了。


    一股被愚弄的怒火“噌”地蹿了上来。


    刚才的心疼、恐惧、悲伤,瞬间全部转化成了熊熊燃烧的怒火。


    她攥紧拳头,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谢昀的胸口就是狠狠一锤。


    “谢昀!”她撑着身子站起,“你又骗我!!!”——


    作者有话说:谁说男人没心机[狗头]


    第93章 “谢昀,你……什么时候……


    拳头砸在坚硬的铁甲上发出一声闷响。谢昀毫无感觉, 却被她突如其来的暴怒和一拳砸懵了,下意识地上扬着尾调“嗯”了一声:“怎么了?”


    随即他才反应过来,赶紧补救, 又皱起眉, 捂住胸口,开始“虚弱”地喘息起来, 演技比刚才浮夸了不止一点半点:“我……我没骗你……真的受伤了……”


    姒华欢拿衣袖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 在他身上扫视。


    仔细一看, 那甲胄上的血虽然大片, 但颜色深浅不一,有些明显是喷溅上去的,有些是沾染的, 但甲胄并无明显的破口。


    “你伤哪儿了?”


    谢昀被她看得心虚,知道瞒不过了。迟疑了一下, 慢吞吞抬起左臂, 将护腕往上推了推, 露出小臂上一道约一寸长,只隐隐透出一道红痕的划伤。


    那伤口看起来像被什么粗糙的东西刮了一下,别说重伤,寻常百姓切菜不小心划到的口子, 恐怕都比这个深点儿。


    “谢昀!”姒华欢咬牙切齿,“这点伤, 这点伤要是再不给我看, 它就要自己愈合了吧!”


    一想到刚才自己那撕心裂肺的悲痛,不管不顾的哭喊告白,掏心掏肺的承诺,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混蛋!竟然用这种方式骗她, 看她出丑!看她像个傻子一样,哭得昏天黑地,说了那么多丢死人的话!


    姒华欢狠狠瞪了谢昀一眼,再也看不下去他这副装模作样的死样子,愤然一甩衣袖,转身就往门外走。


    “诶!”谢昀这下真急了,也顾不上装虚弱了,疼得从床上跳下来,动作利落,几步冲过去,拉住她的胳膊,“好了好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


    “你放开我!”姒华欢用力挣扎,犟着不肯转头看他,眼泪又不争气地涌了上来。


    “我不放。”谢昀紧紧抓着她的胳膊。


    见她不肯回头,他就绕到她面前,姒华欢立刻把头扭向另一边,他又绕过去,她再转,他再绕。


    两个人就跟拉磨似的,在屋子里转了两三圈。


    姒华欢转得头晕,终于不转了,转回头,红肿的眼睛狠狠瞪着谢昀。


    她抬起手又想打他,可他身上还穿着铁甲,无从下手,最终只能愤愤放下,泪水如决堤般滚落。


    “你个混蛋!混蛋!”她哭骂道,“你怎么能这么吓我!你知道我刚才……刚才有多害怕吗?我以为你真的……真的……”


    她说不下去了,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大哭起来,比刚才以为他死了时哭得还要凄惨,还要伤心。


    这哭声哭得谢昀心肝脾肺肾都跟着颤,惭愧不已。他无暇再想其他,抬手就想把她抱进怀里好好哄。


    “别碰我!”姒华欢被他贴上来的冰冷铁甲一激,更生气了。用力推开他,转身又要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愤愤丢下狠话,“我要跟你和离!我要回宫!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一听“和离”和“回宫”,谢昀彻底急了,手忙脚乱地开始解身上甲胄的系扣。


    复杂的铁甲平日里需要杜风协助才能脱下,此刻他急得手指都不听使唤,扯了几下没扯开,情急之下直接用力一挣。坚固的甲胄部件竟被他硬生生扯得松动,胡乱卸下来扔到地上。


    他只穿着里面单薄的中衣,也不管什么狼不狼狈,一个箭步冲上去,从背后将快要走到门口的姒华欢紧紧抱住。


    谢昀身高臂长把她牢牢锁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颈窝,声音闷闷的:“是我错了,我太混账了。你打我吧,骂我吧,怎么都行,就是别说和离,别说不想见我……”


    他抱得很紧,姒华欢挣扎了几下,没挣开。但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急促有力的心跳和怀抱的温度,心中的怒火渐渐偃旗息鼓,只剩下满满的委屈和后怕。


    她不再挣扎,也不再大哭,只是转过身把脸埋在他胸口,小声地啜泣着,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襟。


    这样的哭法让谢昀更加心疼。他抱着姒华欢又是道歉,又是保证,变着法儿地低声下气哄着。


    从“以后绝对不再犯”到“你说往东我绝不往西”,才哄得姒华欢心头的委屈慢慢散了些许。只剩下眼眶红红,鼻尖红红,时不时抽噎一下。


    见她情绪平复了些,谢昀心中大定,胆子也大了些。他圈着她腰的手臂微微收紧,用脸蹭了蹭她的侧脸,低低地问:“你刚刚说的,可要说话算话。”


    姒华欢吸了吸鼻子,脑子还因为大哭和情绪大起大落有些昏沉,闻言茫然:“我说什么了?”


    谢昀眨眨眼,提醒她:“你说只要我活下来,什么都原谅我,我想做什么都答应我,还有……让我搬去主院……”


    姒华欢这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情急之下都说了些什么胡话。


    她嘴上坚决不肯承认,把头一偏哼道:“我可没说过!你有证据吗?谁听见了?”


    谢昀看着她这副明明心虚偏偏嘴硬的模样,只觉得可爱得紧。


    他抬手抚去她眼角的水润,笑道:“堂堂康乐公主金口玉言,怎么能赖账呢?”


    姒华欢被他手指摸得有些痒,拍开他的手,“没证据就是没说过!”


    她眼睛哭得微微红肿,像两颗小桃子般,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鼻尖红红,嘴唇因为方才用力哭泣而显得格外嫣红湿润,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惹人怜惜的娇憨。


    谢昀心头一软,又泛起阵阵涟漪。


    他低下头,情不自禁地想吻她。


    姒华欢及时抬手,挡住了他凑近的脸,掌心贴着他的下巴,皱着鼻子嫌弃道:“你脏死了,离我远点!”


