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疑又起

作品:《登云

    领头的混混,狠狠拍了下乞儿的脑袋,恶声恶气道:“还跑不跑了?”


    那乞儿约莫十三四岁,面容脏污但轮廓清秀。他双唇紧抿,一言不发,只抬起一双干净又倔强的眼,望向马车。


    暖冬当下心生不忍,就要出去制止混混们的恶行。


    却被苏远澄拦下。


    “别去,”她目光落在那群人的动作上:“他们是一伙的,专骗你们这些小姑娘的同情心。”


    暖冬迟疑,面露疑惑。


    苏远澄解释道:“我们车速并不快,怎会这么巧,撞到我们马车前?且那几人虽吆喝得凶,下手都却收着,避开了要害。”


    何况巷子并不深,她方才恰巧瞥见几人在与乞儿低声交谈。


    “走吧。”苏远澄冷冷吩咐车夫。


    见马车欲行,几个混混对视一眼,推搡着乞儿上前挡住去路。


    “你们撞了人就想跑?好歹给点表示吧?”混混一副要将事态闹大的架势。


    苏远澄才不怕,她心知这伙人外强中干,无非是拿捏闺中女子单纯心善、怯于声张的性子行骗,也不知得手了多少回。


    存着治治他们的心,苏远澄掀开车帘。正欲开口,却见原本瘫在地上的乞儿突然暴起,一把抱住领头混混的腿,喊道:“姑娘快走!他们是骗您的,我没受伤,他们……跟我是一块的。”


    混混闻言色变,愤怒地将人踹开,这一脚,倒是用了十成的力。


    苏远澄微微诧异。


    当场反水吗?有点意思。


    见她神色缓和,乞儿也机灵,强忍疼痛,扑到车辕旁,声音哽咽哀求道:“我也是被他们所逼,求姑娘救我,我愿为姑娘做任何事。”


    苏远澄垂眸打量他,神情恳切,行事机敏,倒是个可塑之才。她深知,培养自己的势力重要性,此人或可一用。


    领头的混混哪肯罢休,骂骂咧咧欲上前,却被持刀的侍卫逼了回去。


    苏远澄睨向他们,威胁道:“放了这人,你们换个演戏就是。得罪了我,我便找人日夜跟着你们,见你们骗一次,便搅黄一次。”


    混混与她对视半晌,见她是个不好惹的,又见侍卫刀锋雪亮,只得领着人悻悻离去。


    “多谢姑娘搭救!”乞儿忍痛欲跪,却被苏远澄抬手止住。


    从他不经意捂住腹部的手、额间渗出的细密冷汗,苏远澄看出他伤得不轻。


    却并未施舍银钱,只着人送其去医馆诊治,伤愈后再带来见她。


    马车重新驶动,向盼第施粥处行去。


    苏远澄不知道的是,一旁酒楼轩窗内,李承恩正盯着她车马远去的身影,神色莫测。


    “此女子是何人?”他低声发问。


    她的相貌,虽只似那人三分,可清傲的气度、从容的举止,尤其是方才救人时悲悯却不失理智的神态……竟与记忆中那道身影重合了七八分。


    令他恍惚回到多年前,身为乞儿的自己,看到那人从泥沼外伸来的手。


    手下人很快打听到消息:“禀监军,那是牡丹姑娘,是戴小监军送给屈邵的乐妓。”


    “呵,”李承恩攥紧手中的茶杯,指节发白,“我让他寻相似之人,他转手就送给了屈邵,好……好得很啊。”


    这还不能说明,戴士诚对自己的背叛吗?


    “去,告诉李双,把我们的人送进摘星楼,明日之前,我要戴士诚死。”他的眼神阴狠,仿佛杀的不是一个跟了他十几年的人。


    *


    盼第办事极为稳妥,秘密售粮进展顺畅,苏远澄当场便拿到了户籍与钱庄汇票。


    一回到和园,苏远澄便寻了个无人会碰的地,将文书银票仔细藏妥。


    事毕,她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正欲唤暖冬前来,问问兔子是否安全送到了桂英婶身边,却有小厮来到院中请她:“姑娘,将军唤您去趟书房。”


    前几日的气尚未消尽,想起屈邵便心中不豫,苏远澄纤指微蜷,蹙眉问道:“可有要事?”


