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正文完结
作品:《重生后被宿敌强娶了》 第97章 正文完结
他穿着一身素色的常服, 身形比她以往所有的梦中都要清瘦,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 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沉郁。
他走得很慢, 每一步都像是耗费了极大的力气,需要陶总管支撑。
他们走到院子那片牡丹花圃前。花圃里的牡丹早已凋谢, 只剩下枯黄的茎叶, 在秋风中瑟瑟发抖。
陶总管扶着他慢慢坐在回廊下, 又将一张薄毯盖在了他的膝上。
谢昀的目光投向那片枯败的玫瑰花圃, 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陶总管叹了口气,退到一旁守着, 眼神里满是无奈与心痛。
姒华欢心中一揪,飘到他面前, 去看他的脸。
他看起来好憔悴, 好虚弱, 像是大病了一场,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里一点点掏空了精气神。
谢昀仿佛有所感应,缓缓将视线从花圃移开,投向了她所在的方向。
他的眼神起初是空洞的, 但突然看到了什么,瞳孔收缩, 眼中起了丝波澜。他的嘴唇微微颤抖起来, 眼眶瞬间红了。
他看着她,忽然极轻地扯出一个笑容。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喜悦,只有释然,泪珠也随之滑落。
他开口, 声音哽咽,轻轻地说:“这些年你都不肯入我的梦,现在终于肯来了吗?”
姒华欢如遭雷击,怔在原地。
他在对她说话?他能看见梦里的她了?
“你……你能看见我了?”姒华欢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谢昀却仿佛真的听到了,泪水不断滚落,笑容却真切了几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你看起来,还和当年一样……”他喃喃着,目光贪婪地注视着她,“一点都没变。”
陶总管听见他说话,看他如同魔怔般看着虚空流泪说话,愣了愣,开口问道:“侯爷,你在和谁说话?”
谢昀没有回答他,眼神定定地盯着姒华欢。
当年?哪一年?
“我死了……多少年了?”姒华欢问。
谢昀眼中的痛色更深。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重得能压垮人心:“七年了。其实我已经不能很清楚地记得你的脸了。”
七年……
原来在前世她死后,谢昀独自一人在这世间挣扎了七年,看他现在的样子,这七年他过的是什么日子?
姒华欢的眼泪瞬间决堤。
“你不该……”她泣不成声,“不该为了我把自己变成这个样子。谢昀,你才二十七岁,你还有大好的年华,有大好的前途,你不该……”
“不该这样?”谢昀接过她的话,笑容里染上自嘲,眼泪无声滑落,“你们果然是兄妹,说出来的话都一样。”
哥哥?哥哥也这样劝过他吗?
谢昀目光死死锁住她虚幻的身影,问出了那个折磨了他七年的问题:“姒华欢,你还恨我吗?”
恨他?
姒华欢拼命摇头,眼泪横飞:“不!我不恨你,我从来没有真正恨过你!”
“我知道不是你……我都知道了。是晋王,是桑进,是林珩,是他们害死了我,我知道不是你……我知道你是来救我的,是我误会了你那么久,对不起……”
她语无伦次地哭着,想要把所有的真相、愧疚和心疼都告诉他。
前世她直到死都对他带着怨怼和误解,而这误解显然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谢昀黯淡如死灰的眼神,在听到她这番话后,迸发出一簇微弱却惊人的光亮。
他震惊地看着她,嘴唇颤抖得更厉害,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只有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
“……你知道?”良久,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不敢置信地问,“你……你不恨我……你信我?”
姒华欢拼命点头:“我信你!是我不对,是我太笨,太偏执,看不清真相……是我害了你,也害了我自己。”
“不,不是你的错。”谢昀摇头,“是我的错,是我太自负,太大意,我以为我能掌控一切,能保护好你,却没想到他们那么狠毒,直接对你下手。”
“我后悔了,姒华欢。”
他唤她的全名,如同叹息。
“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想回到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时候,回到你还在我身边,还会对我笑,跟我闹别扭的时候……”
他抬起头,眼泪朦胧地望着虚空中的她,眼神中是彻骨的痛,虔诚地祈求:“我愿意,用我剩余所有的寿数,去换你平安喜乐一世。”
“不!不要!”姒华欢高喊着阻止,“我不要你这样!谢昀!不许你说这种话!你要好好活着!为了你自己活着!”