    谢昀动作一滞,这才想起自己是刚才从战场直接“运”回来的,身上和脸上沾染了不少血污和尘土,确实不太适宜。


    他有些遗憾地退开一点,目光在她近在咫尺的容颜上流连,又不甘心,凑到她面前,眼睛亮晶晶地说:“那我先去沐浴,很快就好,不会让你等太久。”


    姒华欢被他这直白的眼神看得脸颊发热,用力推开他,嘴里嘟囔道:“谁答应等你了?少自作多情……”


    谢昀被她推得后退一步,也不生气,只是看着她笑。


    那笑容里满是得逞的愉悦,和毫不掩饰的爱意,看得姒华欢心跳漏拍,慌忙移开视线。


    谢昀转身去了浴室。姒华欢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裙,身上被谢昀抱过,不可避免地也沾染了些许他身上的血污和尘土。她皱了皱眉,也回到主院沐浴更衣。


    温热的水流洗去积攒了两天的疲惫,也让她彻底冷静下来。换上干净柔软的寝衣,坐在镜前,由着魏紫用干布为她擦拭湿润的发尾。


    “殿下,侯爷来了。”魏紫在她耳边轻声禀报,手上动作未停。


    姒华欢从镜中看到门口的身影。谢昀果然来得很快,沐浴过后,换了一身月白色的锦袍,头发半干,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慵懒地束着,多了几分清贵公子的温润。


    她本可以让人拦着不让他进来的,毕竟账还没算完呢,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其实很想见到他,而且心中还有一些疑问。


    宫里的事情到底如何了?晋王抓到了吗?父皇母后他们真的无恙?林珩桑进那些人又如何了?她都想知道。


    谢昀自己掀帘走了进来,看到姒华欢正坐在镜前,一头乌黑的长发散在背后,发尾还微微潮湿着。魏紫正拿着玉梳,小心翼翼地为她梳理。


    谢昀很自然地走过去,从魏紫手中接过梳子,温声道:“我来吧,你们先下去。”


    魏紫偷偷看了一眼自家公主的脸色,见公主没说话,但也没反对,便抿唇一笑,福了福身,带着屋里其他侍候的丫鬟轻手轻脚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将门轻轻带上了。


    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铜镜里映出两人一坐一站的身影。


    男子高大挺拔,微微低头,神色专注;女子身姿纤柔,侧脸在烛光下柔和静谧。


    姒华欢通过镜子看谢昀。他梳头的动作有些生疏,但很小心,生怕扯疼她。


    她本该生气的,气他又骗她,气他自作主张涉险,气他害她那般失态痛哭。


    可当她的目光真的落在他脸上,一看到他好好地站在她面前,心头便怎么也聚不起怒火,反而泛起一阵阵酸软。


    他看起来真的很累,眼底有乌青,下颌线条也比往日更显锋利。他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摆平了一场叛乱,此刻却温柔地站在她身后为她梳头。


    她心底只有一个声音在叫嚣:抱抱他。


    他只是站在那里,就让她觉得心疼,觉得怜惜,觉得想要靠近。


    窗外,雪光映着月色,一片清冷。屋内,炭火熯炽,暖意融融。


    姒华欢蓦地站起身,动作有些突兀。


    谢昀梳发的手一顿,疑惑地看向镜子中的她:“怎么了?扯痛了?”


    姒华欢没说话,只是转过身面向他。


    然后在谢昀略带诧异的目光中,伸出手臂,环住了他的腰身,将脸轻轻贴在了他的胸口。


    这是一个安静而依恋的拥抱。


    谢昀微微愣住。他手里还握着玉梳,身体微微僵直,有些拿不准她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是什么意思。


    刚才不还气鼓鼓的要和他和离吗?怎么沐浴一下的功夫就……


    他正要开口询问,却感觉到胸前的衣襟传来一阵失意,怀里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


    她又哭了?


    谢昀顿时有些无措,连忙放下梳子,双手捧起她的脸,果然看到她又红了眼眶,泪水无声地滑落。


    “怎么了?怎么又哭了?小祖宗,别哭了,就算是水做的人,这样哭下去,也要干了。”


    “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自作主张不该骗你上船,又自己溜回来。我当时是真的怕,怕你知道实情后不肯离开,怕你留在京城会有危险。我知道我做得不对,我以后绝不会瞒你任何事,我发誓……”


    他语速很快,一股脑地认错、解释,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看。


    可是姒华欢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只是仰着脸任由眼泪流淌,目光有些迷蒙地看着他焦急解释的嘴唇。


    他好像真的很怕她生气,很怕她离开。


    这一点认知让她的心软成了一滩水,也酸涩得厉害。


    她忽然抬起手,用手指轻轻按住了他的唇,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忏悔。


    谢昀的声音戛然而止,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姒华欢吸了吸鼻子,轻声问了一个全然不相干的问题:“谢昀,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第94章 “毕竟,我只有你了。”……


    谢昀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愣住了。


    什么时候?


    他自己也说不清了。


    或许是幼年初见,她像个粉团子一样,头上插了满头的宝石金簪, 手上和脖子上戴得金光闪闪, 瞪着大眼睛看他;


    或许是年少时,她不服输, 对他说“我一定会超过你的”时亮晶晶的眸子;


    又或许是她及笄那日, 穿着华服, 在万众瞩目中回眸一笑, 却唯独对他做了个小小鬼脸的时候……


    时间太久,点点滴滴,早已汇入洪流, 深入骨髓。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姒华欢以为他不会回答, 他才缓缓开口。


    “很久了。”他低声回答, “久到……我自己都记不清具体是哪一天, 哪一刻了。”


    这个答案,比任何具体的时间点都有力量。


    姒华欢的心狠狠一颤。


    “那你……之前怎么不说?”她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不解,也带着一丝埋怨。


    谢昀看着她被泪水洗得格外清澈明亮的眼睛, 苦涩地笑了笑,抬手, 用拇指指腹轻柔地拭去她脸颊的泪痕。


    “我不知道。”他诚实地说, “我不知道说出来以后,我们的关系是会变好,还是会变得更差。”


    他顿了顿,声音轻得近乎叹息:“毕竟, 我只有你了。”


    父亲母亲早已战死沙场,谢家虽有旁支,但血脉至亲早已凋零。訾家虽势大,但根在江南。


    这世间,能让他毫无保留去爱、去守护、去牵挂的,唯有怀中这个人。


    他怕一旦说破,连那样看似别扭的相处都会失去。


    “我只有你了”这五个字像五根细细的针,精准刺入姒华欢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带起一阵尖锐的心疼。


