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卜师脚下摆了一堆奇奇怪怪的古董小玩意儿，装模作样的水晶球、锈蚀的黄铜镜、刻满符号的土陶片、一些五颜六色的布条和用了一半的香薰……


    越靠近，那股劣质芳香剂的味道越浓郁，有种刻意为之的感觉。


    五感敏锐的我瞬间捂住了鼻子。


    “占卜师……能占卜什么啊？”五条悟却完全没表现出被刺激气味影响的样子，他歪了歪头，语气很有迷惑性。


    “最简单的，预测事业运啊、观察姻缘等等，当然如果钱足够的话，也有特殊的占卜。”


    “特殊是指？”


    占卜师扶着眼镜，上下移动下巴做出打量的姿态，语气刻意降得低沉：“现在的人动不动就深夜加班，夜晚赶路时怨气重，很容易被鬼缠上，倒霉一点的还会被诅咒。”


    诅咒？！


    听到关键词的我一下子把脑袋凑到摊位前。


    五条悟不动声色地发出长长的音调：“哦？”


    “帅哥你别不信，虽然圣诞老人和机器猫是假的，但诅咒可是真实存在的。”占卜师煞有其事地晃了晃挂在脖子上的摇铃，叮当作响。


    他在嘈杂的铃音中，为现如今最强的咒术师科普关于“诅咒”的知识。


    还说，就在我们来之前，他还帮助一个绝望的父亲看清了诅咒。那位父亲的孩子离家出走两个月了，不得已找到他求助，结果瞎猫碰上死耗子，占卜师发现他家的房顶上有脏东西，所以把敏感的孩子吓到不敢回家。


    结果不到一周，那位父亲便在离学校不远的小公园里找到了孩子。


    关于诅咒方面，这家伙只讲对了一半，我悄悄问五条悟：“这人是诅咒师？”


    诅咒师总会依靠点不太正经的法子来赚钱。


    这么明显的江湖骗子，五条悟不可能看不出来吧？


    然而，五条悟却问占卜师：“真的什么级别的诅咒都能够看出来吗？”


    “喂——”我拉他的袖子阻止，结果毫无意外地被无下限阻隔。


    占卜师点点头：“当然！连大概的形状都能描述出来哦。”


    五条悟指指自己：“那你看看我身边有没有？”


    骗子眼前一亮，先是夸他样貌很帅气完美，一看就是富贵之人。


    五条粗暴地打断他：“我不需要算命，你只要看看我周边有没有诅咒就可以了。”


    他还特地把诅咒二字的发音咬得很重。


    “呃……好吧，”骗子推了推脸上一看就比五条廉价很多的圆形墨镜，说，“是有呢。”


    五条悟飞快地看了我一眼。


    “再多描述一点。”他要求道。


    “那个，要是想知道具体的话，还需要……”


    五条抓出钱包，掏出一把崭新的钞票拍到桌上：“不够还可以刷信用卡哦。”


    “您稍等，我再仔细端详端详！”


    我歪了歪头。


    几秒钟后。


    占卜师拍着手掌，用大事不好的口吻说起来。


    “哎呀！可不得了哇，您是不是在什么地方有过不愉快的感情经历？我可是见到一个长发女孩子把你的肩膀抓得很紧很紧，眼睛流着血泪，表情超级不甘心！你说最近经常感到疲惫吧？”


    五条悟挑挑眉，没有戳穿骗子的谎言，而是顺着回答。


    “是时时刻刻都很累哦。”


    “那就对了呀！这诅咒之女一直在吸收您的能量！年轻人呀，看你条件这么好，解决情感问题还是得理智……”


    “哈？”


    看到五条悟忽然变差的态度，占卜师赶紧说：“也可能是我用词不当，毕竟没办法看得特别仔细。我能感受到，对方是对你执念很深的类型。是最最难缠的类型。”


    我越听越发笑，索性恶作剧地抬起两只手，勾着十指，歪头吐舌做出恐怖片里常见的“女鬼”形象。


    做完鬼脸，我又说道：“你这骗子也太没有想象力了。”


    然而，骗子占卜师对我所说的内容完全没反应，或者说，完全听不到。


    我张开五指在骗子眼睛前摆了摆：“嗨？”


    还是没反应。


    真无趣。


    我忽然有点怀念真人的恶作剧了，他每一次捉弄人的阵仗都大得吓人。


    “可以了，”五条悟出声打断，他表情变得很严肃，大概是被这种低级骗术影响了好心情，“如果你连‘诅咒’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话，还是别做这种丧良心的事了。”


    骗子果然被戳中，开始恼羞成怒。


    “你、你，我好心告诉你，为你解决问题，你怎么能因为我说了实话就对我口出恶言呢！”


    五条悟却严肃道：“最起码要对‘诅咒’怀有敬畏之心吧？很有可能会因它而死啊。”