谢昀却像是没有听见她的嘶喊。
他脸上的泪痕未干,却露出了一个异常平静,带着一丝解脱般温柔的笑容。
谢昀看着她,目光缱绻而留恋,仿佛要将她的模样深深刻入眼底。
“蓁蓁。”他忽然唤出了她的小字,声音很轻,“允许我……这样叫你一次吧。”
姒华欢浑身僵住。
“谢谢你还愿意来……”他继续说着,笑容越发温柔,也越发虚无,“我此生,无憾了。”
说完,他像是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疲惫地将头靠在了身旁坚硬的廊柱上,闭上了眼睛。
他就那样静静地靠着,一动不动了。
秋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落在他盖着薄毯的膝上。
“谢昀?谢昀!”姒华欢惊恐地大喊,徒劳地在他身边打转,几次想伸手去摇晃他,仍旧是徒劳穿过,无法触碰到他分毫。
陶总管在一旁等了片刻,见谢昀许久未有动静,以为他睡着了,担心他着凉,便走上前,轻声道:“侯爷,侯爷,回屋里睡吧,这风大……”
他的话戛然而止。
陶总管脸上的关切变成了惊愕,他感知到了什么,缓缓上前,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探向谢昀的鼻息。
下一刻,陶总管如同被烫到般缩回手,没站稳,向后踉跄一步,老泪纵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嘶声哭喊:“侯爷!侯爷!!!”
凄厉的哭喊声划破了侯府的死寂。
院中其他仆从闻声,惊慌失措地涌来,看到眼前景象,皆是大惊失色,瞬间乱作一团。
有人飞奔去请太医,有人慌乱无措地围着,有人跟着哭泣。
姒华欢呆呆地飘在一旁,看着下方乱成一团的人群,看着那个轻轻靠在廊柱上,仿佛只是沉睡过去的身影,大脑一片空白。
什么意思?
谢昀他怎么了?
他只是睡着了,对吧?他太累了,只是睡着了……
她看到有人试图将谢昀扶进屋里,却被他手臂无力地垂落吓到。
她看到匆匆赶来的府医颤抖着搭脉,然后面如死灰地摇头。
不!不可能!
她听见有人高喊:“陛下到!”
姒华欢转头看见她的哥哥一身龙袍疾步冲进院子,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焦急与惊慌。
他推开慌乱的人群,冲到回廊下,看到闭目靠在廊柱上的谢昀时,脚步顿时停住,脸上血色尽失。
陶总管见到姒华容像是见到了主心骨,跪爬着上前,抱住姒华容的腿,泣不成声:“陛下,陛下!侯爷他,侯爷他……”
姒华容顺着谢昀面朝的方向,看向他面对的那片枯败的牡丹花圃。
那是妹妹生前最喜欢的花。谢昀曾暗中为她遍寻名品,花开时节,满园锦绣,她总爱在花间嬉戏。
一瞬间,他什么都明白了。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眶已是一片通红。
他一步步沉重地走到谢昀面前,缓缓蹲下身。
陶总管跪在地上,用衣袖胡乱擦着眼泪,声音嘶哑破碎,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太子,对所有人,对那个再也听不见的人诉说:
“侯爷他……这几年身子一年不如一年,大夫都说是心病,是郁结于心,伤了根本……自打……自打为公主报了仇之后,侯爷就像……就像是彻底空了……”
“唯一支撑侯爷活下去的那颗报仇的决心也没了,茫茫天地间,侯爷甚至……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我们都劝他……陛下劝,老奴也劝,所有人都劝……活下来,就算是为了老侯爷,为了云徽将军,为了谢家仅存的血脉,也得活下来……”
陶总管哽咽着,几乎说不下去,浑浊的泪水布满了沟壑纵横的脸。
“可是……可是侯爷他做不到了啊陛下!他太累了……他撑了七年……终于撑不下去了……”
姒华容静静地听着,双手五指收紧,用力到指节泛白。
他伸出手,轻轻拂去谢昀脸颊上最后一滴未干的泪痕,自己也闭上了眼,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
他将额头抵在谢昀的膝上,肩膀不受控制地颤抖。
姒华欢站在一旁,将陶总管的话一字不落地听入耳中,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钝刀在她心上来回切割。
原来前世她死后,他是这样过的。
怀着对她的愧疚,背负着血海深仇,独自在炼狱般的愧疚与痛苦中煎熬了七年。
报仇雪恨并未带来解脱,反而抽走了他的最后一丝支撑。
当一切尘埃落定,失去的挚爱无法挽回,误解无法澄清,漫长的余生只剩下无边的孤寂与自我折磨时,他耗尽了生命的最后一点烛火。
不是病死的,他是心死了。
姒华欢此刻想要撕心裂肺地哭喊,但伤心到极致的人是发不出一点声音的。
她拼命地想要唤醒他,想要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们还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可这些话哽在喉头,怎么也说不出来。
一道熟悉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
“原来,不是幻觉,是你真的来看我了。”
姒华欢猛地转头,泪水还挂在脸上,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谢昀,又转身看看靠在廊柱上的谢昀。
意识到什么后,她不管不顾地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身后的他扑了过去。
没有穿透。
这一次,她结结实实地撞入了他的怀抱。
两个灵魂在奇异的梦境中,真实地接触、相拥。
“谢昀……谢昀……”姒华欢放声大哭,双臂死死搂着他,“你这个傻子!大傻子!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就这样……你该好好活着的!你听见没有?谢昀,你这个混蛋!傻子!”