    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她可以没有谢昀,但谢昀不能没有她。


    “骗子……大骗子……”姒华欢将脸埋回他怀中,声音闷闷的,带着哭腔,嗔怪着,拳头不轻不重地捶了他两下。


    她嘴上抱怨着,心里那点对他生气的念头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怜惜。


    她甚至懊恼起自己从前对他的恶劣态度,懊恼那些因偏见而生的疏离和误解。


    她应该对他好一点的,应该早点发现他的心意,应该补偿他。


    这个念头驱使着她,在他怀里微微踮起脚尖,仰起脸,主动凑上去,轻轻印下一吻。


    这个吻来得突然,带着泪水的咸涩和她特有的香甜,生涩,却无比认真。


    怔愣过后,谢昀轻轻一哂,低下头,深深地回应了这个吻,将她未尽的话语和所有的情绪都吞没在唇齿之间。


    这个吻带着彼此心意终于毫无隔阂相通的炽热,也带着压抑了太久的情潮,汹涌而激烈。


    谢昀吻得又深又久,仿佛要将她拆吃入腹,又仿佛要通过这个吻确认她的存在,确认她的心意。


    他故意不给她换气的机会,直到她实在受不住,掠夺完最后一丝空气,才稍稍退开一点,却仍流连地轻啄她的唇角。


    姒华欢找回一点意识,张嘴,在他下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嘶……”谢昀吃痛,低呼一声,眼神却更加幽暗深邃。


    他舔了舔下唇被她咬过的地方,露出一丝蛊惑的笑意,又低头,覆上了那已经被他吻得嫣红微肿的唇瓣,比刚才更加温柔缱绻。


    不知何时,两人已从镜前挪到了床上。


    姒华欢的寝衣衣襟有些松散,乌黑的长发铺散开来,衬得她肌肤如雪,脸颊绯红。眼眸因为情动而氤氲着水汽,迷离失焦。


    谢昀撑起身,自上而下地注视着她。月白的衣襟不知何时已经散开,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和一小片结实的胸膛。


    他伸出手,手指轻轻抚过她滚烫的脸颊,滑落到她纤细的脖颈,最后一路落到她已经软得不成样子的腰肢。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寝衣,烫得她微微战栗。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哑,带着情.欲浸润后的磁性,一字一句,叩在她心弦上:“要吗?”


    方才的怜惜、懊悔还有想补偿他的劲,混杂着被他撩拨起的情潮,让姒华欢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伸手,用力推了推谢昀的肩膀。


    谢昀顺势微微撑起身体,有些不解地看向她。


    姒华欢没有解释,只是抿了抿唇,借着这个空档,有些笨拙地翻了个身。


    柔软的寝衣随着动作滑落肩头,露出更多莹润的肌肤。她跨坐到他腰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谢昀先是一愣,很快明白了她的意图。


    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而后被更深的笑意和纵容取代。


    他松开掐着她腰的手,改为虚虚地扶着她,一副任君采撷的姿态。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依旧牢牢地锁着她,像暗夜中伺机而动的猎豹。


    姒华欢脸颊烧地厉害,心跳如擂鼓:“你……你别动。”


    她避开他过于灼人的视线,深吸一口气,开始尝试。


    然而这种事情远非她想象中那般简单。


    生涩、慌乱、不得章法。


    姒华欢学着他之前的样子,低下头,主动去吻他的唇,他的喉结。


    发丝垂落,扫过他的脸颊和脖颈,带着沐浴后的清香和一丝潮湿的水气,痒痒的,撩人心弦。


    她试图主导节奏,却总是磕磕绊绊,像只迷路的小兽,徒劳地在他身上制造着微不足道的摩擦。


    谢昀任由她动作,甚至配合地仰起头,让她更方便“为所欲为”。只是那双眼睛始终半阖着,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上淡淡的阴影,掩住眸底翻涌的暗潮。


    放在她腰侧的手,偶尔会极轻地摩挲一下,像是在鼓励,又像是在无声的引导。


    然而姒华欢那点主导的雄心壮志,很快就遭到了现实的无情打击。


    没坚持多久,她就累得气喘吁吁。原本挺直的腰肢开始发软,手臂也酸软无力。


    终于,她累得脱了力,身子一软,整个人像被抽去了骨头,软趴趴地伏倒在他坚实滚烫的胸膛上。


    谢昀喉间溢出一声低沉而愉悦的轻笑,那笑声震动着胸膛,传递到姒华欢身上。


    “这就累了?”谢昀抬手抚上她汗湿的鬓角,将几缕粘在颊边的发丝温柔地别到耳后,指尖流连在她耳廓,声音宠溺,还带着一丝戏谑,“不是要自己来?”


    姒华欢被他笑得更加羞窘,把脸埋得更深,不肯抬头,耳根红得滴血,娇声娇气地抱怨:“你再说我就要走了。”


    “这是你的院子,你要走到哪儿去?”谢昀笑着低声问。


    “……我回宫去。”姒华欢哼道。


    “哦,”谢昀扶在她腰侧的手微微用力,将她往上托了托,“原来是想换个地方。也行。”


    “你——”姒华欢在这方面的脑子确实转得不如谢昀快。


    谢昀摩挲在她腰际的手上动作未停,不再满足于仅仅安抚,将她更紧地按向自己。另一只手则绕到她身前,灵巧地挑开她寝衣早已松散的系带。


    他一个利落的翻身,瞬间便将两人的位置彻底调转,轻易便颠覆了方才姒华欢拿走的那点主动权。


    不再是浅尝辄止的试探,吻密集而炽热地落下,每一寸肌肤都被烙上属于他的印记和温度。


    姒华欢彻底失了力气,只能随着他的节奏沉沦。


    先前那点主动的尝试,此刻成了最鲜明的对比,更衬托出他此刻的游刃有余和强势。


    “谢昀……”姒华欢无意识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嗯,我在。”他低下头吻去她眼角的泪珠,动作机极其温柔。


    他注视着她渐渐失焦,只盛满他倒影的双眸,心里除了满足,还激起了更深的渴望。


    他放缓了节奏,却加重了力道,每一次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和极致的缠绵。手指穿过她汗湿的长发,扣住她的后颈,让她更贴近自己,仿佛要将她彻底融入骨血。


    他忍不住唤道:“蓁蓁……我的蓁蓁……”