    “你这家伙——”


    骗子恼羞成怒地扬起手来，我仍然站在他面前，却清楚地看见他的目光穿过了我，瞪向五条悟。


    明明知道五条悟有无下限，是不会被碰到的。但下一秒，我还是张开五指，抓住了骗子的喉咙。


    手指克制着力道，生怕一不小心真把这脆弱的脖子拧断了。


    “呃、嗬，咳咳咳——”占卜师脸色越来越差。


    在普通人看来，这个家伙只是忽然陷入了窒息的急症中，痛苦地摆动着双臂。


    我在心中默数了五秒，随后放开了他。


    五条悟完全没有动作，甚至还把手揣进了口袋中，歪着头，语气轻蔑：“看吧？我说了你有可能会莫名其妙地死掉哦。”


    “咳咳，呃……”


    那个人哆哆嗦嗦地把地摊上的镜子拿起，仿佛不信邪一般，对着自己的脸照了照，又转身对着五条悟的方向照去——


    就在五条悟身边，出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姑且能够称作人形的影子。


    而那个位置，原本站着我。


    “啊啊啊啊——”


    骗子大叫着晕了过去。


    “欸？还真能看到啊。”我好奇地蹲下来，把摊位上那些小玩意一个个拾起查看。


    除了镜子，其他道具全是假的。


    这家伙咒力很弱，连诅咒师的标准都不够格，我更想把他往“小偷”的方向猜测。


    可能是无意之间“偷”来了某个倒霉术师的咒具，发现能够照出不同寻常之物，于是利用它招摇撞骗，忽悠内心不坚定的路人给他送钱。


    “这个不要，这个也不要，这个外观挺恐怖，适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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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咒具……啊，这是什么？”


    我蹲在地摊旁挑挑拣拣，五条悟把搞怪墨镜摘掉了，透过墨镜上方的空隙瞥向我手里的东西。


    文库本大小，用棉线装订，封面用牛皮纸包裹，用红色钢笔写了一个大大的「咒」字。


    看上去怪瘆人的。


    我潦草翻了几页，像是刻意仿写名家之作的拙略文本，我只看了几眼便没兴趣了。


    “是剧本诶。”五条悟用视线扫了一眼内容，言简意赅地概括道。


    “不知道有没有用，总之先拿着吧。”


    整理完最后一样东西，我站起身，盯着地上躺尸的占卜师，他估计是吓坏了，晕过去后手脚仍然在抽搐。


    刚才闲逛时，我们差不多把地下商场绕了一大圈，这个位置，在我们头顶，刚好是下一站电车的停靠点。


    “骗子大概一时半会醒不来，要不要把他挪到里面一点？这样丢在中间，我担心待会儿路人会把他踩扁。”我回头问道，希望五条悟拿主意。


    他耸耸肩表示没什么意见。


    我把铺在地上的垫子卷起来，把骗子包在里面，这样就算露天躺一宿也不会冻僵。


    我把卷成圆柱筒的骗子骨碌碌推到墙边，刚好能被一个垃圾桶卡住。


    我得意地拍了拍手，欣赏自己的完美杰作。


    身为正派角色，随手行善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我对此坚信不疑。


    反观五条悟，他竟然利用这段时间玩起了智能手机。


    “对了，说起手机，现在几点了？”我问他。


    五条悟：“刚好十二点。”


    十二点，也就是说——


    电车要来了。


    我忙伸手拍他的肩膀，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却被无下限挡住，只能隔空弯了弯手腕。


    “怎么办？现在能瞬移到地面上吗？真是的，如果刚才不耽误时间，绝对来得及赶过去的……”都怪五条悟玩心太重，连来这里的正事都忘了。


    焦急的情绪催生出怨念，我竟然毫无知觉地在心里完成了一波对五条悟的埋怨。


    “不行哦，这里障碍太多。”


    如果依靠「苍」来完成瞬移，势必会造成很大的破坏。


    我只好闭上眼睛，放缓呼吸，将精神集中于脑内一点。


    将感知无限放大……


    地面上静悄悄的，连一丝车辆行驶的声音都没有。


    只有细细碎碎的脚步声，站台前，人群聚集得越来越多，大家的情绪都有些焦急。


    ——怎么还不来？


    ——已经是末班车了还要晚点吗？好倒霉！


    ——拜托我明天还要赶早班车上班呢。


    ——谁不是呀，别抱怨了。


    ——可恶！干脆找家24小时钱汤住一晚算了。


    ——带我一个吧。


    ——可问题是我们要怎么先从这里出去？


    ——当然是穿过……诶？路呢？？？


    我睁开眼。


    发现五条悟的表情同样凝重。


    “要来了。”他说。


    我没懂这句话的意思，刚想开口，就感觉耳膜仿佛被子弹击穿，发出爆炸性的强烈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