她语无伦次地骂着,捶打着他,所有的害怕、心疼、愧疚都化作滚烫的泪水,狠狠控诉他。
谢昀被她扑得微微一晃,随即更用力地回抱住她。他低下头,将脸深深埋进她的颈窝里。
还没等姒华欢发泄完,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眼前的景象开始飞速旋转,模糊。
谢昀拥抱着她的手臂,似乎在用力,又似乎在消散。
“谢昀!”
姒华欢倏地从梦中惊醒,弹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全是冷汗,脸上冰凉一片,是未干的泪痕。
她感觉到浑身都在发热,一阵冷一阵热,头晕目眩,喉咙干涩得发疼。
“怎么了?”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我在这里。”
一只干燥有力的大手覆上她的额头,姒华欢泪眼朦胧地望过去,对上谢昀近在咫尺的脸。
他坐在床边,身上披着一件外袍,头发也只是随意束着,几缕碎发落在额前。
是谢昀,活生生的谢昀。
眼前的他年轻健康,俊朗的眉眼间虽带着疲惫和担忧,却充满了勃勃生机。满头乌发浓密,没有一根华发。
不是梦,刚才那个才是梦吗?
不,或许两个都是真的。
一种失而复得的庆幸让姒华欢眼泪流得更凶。
她张开双臂扑过去,用力抱住了谢昀的脖子,将滚烫的脸颊埋在他的颈窝,放声痛哭。
“谢昀……谢昀……”
她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像是怎么都叫不够。
谢昀被她扑得向后仰了仰,手中的帕子都掉了。
他连忙回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语气轻柔:“在,我在这。是做噩梦了?我刚刚唤了你好几声,你都没醒,是梦到什么可怕的事了?”
姒华欢只是摇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彻底明白了自己重生的缘由。
不是偶然,不是天意弄人后的恩赐。
而是眼前这个男人用他前世七年的痛苦煎熬,用他年轻生命里最后所有的寿数,用他那份至死未消的爱意,向不知名的神明献祭才换来的奇迹。
这一世,她一定要千倍万倍地对他好,把前世错过的,都补偿回来。
心中激荡的情绪需要一个出口,姒华欢含着泪抬起头,主动吻上了谢昀的唇。
谢昀被她突如其来的主动亲吻弄得一怔,但还是回应了这个吻,却只是轻柔地碰了碰她的唇瓣,便退了开来,没有深入。
“乖,”他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低声哄道,“你现在还在发热,不能任性,快躺好。”
谢昀将她重新塞回锦被中,仔细掖好被角,拿起旁边水盆里的干净帕子,沾水,拧干,轻轻敷在她滚烫的额头上。
姒华欢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身体的不适。
确实在发热,而且头重脚轻,浑身酸软无力。
“我为什么会发热?”姒华欢声音哑哑地问,刚哭过的鼻音听起来有些可怜兮兮的。
谢昀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耳根些泛红,但语气更多的是懊恼:“怪我。不该在冬日里,还在温泉池中……闹你太久。你本就体弱,着了水,稍有一些凉气侵体,便发热了。”
看着她恹恹的模样,他心疼更甚,继续反省:“以后再也不在水里胡闹了。”
原来是因为昨夜。
看着坐在床边眉宇中写满自责的谢昀,姒华欢手指在他掌心轻轻挠了挠,“我冷,你上来抱抱我,好不好?”