    从小被唤到大的小字,用他因情动而沙哑的嗓音唤出来,有种别样的感觉。


    这声低唤让姒华欢浑身一颤,攀着他脖颈的手臂收紧,将脸埋进他肩窝,发出一声小猫似的回应。


    新年的第一场雪,直到黎明将至,方渐渐停歇。


    姒华欢像一朵被雨露彻底滋润后,又历经风雨,慵懒舒展的花,伏在谢昀汗湿的胸膛上慢慢平复着。


    最后,她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模糊地想——


    二十岁,果然是男人最好的年纪。


    餍足的一夜过去,窗外天光早已大亮。谢昀先醒了,侧卧着,支着头,静静看着枕边人恬静的睡颜。


    姒华欢睡得还很沉,嘴唇微微嘟着,脸颊上还残留着昨夜情动时的淡淡红晕,以及几处他留下的暗红色痕迹。


    他眼神柔软,指尖轻轻抚过她散在枕上的乌发,心中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满足填满。


    过了一会儿,宫里来人传了陛下口谕,宣他们二人入宫。


    谢昀以风雪刚歇,公主体弱不宜出门为由,将入宫的时间推至午后。


    打发了宫里的人,他又回到床边。看着姒华欢依旧熟睡的模样,实在不忍心叫醒,索性吩咐小厨房将早膳一直温着,自己也重新躺回她身边,将她搂进怀里,陪着她一起补眠。


    直到日上三竿,姒华欢才悠悠转醒。


    迷迷糊糊睁开眼,姒华欢的眼神起初是茫然的,待看清近在咫尺的谢昀含笑的眉眼,昨夜那些火热缠绵的回忆瞬间回笼。


    她扯高被子,将自己连头带脸蒙住,阻隔他的视线。


    “醒了?”谢昀低笑,伸手将人捞进怀里,在她发顶亲了亲,“饿不饿?午膳已经备好了。宫里来传过话,陛下召见,不过不急,等你歇好了我们再进宫。”


    听到父皇召见,姒华欢这才慢吞吞地起身。


    即便是浑身酸软,这次她也没再羞恼。不同于前几次陌生的感觉,她不仅开始有些习惯了,还深深体会到了其中乐趣。


    在谢昀的服侍下,姒华欢慢悠悠用了午膳,精神恢复了不少,便唤了姚黄和魏紫进来梳妆。


    她坐在镜前由着姚黄为她梳头,魏紫在一旁挑选首饰。


    目光不经意扫向窗外,就见院子里人影憧憧,几个小厮正抬着箱笼往她这主院搬。谢昀背着手站在廊下指挥,一副喜气洋洋、干劲十足的模样。


    姒华欢挑了挑眉,没说什么,心里却有些好笑。


    这家伙,动作倒是快,就惦记着昨日说让他搬到主院的事呢。


    她目光落回镜子里,注意到了自己脖颈上几处颇为醒目的红痕。


    “呀……”魏紫也看到了,轻呼一声,抿嘴偷笑,拿过脂粉,仔细为她遮掩。


    这痕迹不深不浅,偏偏位置尴尬。脂粉铺了几层,仍能看出些许痕迹。


    姒华欢正对着镜子蹙眉,谢昀已指挥完毕,掀帘走了进来。


    他换了身崭新的青色锦袍,衬得人越发挺拔精神,眉梢眼角都带着藏不住的春风得意。


    他走到姒华欢身后,俯身看着镜中的她,笑问:“怎么还没好?可是挑花了眼?”


    姒华欢从镜子里瞪他,指了指脖子上那几处:“都怪你,你看,脂粉都遮不住,这样怎么进宫。”


    谢昀凑近看了看,那几抹红痕在雪肤上确实刺眼。他非但不觉得抱歉,眼底笑意反而更深。


    他心里泛着甜,面上却一本正经地提议:“遮不住便不遮了,天气冷,围个风领吧。正好前阵子得了块极好的火狐皮,让人赶着给你做了个风领,还没来得及给你。”


    他转身吩咐了一声,很快便有侍女捧着一个锦盒进来。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条风领,毛色赤红如火,均匀光亮,没有一丝杂毛,一看便知是珍品。


    谢昀亲手为她围上,火红的狐毛衬得她脸颊愈发白皙莹润,双眸含水,明艳不可方物。


    谢昀看着,眸光又深了些,喉结微动。


    “喜欢吗?”他强压下去翻涌的念头,问道。


    姒华欢摸了摸那顺滑的皮毛,心中自然是喜欢的,嘴上却哼道:“马马虎虎吧。”


    谢昀哪里看不出她的口是心非,笑着捏了捏她的耳垂。


    姒华欢又转头对着镜子照了照,很是满意,但想起缘由,还是回头嗔他:“以后不许再留在脖子上了!冬天还能用风领遮一遮,夏天怎么办?”


    谢昀闻言,笑得促狭:“还是公主殿下深明远虑,都想到那么远的夏天去了。”


    言下之意,她已经预想了接下来还会有很多个火热的夜晚。


    姒华欢的脸“腾”一下变得跟颈间的火狐毛一样红,抬手就要打他,谢昀笑着避开,屋内一片笑闹声。


    第95章 让人看见合适吗?


    好不容易梳妆妥当, 两人乘马车入宫。


    紫宸殿外,当值的内侍见了他们,恭敬行礼:“公主殿下, 侯爷, 陛下此刻正在皇后娘娘宫中,吩咐说若您二位到了, 可先在殿内稍候, 陛下片刻便回。”


    姒华欢点点头, 与谢昀一同走进空无一人的紫宸殿。殿内燃着地龙, 温暖如春。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还不见人来,姒华欢有些无聊。


    忽然, 她听到殿外隐约传来一阵响动,似乎是父皇和母后还有哥哥的声音, 正由远及近而来。


    姒华欢眼珠一转, 起了点玩闹的心思, 拉起谢昀,悄声道:“我们躲到屏风后面去,等他们进来吓他们一下。”


    谢昀挑眉,看着难得露出如此孩子气一面的她, 纵容地笑了笑,任由她拉着, 躲到了殿内那扇巨大的紫檀木雕花屏风之后。


    两人刚刚藏好, 殿门就被推开了,脚步声和说笑声一同传了进来。


    姒华欢躲在屏风后,屏气凝神,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准备挑一个合适的时机跳出去。


    等着等着,她忽然想起什么,想回头跟谢昀说句话。


    一转头,发现谢昀离她极近,几乎是贴着她站的。


    屏风后的空间本就有限,他高大的身躯将她笼罩。因为要隐藏,两人挨得极近,她周身都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白兰香,与她的甜香纠缠在一起。


    四目相对,近在咫尺,姒华欢眼中还残留着方才如小狐狸般的狡黠亮光,唇瓣微张,气息轻轻拂在他的脖颈间。


    谢昀的目光落在她嫣红的唇瓣上,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方才在梳妆时被强行压下的某些念头,在此刻隐秘安静的空间里,轻而易举地复燃,且愈烧愈烈。


    暧昧的气息,无声地升温,发酵。


    姒华欢察觉到他眼神的变化,心口一跳,刚想说“你别乱来”,谢昀已经情不自禁地缓缓低下头,向她吻下来。


    然而,就在双唇即将相贴的刹那,外面传来嘉平帝洪亮的声音:“蓁蓁和景初那小子还没到吗?不是说已经进来了?”


    是父皇!


    被发现了怎么办!


    姒华欢瞬间从暧昧刺激的氛围中惊醒,条件反射地一把将谢昀推开!


    谢昀正沉浸在那个偷来的浅吻里,毫无防备,被她推得整个人向后踉跄了好几步,脚下不知绊到了什么,“噗通”一声,结结实实地跌坐在地。


    姒华欢推完人,自己也吓了一跳。


    看着谢昀呆坐在地的模样,又惊又慌又想笑,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一时不知是该先去拉他,还是该立刻整理表情出去见父皇。


    刚要落座的嘉平帝、皇后和姒华容三人,看见从屏风后飞出来的谢昀:“……?”


    只见他们那位平日里游刃有余的女婿,此刻正毫无形象地跌坐在地上,一手撑着地,表情古怪,嘴唇微张,像刚才正要说什么或做什么,却被强行打断。


    姒华欢藏在屏风后面,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非常刻意地抬手掩唇,轻轻咳嗽了一声,转过头假装欣赏屏风上的雕花,眼神却飘来飘去,就是不敢看地上的谢昀。


    嘉平帝、皇后和姒华容三人转过屏风,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古怪的画面。


    这气氛……着实有些诡异。


    皇帝挑了挑眉,目光在女儿通红的脸和女婿坐在地上幽幽目光之间打了个转,率先打破沉默:“景初,你这是怎么了?地上凉,快起来。”


    姒华欢心头一紧,生怕谢昀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抢在他前面开口,语速极快:“没,没什么,他就是……就是没站稳,不小心摔了一下!”


    说完还用力点了点头,仿佛这样就能增加可信度。


    嘉平帝、皇后和姒华容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看着姒华欢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还有谢昀落在她身上带着三分幽怨七分无奈的小眼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定是这小两口不知又因为什么闹了别扭,推搡间闹出了这笑话。


    皇后抿唇一笑,优雅地移开目光。姒华容握拳抵唇,轻咳一声,掩饰住差点溢出的笑声。


    嘉平帝则是“哦”了一声,拉长了调子,慢悠悠地走到上首的龙椅坐下,善解人意道:“原来是不小心摔了,年轻人下盘可得稳当些。起来吧,都坐,都坐。”


    地上,谢昀依旧没动,对皇帝的话恍若未闻,目光依旧胶在姒华欢脸上。


    他慢条斯理地抬起一只手臂,掌心向上,朝着姒华欢的方向伸着,意思很明显:拉我起来。


    姒华欢被他看得脸颊更热,尤其是接收到了父皇母后和哥哥那带着挪揄的目光,更是羞窘,小声呛他:“你好端端有手有脚的,干嘛让我拉你,自己起来!”


    谢昀的手依旧悬着,分毫未动,声音带着点无奈,又带着点委屈:“是你推的我,自然得你负责到底。”


    “负责”二字,他咬的格外清楚。


    同样,姒华欢也清楚地听出来,此“负责”非彼“负责”,谢昀故意调戏她呢。


    姒华欢气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众目睽睽之下,总不能真让他一直坐在地上。


    她狠狠瞪了谢昀一眼,翻了个白眼,终是不情不愿地走上前伸出手,没好气地说:“起来!”


    谢昀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得逞的笑意,手指搭上她的掌心。


    就在姒华欢用力想将他拽起时,他却像没收住力道,借着她的拉力,猛地起身。


    非但没有立刻站稳,反而顺势向前欺近一步。


    姒华欢猝不及防,被他带着向后踉跄,后背一下子抵在了后面的桌沿上。


    而谢昀的双臂已然撑在了她身体两侧的桌面上,将她圈在了自己胸膛与桌子之间狭窄的空间里。


    “你——”姒华欢心中一惊,低声带着警告。


    虽然此刻他们的身影被屏风完全遮挡,但毕竟就几步的距离,很容易就会被发现。


    谢昀微微低头,气息拂过她额前的碎发,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慢悠悠地问:“方才,为何推我?”


    姒华欢被他圈在方寸之地,心中担忧着此刻暧昧的姿势万一被外面三人发现怎么办。


    她又气又急,压低声音反击:“你还好意思问?你觉得那种情形下,让人看见合适吗?”


    “哦?”谢昀挑眉,眼底的笑意更深,戏谑道,“我们不是夫妻吗?于情于理,什么做不得?”


    他顿了顿,目光在她突然睁大的眼睛上流连,声音压得更低:“况且……做都做过了。”


    他轻飘飘地吐出最后五个字,成功让姒华欢喉头一哽,一张脸涨得通红,半句话也反驳不出来,只能一瞬不瞬地瞪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像是燃着两簇小火苗。


    像只被惹急了,却又不敢上前,只能虚张声势炸毛的小猫。


    谢昀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痒得厉害,觉得可爱极了,唇角不受控制地勾起愉悦的弧度。


    突然,眼前那张美艳又气鼓鼓的小脸一下子消失了。


    谢昀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姒华欢毫无预兆地蹲下身,灵巧的一个躬身,从他手臂下方的空隙里钻了出去。


    等谢昀回过神,姒华欢已经站到了离他几步远的安全距离,正回头看他。


    她抬手理了理微微凌乱的髻发,下巴微扬,丢给他一个混合着得意和挑衅的眼神,冲他皱皱鼻子,翩然转身,脚步轻快地绕过屏风走向帝后方向。


    三人坐在座位上静静喝茶,谁也没有问小两口在屏风后磨叽什么。


    嘉平帝将女儿和女婿这番眉来眼去,你追我赶尽收眼底。


    见女儿走过来,脸颊犹带粉晕,眼神明亮,精神头十足,显然没受什么委屈,反倒是把谢昀那小子治得一愣一愣的,心中既欣慰,又有点不是滋味。


    他故意哼了一声,端起皇帝的架子,对走到近前的女儿道:“唉,果然是女大不中留,父皇想你了,派人去召入宫,都得等到下午。此一时彼一时啊,朕这心里,痛啊!”