谢昀对上她湿漉漉的大眼睛,哪里说得出半个“不”字。
他迅速脱了鞋袜和外袍,掀开被子一角躺了进去,将她揽入怀中,用自己的体温去暖她。
他的怀抱渐渐抚平了姒华欢因梦而惊悸的心。
“睡吧,我在这陪着你。”谢昀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一样。
“不睡了。”姒华欢手上揪着他寝衣的系带玩。
谢昀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她的长发,问道:“刚才梦见了什么?哭得那样厉害。”
提到刚才的梦,姒华欢心口阵阵发紧。
她在他怀里蹭了蹭,没有直接回答梦的内容,反而想起另一件事。
“谢昀,”姒华欢抬起眼睛看他,“我以前听陶总管提过,你总去慈云寺找净空大师算姻缘。”
谢昀抚着她长发的手微微一顿,无奈笑道:“他怎么连这个都跟你说了?”
倒不是责怪,只是暗恋的少男心思被揭开的窘然。
“嗯,”姒华欢点头,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他说你去了好多次,为什么?八字不是一次就能算清楚吗?为什么要反复去算?”
谢昀沉默了一下,才缓缓道:“一开始,我找了好几位颇有名望的大师,算出来的结果都不太好。”
“后来我找到净空大师,他看了之后也摇头,说我们俩的命格,若强行结为夫妻,必定会克死一方。”
姒华欢的嘴巴因为惊讶而微张。
原来还有这样的说法?
“所以你害怕了?”姒华欢轻声问。
“怕。”谢昀答得干脆,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我怕极了。你知道的,我父亲母亲都战死沙场,谢家血脉凋零。京中私下早有传闻,说我命硬,是天煞孤星,亲近之人都会因我而遭遇不幸。”
他自嘲地笑了笑:“那时候我真的怕了。我怕那传闻是真的,怕我若执意娶你,会害了你,我不敢想。”
姒华欢听的心中酸涩难言,抬手抚上他的脸颊。
“那后来呢?你为什么又去找父皇求娶我了?”
谢昀眼睛亮起来:“因为我不死心。每隔一段时间,我便会去找净空大师一次,让他为我重新推算。”
“直到最后一次,净空大师看了许久,最后告诉我,变了。”
“变了?”
“嗯。”谢昀点头,眼底的光越来越亮,“净空大师说,不知为何,原本纠缠不清,相互冲突的命格被强行扭转。他重新合了我与你的八字,最终算出的结果是天作之合,可期白首。”
“我一听,哪里还等得及,立刻就进宫向陛下求娶了。”他想起当时的急切,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却又无比庆幸于自己的果断。
更何况,当时有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家伙日日弹劾她。
他虽身为文官,但也略通些拳脚,当时想着选个良辰吉日,在早朝时将人打一顿算了。
没想到天意逆转,让他有正当理由去堵那些老东西的嘴。
姒华欢听着,心中波澜起伏。
那不就是她刚重生回来没几天的时时候?
命格变动是因为她重生了吗?因为她回来了,改变了一些事情的轨迹,所以连带着他们之间的命数也发生了变化?
姒华欢露出惊讶又好笑的表情:“你就这么急,万一净空大师算错了呢?”
“等不及了。”谢昀哼笑一声,捏了捏她的鼻尖,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能不急吗?我的公主殿下,您当时好大的手笔,一去折梅院,一口气叫了十个小馆。照您这么个叫法,轮到我的时候,恐怕人都已经绕着京城排了两圈队了。”
说完,他似是不解气,低头在她的下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当做是小小的惩罚。
“唔!”姒华欢吃痛,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越笑越厉害,最后干脆埋在他怀里笑得肩膀直抖。
怪不得前世的谢昀阻挠她亲事许多年,如今想想,倒也没那么气了。
两人在锦被里笑闹成一团的时候,外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响动,还有陶总管惊慌失措的声音:“哎哟!不能进去!侯爷和公主还没起呢,焦焦!停下!”
紧接着,“砰”的一声,房门被一股蛮力撞开。
一道白影带着疾风,“哒哒哒”地快速冲了进来,直奔内室的床榻。
姒华欢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刚转过头,还没看清是什么,那道白影已经高高跃起,跨过躺在外侧的谢昀,“咚”一声,精准地落在了两人之间的锦被上。
定睛一看,正是焦焦。
小家伙此刻正坐在两人中间,用那双湿漉漉的黑眼睛看看谢昀,又看看姒华欢,然后张开嘴:“嗷呜!嗷呜!嗷呜——!”
叫声又急又响,还带着拐弯,仿佛在质问:你们这两个没良心的,偷偷跑出来玩,不带我,知不知道我在家等得多辛苦!
姒华欢不得不双手捂上了耳朵,哭笑不得地看向谢昀。
这时,陶总管才气喘吁吁地追了进来。
他不敢直视床榻,一进来就用双手死死捂住了眼睛,一脸苦相道:“我什么也没看见!侯爷,殿下,我实在是拉不住焦焦,它力气太大了!”
“自打您二位离府来了温泉山庄,焦焦不分白天黑夜的在府里嚎叫。左邻右舍都被吵得怨声载道,好几家都上门来,委婉地问能不能别再让它叫了。”
“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斗胆把它也带来了山庄。它一进山庄,嗅着味儿就直接冲这儿来了……”
之前在府中的时候,姒华欢和谢昀每天都会空出些时间陪它玩一会。惯得焦焦如今离了他们二人就是不行,像个小孩子一样哭天喊地非要找他们。
姒华欢领略过焦焦的魔童行为,非常能理解左邻右舍的哀求。
她忍俊不禁,伸手摸了摸焦焦的脑袋和竖起的耳朵。
焦焦被摸得舒服,眯了眯眼,但立刻又想起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赶紧甩甩头,继续用小黑眼睛瞪着他们,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咕噜声。
还用鼻子去拱谢昀的手臂,又转头蹭蹭姒华欢的手,意思是:别光摸,起来陪我玩!
姒华欢被它逗得笑个不停,对谢昀说:“都说谁养的狗就随谁的脾性,真真是一模一样。”
这委屈了就要闹,给了点甜头就顺杆爬,黏人又霸道的劲儿,可不是跟某人如出一辙?
谢昀对这话很有意见,屈指在焦焦的鼻尖上轻轻一弹,挑眉道:“哪一样了?我何时像它这般胡闹。”
姒华欢想起什么,笑问:“听说父皇有意让你去河南道办个差事?”
谢昀“嗯”了一声,神色平淡:“是有这么回事。不我已经回禀陛下,不去了。天气还未回暖,你身子不好,不方便去。”
姒华欢睨他一眼:“关我什么事?我又不跟你去。”
谢昀理所当然道:“一来一回至少要大半个月,若是事情不顺利,拖上一个多月也是有的。这么长时间看不见你,我会疯的。若是不能带你一起去,那这差事我也不去了。”
姒华欢促狭地看着他:“你这不也是离不了人吗?比焦焦还要胡闹。”
谢昀被她反将一军,也不恼,伸手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一点:“小没良心的。”
姒华欢抿唇笑了,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反而心里甜滋滋的。
反正父皇能用的心腹臣子又不止他一个,但对她来说,谢昀只有一个,只能小小地对不住父皇啦。
被夹在中间,又被彻底忽视的焦焦不干了。
看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眼神缠绵,完全把它当成了空气,顿时急了。
它开始不安分地扭动身体,用两只前爪开始疯狂刨他们盖着的锦被,力道之大,差点把被子刨出个洞。
毛茸茸的大尾巴甩得呼呼作响,显然是在催促:起来!快起来!别躺着了!
“哎!焦焦!不许刨!”姒华欢连忙拽住锦被,威胁道,“再刨就把你送回去!”
焦焦好像听懂了“送回去”这个关键词,动作猛然一顿。
小眼睛看着姒华欢故意板着的脸,又看看旁边似笑非笑的谢昀,犹豫了一下,然后乖乖地伏伏低身子,大脑袋搁在交叠的前爪上,尾巴讨好地摇着,眼巴巴地看着他们。
这变脸的速度,审时度势的能力,又把姒华欢逗笑了。
她搂着焦焦,笑倒在谢昀怀里,谢昀也忍不住眉眼弯弯,一手揽着姒华欢,一手揉了揉焦焦毛茸茸的头顶。
一直用手捂着双眼的陶总管,悄悄将手指打开了条细缝,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不禁也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欣慰笑容,眼眶甚至微微有些湿润。
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阴谋算计,生离死别。
如今能看到侯爷和公主安然相守,嬉笑怒骂,如此放松,如此开怀,实在是太好了。
陶总管悄悄放下手,抹了抹眼角,无声地退了出去,细心地将房门重新掩好,将这一室的温馨与笑语关在了门内-
正文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