    说着,还故作心痛地捂了捂心口,演技颇为浮夸。


    姒华欢刚在谢昀那里扳回一城,心情正好,见父皇又开始演,也不甘示弱。


    她抬起小脸,开始翻旧账:“父皇还说呢!您和谢昀合起伙来骗我的事,我还没跟您算呢!”


    “先是装病吓我,再时和谢昀串通好设计抓叛贼,把我蒙在鼓里耍得团团转!这笔账怎么算?”


    嘉平帝被她这么一控诉,脸上的沉痛顿时僵住,眼神飘忽了一下,端起茶盏,战术性喝水。


    “这个……咳咳……蓁蓁啊,此事乃是不得已而为之,是为了大局着想,为了你的安全嘛……”


    “你看,现在不是都好好的,叛贼伏诛,京城安稳,你也平安无事……”嘉平帝试图打哈哈蒙混过关。


    姒华欢撇撇嘴,“哼”了一声。


    刚刚来时的马车上,她已经问过谢昀,之前为何将她蒙在鼓里。


    起初谢昀还不愿说实话,在她的逼问下,终于心虚地说,是因为她喜形于色,怕被别人看出来他们另有计划。


    也不完全算是说错,她便暂且放过他们。


    她一回头,就撞见谢昀别有深意的眼神。


    姒华欢心中没由来的一阵慌乱,慌忙移开视线,假装去看母后今天戴的簪子,耳根却又悄悄红了。


    帝后看着这对小夫妻之间流转着藏也藏不住的情意,含笑对视一眼。


    在一片温馨中,姒华欢忽然想起来,牢中关押着的晋王、林珩和桑进三人。


    是得将此事做个了结了——


    作者有话说:如果有宝宝今天上午没看到更新,我解释一下,我昨晚是更了的,更了没多久一直被红锁,改了好几次,一直到下午才解锁QAQ


    第96章 一起泡温泉吧~


    从紫宸殿出来, 冬日的阳光照在尚未完全清扫干净的宫道积雪上,反射出冷冷的光。


    姒华欢与谢昀并排走在宫道上,她沉默了片刻, 轻声开口:“晋王, 还有林珩他们现在关在何处?”


    “天牢。”谢昀言简意赅,目光落在她有些凝重的脸上, “最深处单独关押, 重兵把守。”


    姒华欢“嗯”了一声, 顿了顿, 又问:“你会去审吗?”


    “会。”谢昀答得干脆,“有些细节必须厘清,还有些同党需要挖出来。”


    谢昀停下脚步, 看向她:“你想去吗?”


    姒华欢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不去了。”


    那种阴暗、血腥、充满绝望与疯狂的地方, 她不想踏足。那些人的脸无论是伪善的还是狰狞的, 她也不想再面对。


    “你审的时候替我问问就好。”姒华欢语气平静, “我想知道,晋王,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问题困扰她许久。她记忆里那个慈爱的皇叔,怎会走到如今这个下毒弑君、勾结逆党的地步。


    谢昀看着她眼中的困惑和难过, 伸出手,将她微凉的手握入自己温暖的掌心。


    “蓁蓁, 晋王并非突然变成这样的, 他一直都是如此。”


    姒华欢愕然抬头。


    “是他太会伪装,藏得太深,这不怪你。若非此次他自己按捺不住露出马脚,只怕也难以完全窥破他数十年的伪装。”


    姒华欢迷惑皱眉:“什么?”


    谢昀解释道:“他认为自己是先帝长子, 比陛下更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


    “晋王自幼聪颖,心高气傲,岂会甘于人下。他看似淡泊,安享富贵,实则从未真正放下过对皇位的觊觎。他认为自己是长子,其文韬武略又不输今上,只是输在了出身和时机。”


    “陛下待他宽厚,在他看来,或许更像是一种施舍,是胜利者的炫耀。至于他的儿女受罚,那或许是导火索,加深了他的怨恨,但绝非根源。真正的根源,是他的自以为是。”


    “他的扭曲与野心是经年累月滋生出来的,与你无关,与陛下待他如何也无关。有些人,注定无法餍足。”


    姒华欢怔怔地听着。


    谢昀的话打开了她心中某个一直拧着的结。


    原来如此……不是突然变坏,而是原本就坏。


    记忆里那些温情,从一开始,就是精心表演的戏码。


    这让她心底发寒,却也松了一口气——不是她或者父皇做错了什么,导致了亲人的背叛。


    “那林珩呢?”她吸了口气,问出下一个重要的问题,“他为什么会在角楼上?他也是晋王的人?”


    林珩在她的印象中一直都是温文尔雅的,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讨人喜欢的,还曾深夜来救过她——


    不对,现在想来,或许那次也是他有意而为之。


    哪有什么大义灭亲,他就是在瓮中捉鳖。


    目的是铲除林妙晴这个与他不对付的嫡妹,顺便拉他那待他不善的父亲林相下水,再卖她一个人情,好以后利用她,一箭三雕。


    谢昀的眼神冷了下来,点了点头:“是。他早就被晋王暗中收用,借助晋王暗中的帮助,一步步爬上高位,成为晋王安插在朝中的一枚重要棋子。负责传递消息,拉拢官员,利用职务之便为晋王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说完他停了下来,似乎在斟酌如何说下去。


    姒华欢催促道:“他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谢昀的眼神带着一丝担忧:“你真的想知道吗?”


    姒华欢心脏不由自主地缩紧,知道接下来的话不会好听。她迎上谢昀的目光:“我想知道,我必须知道。”


    谢昀深深看了她一眼,沉声道:“晋王的原计划,是趁宫变混乱,由林珩在角楼伺机而动。他们打算放出我叛变的消息,特意传给你,然后引导你,刺激你,去与我当面对质。”


    “那时,林珩便会从角楼上,射杀你。”


    姒华欢呼吸一滞,浑身冰凉。


    “不过他们不知道,那时你已离京,坐上了下江南的船。”


    “为什么……是我?”姒华欢疑惑不解。


    为什么不是父皇,不是哥哥,不是谢昀,而是她?


    她只是一个不问政事的公主,杀她有什么用?


    “因为这是桑进给晋王献的毒计。”谢昀吐出这个名字,眼中寒光一闪。


    “你是陛下最疼爱的女儿,是太子最珍视的妹妹,也是我的妻子,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人。你若出事,便会让陛下、太子与我三人同时崩溃,陷入极致的痛苦,方寸大乱。”


    届时晋王便可趁虚而入,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利益。


    最后这句谢昀没有说出口,他终究不忍心告诉她桑进的原话,将她比作冰冷的利益。


    姒华欢呆呆地看着谢昀,脑海里一片轰鸣,前世的画面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原来如此。


    原来那是针对她精心策划的谋杀,是晋王、桑进、林珩他们布下的一个恶毒圈套。


    而她前世那个懵懂无知的康乐公主,就这样傻傻地被套了进去,枉死箭下。


    怪不得……怪不得她重生后,梦境里会出现他们三人。


    是因为她的死和他们三个都脱不了干系。


    一个是献计者,一个是下令者,一个是执行者。


    见她脸色苍白,谢昀心中有些懊悔,自己不该告诉她这么残忍的真相。


    谢昀将她揽入怀中,安抚道:“别想了,都过去了。他们的阴谋没有得逞,你别怕。”


    在震惊过后,姒华欢吐出一口气,感受到卸下重负般的释然。


    前世那个糊里糊涂,满怀遗憾死去的姒华欢,终于在这一刻,知晓了背后是怎样的算计与歹心。


    所有的迷雾都散去了。前世的冤屈、不甘、困惑,终于有了答案。


    自己重生的意义,或许就是为了揭破这一切。


    这一世改变了结局。谢昀救下了她,她也救下了谢昀。父皇、母后,哥哥都安然无恙。逆党伏诛,真相大白。


    那些噩梦般的过去,终于可以真正地放下了。


    姒华欢紧紧回抱住谢昀,深深吸了一口气,汲取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


    然后她抬起头,望进谢昀深邃的眼睛,认真地说:“都过去了。”


    “嗯,不怕。”谢昀低声应和,“有我在,以后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你。”


    前世种种,譬如昨日死。


    从今往后,她要好好过这一世,和眼前这个人,一起。


    *****


    京城的雪渐渐消融,但冬日的寒意依旧料峭。


    整顿好前朝之事,嘉平帝下旨,携亲近宗室与重臣家眷,前往皇家温泉山庄小住休憩。


    车马队伍浩浩荡荡。姒华欢与谢昀同乘一辆宽敞豪华的马车,内里铺着厚厚的绒毯,暖炉烧得正旺,角落小几上还温着甜酿和点心。


    自那日得知前世真相后,两人之间仿佛又有什么无形的东西被打破了,不是隔阂,是更深层次的亲近与依赖。


    如今两人之间几乎要溢出来的情意,连身边的下人都瞧得分明。


    一路上,车厢内暖烘烘的,甜香氤氲。


    姒华欢起初还趴在车窗旁看景,没一会儿便觉得困倦,眼皮开始打架。


    谢昀很自然地伸手将她揽过来,让她躺在自己的大腿上,一只手与她十指相扣,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指尖。


    姒华欢含糊地咕哝了一声,也没拒绝,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安心地闭上眼。


    马车轻微颠簸时,姒华欢无意识地往他怀里钻了钻。谢昀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睡梦中的姒华欢似有所觉,睫毛颤了颤,并未醒来,只是嘴角微微弯起一点柔和的弧度。


    就这么一路腻歪着,时而低语,时而静默相拥,时而谢昀喂她一块点心,姒华欢也顺手喂他一颗蜜饯。


    明明只是寻常路途,却硬是被两人过出了几分蜜里调油的意味。


    随行的姚黄和魏紫偶尔去进来添茶换水,见状都是抿唇一笑,悄然退下,不敢打扰。


    抵达温泉山庄时已是午后,略作安顿,嘉平帝便传旨,让众人至主殿旁的暖阁共用晚膳。


    姒华欢和谢昀换了身轻便的常服,一同前往暖阁。


    一路上,谢昀很自然地又牵起了她的手。


    姒华欢起初碍于周围的下人,有些不好意思,想抽回,却被他牢牢握住。


    “路上滑。”他理由充分,一脸正气。


    姒华欢瞥了眼清扫得干干净净,连片落叶都没有的青石路,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却也任由他牵着。


    到了暖阁,帝后尚未至,一些先到的宗亲大臣正在寒暄。见姒华欢与谢昀进来,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两人相连的手上。


    两人并不在意旁人目光,径直走到属于他们的席位坐下。


    谢昀的手依旧没有松开,反而在桌下轻轻摩挲着姒华欢的手背。


    不多时,帝后驾到,众人起身行礼。


    嘉平帝看起来精神不错,脸上带着笑意,显然对此次出行颇为满意。


    嘉平帝的视线在姒华欢与谢昀交握的手上停顿了一下,然后抬起来,落在谢昀脸上,嘴角抽了抽,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只挥挥手:“免礼,坐吧。”


    皇后眉眼温和,看着两人紧握的手,眼中笑意更深。


    传膳的功夫,嘉平帝与几位近臣说了会儿话,目光不经意般扫过姒华欢和谢昀那边。


    只见谢昀正侧头低声对姒华欢说着什么,姒华欢抿唇轻笑,眼波流转,而桌下两人的手分明还握在一起,被宽大的袖袍垂下遮住。


    嘉平帝终于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景初啊。”


    谢昀立刻应声:“臣在。”


    嘉平帝指了指他和姒华欢之间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距离,挑眉道:“现在你能把手放开了吗?朕看着眼晕。”


    语气里倒没有多少责备,更多的是长辈看到小辈黏糊时的调侃。


    暖阁里安静了一瞬,随即响起几声压抑的低笑,几位宗室女眷更是以扇掩面,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


    姒华欢的脸“唰”地红透,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谢昀也难得哽了一下,耳根微微泛红,但很快恢复镇定,才在嘉平帝带着笑意的注视下,颇为不舍地松开了。


    “陛下恕罪,是臣失仪了。”谢昀面不改色地请罪,语气里听不出多少诚意。


    嘉平帝又好气又好笑,摆摆手:“行了行了。年轻人,恩爱是好事,但也注意一些场合。”


    这话更是引得众人会心一笑。


    姒华欢低着头,恨不得把脸埋进面前的碗里。


    谢昀在桌下轻轻碰了碰她的膝盖,递给她一个安抚又带着点戏谑的眼神,姒华欢在桌下偷偷踩了他一脚。


    宴席在温馨的气氛中结束,众人各自返回院落。


    回到属于他们的独立院落,一进屋,暖意夹杂着湿润水气便扑面而来。


    寝室内侧,一道雕花木门虚掩着,后面便是引了天然温泉的浴池。


    早有伶俐的下人备好了热泉、干净的寝衣、柔软的布巾,以及驱寒的姜茶和几样精致点心。


    姚黄和魏紫服侍姒华欢卸了钗环,换下衣裳,谢昀也自行去厢房更衣。


    待两人再见面时,都只穿着单薄的雪白里衣,外罩轻软的绸袍。


    汤池边的石阶上铺着厚厚的垫子,以免滑倒。


    池水清澈,水面上漂浮着新鲜的花瓣,水汽在寒冷的冬夜里凝成一片朦胧的白雾。


    “殿下,侯爷,热水已备好,换洗衣物在屏风后。奴婢们在外候着,若有需要,摇铃即可。”


    管事嬷嬷恭敬地说完,便带着所有下人退了出去,贴心地将房门关好。


    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潺潺的流水声。


    气氛莫名变得有些不同。


    明明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可在此刻这私密的空间里,看着那一池诱人的温泉,姒华欢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脸颊微微发热。


    谢昀倒是神色自若,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伸手去解她外裳的系带。


    “我,我自己来。”姒华欢慌忙按住他的手。


    谢昀动作顿住,抬眼看她,声音低了几分:“好。”


    两人各自转到屏风后,褪去外衣,只穿着单薄的雪白里衣。


    丝质的衣料柔软贴身,勾勒出身体的曲线,隔着屏风能听到悉悉疏疏的衣料摩擦声,更添几分暧昧。


    姒华欢先一步从屏风后走出来,赤足踩在毯子上,慢慢走向池边。


    里衣的下摆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摇曳,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脚踝。


    她试了试水温,恰到好处的温热从指尖传来。她慢慢步入池中,温热的泉水瞬间包裹上来,舒适得让她轻轻微叹一声。


    泉水不深,坐下时刚好没过胸口。她将身体沉入水中,只露出脖颈和肩膀。


    湿透的里衣紧紧贴在身上,变得近乎透明,却又被荡漾的水波和漂浮的花瓣半遮半掩,反而更引遐思。


    谢昀也从屏风后走出。


    他身形挺拔,穿着同样质地的里衣,衣襟微微敞开,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和一小片结实的胸膛。


    他目光落在池中的姒华欢身上,眸色骤然加深,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不紧不慢地踏入池中,水波因为他而晃动,荡漾开一圈圈涟漪。他在姒华欢对面坐下,隔着朦胧的水汽与她相望。


    那目光太过直接,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热度,姒华欢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脸颊更烫,往水里缩了缩。


    谢昀伸手,从水面上捞起几片沾湿的花瓣,指尖捻了捻,轻笑一声:“躲什么?”


    “没,没躲。”姒华欢嘴硬,却不敢看他,目光飘向池边。


    池内空间不算特别宽敞,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几步。


    谢昀伸出手臂微微用力,将她带得离自己更近。两人身体在水中几乎相贴,湿透的薄薄衣料阻隔甚微,彼此的体温通过水流传递,令人心悸。


    谢昀抬手,拂开她脸颊边那缕湿发,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敏.感的耳廓。


    姒华欢身体微微一颤。


    他的手指没有离开,而是顺着她的脸颊轮廓缓缓下滑,抚过她修长的脖颈,停留在精致的锁骨上,若有若无地打着圈。


    “没有了。”


    “什么没有了?”姒华欢喉咙有些干涩。


    “之前留的那些痕迹,都消了。”


    谢昀的指尖继续向下,隔着湿透后形同虚设的里衣衣襟轻轻描摹着那起伏的曲线边缘。


    水波荡漾,花瓣浮动,衣料紧贴,他手指的每一个微小移动都清晰可感。


    姒华欢呼吸急促起来,身体微微后仰,想避开这太过撩拨的触碰,后背却抵上了光滑的池壁,无处可退。


    她抬起眼,望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的炽热几乎要将她融化。


    谢昀终于不再满足于指尖的流连,他倾身向前,缩短了最后一点距离。


    他一只手撑在她身侧的池壁上,将她困在自己与池壁之间,另一只手则用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唇。


    他的气息完全笼罩下来,姒华欢仰着脸,看着他越来越近的俊颜,睫毛因为紧张和期待而轻轻颤抖。


    她没有躲闪,甚至不自觉地微微启唇。


    这无声的邀请让谢昀低下头,含住她的唇瓣,细细吮吻。


    姒华欢在他的深吻和抚摸下逐渐软化,手臂不由自主地环上了他的脖颈,生涩又热情地回应。


    渐渐的,他的吻从她的唇上移开,流连到脖颈,停顿了一下,下移至锁骨,留下湿热的痕迹。


    “谢昀……别……”姒华欢仰着头,承受着他灼热的亲吻,手指插入他半湿的发间,难耐地轻轻揪扯。


    谢昀明白她的意思,低笑:“没留在脖子上,这看不到。”


    姒华欢沉浮在温暖的海浪中,无力思考,只能跟随他的引领沉沦。


    水波剧烈地晃动起来,花瓣被激荡地四处飘散,意识在温热的水流和滚烫的接触中逐渐飘远。


    池边的绢灯静静燃着,将交叠的身影投在雾气和水波之上,晃动,纠缠,难分彼此。


    不知过了多久,水波才渐渐平息。


    谢昀将浑身瘫软,眼尾泛红的姒华欢重新抱入池水中,细细为她清洗。


    姒华欢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了,软软地靠在他怀里,任由他动作,只是偶尔被他碰到敏.感处,才会轻轻颤一下。


    谢昀爱怜地吻了吻她汗湿的鬓角,将她打横抱起,用宽大柔软的布巾裹好,回到内室。


    姒华欢累极,沾枕就昏昏欲睡。


    没一会儿,眼前黑暗渐渐退去,浮现出熟悉的景象——


    是侯府的主院,这院子,比她上一次在梦中看到还要萧索许多。


    天色是灰蒙蒙的,像是黄昏,又像是黎明前最黯淡的时刻,了无生气。


    她看到了陶总管,比她印象中老了许多,头发花白,背微微佝偻,正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个身影,慢慢走进来。


    是谢昀——


    作者有话说:明天再发一个肥章就完结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