    “这……小的不知,”小厮没料到她竟端坐不动,只得躬身赔笑道:“将军有请,姑娘还是去一趟为好。”


    毕竟寄人篱下,终是身不由己。苏远澄微叹一声,起身理了理发髻,又这拖拖那拖拖,方才慢吞吞去往书房。


    到了地方,她并不踏入,只立于门边浅浅一礼:“大人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屈邵正习着书法,狼毫在上好的宣纸上行云流水。他并未抬头,只道:“过来,教你练字。”


    苏远澄心中仍有芥蒂,眼眸低垂,冷冷回绝:“禀大人,今日手腕疼,不想练。”


    闻言,屈邵笔锋未顿,却不置可否。


    见他未发一言,苏远澄自寻窗边一梨花椅坐下,乐得自在。


    别说,这的小点心倒比她那的细腻美味。


    忽地,一亲卫步伐匆匆而入,打破了沉寂的氛围。见她在场,话音倏止,只俯身凑近屈邵耳畔低语。


    屈邵眸光一动,微微颔首,旋即搁笔,随着亲卫向外去。


    见他要走,苏远澄亦紧跟而起,欲借机离开。


    “你走什么?”屈邵回眸,瞥了她一眼。


    苏远澄抬眼迎上他的目光,淡淡回道:“大人不在,我不好一人留在此处。”


    “这有什么,”屈邵嗤笑道:“既不愿习字,便在此读读书罢。这房中典籍,随你翻阅。且……稍后还有你的事。”


    说罢,也不给苏远澄问的机会,径直出门,进了花园对面的小楼。


    望着他消失的背影,苏远澄只得按下心中的疑惑。虽得允准,她仍不敢妄动书房的文书典籍,只从画缸中取了几卷画轴欣赏。


    忽然,一旁柏木架上的画卷攫住了她的视线。


    纸已泛黄,显然是上了年头的。


    鬼使神差,她踮足取下画卷,徐徐展开,只见一凤冠华服女子,于月下独酌,仪态洒脱,神色不羁,身后红梅簌簌、宫阙华美,下书:“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


    画中女子眉目生动,顾盼生姿,应是作画之人倾注了大量的心血。巧的是,这女子眉宇间,竟与她有几分相似。


    未来得及细思,落款处“李承恩”三字赫然撞入眼帘。


    苏远澄指尖一颤,这李承恩的画,怎会出现在屈邵这?


    一时,关于“二人是情敌、同争一女子”的阴谋论在她脑中乱飞。


    苏远澄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个激灵,忙把画归回原位。


    她知道的秘密可太多了,还是少听少看,保保小命,免得被屈邵那狗男人灭口了。


    正自惴惴,屈邵已推门而归。


    他负手立于门外,看不清神色:“走吧,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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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个地方。”


    不等回应,他便转身向小楼走去,苏远澄急忙起身跟上。


    屈邵步伐很大,她要小步跑才能不被落下。


    “我记得你身边有个叫初夏的小丫鬟?”屈邵随口问道。


    “是。”苏远澄不知他为何会突然问起初夏,但屈邵此人向来不爱多言,必是初夏有事。


    未容她细思,屈邵已再度追问:“我记得,你曾说她像你家乡之人?”


    苏远澄犹豫半晌,决定如实告知:“我记得幼时玩伴臂上有个胎记,与她手臂上的疤很是相像。”


    她小时候的玩伴都打过疫苗,留有疤痕,倒也不算说谎。


    屈邵见她神情不似作伪,遂不再发问。


    二人步入小楼,踏入一旁的暗房中,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混着铁锈腥味扑面而来。


    室内烛火摇曳昏暗,但仍可见琳琅满目的刑具,闪着慑人的寒光,灰色石墙斑驳着深浅不一的暗红血渍,触目惊心。


    苏远澄忽觉鞋底滞涩之感,低头一瞧,竟是踏上了未干的粘稠血迹,她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不作声地挪开脚,定神抬头,就见方才对话的主角初夏,正狼狈地蜷缩在角落,身上满是用刑后的血痕,嘴里喃喃着:“别杀我!别杀我!”。


    一见到她,初夏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虚弱地爬上前,声音嘶哑道:“姑娘,夫人,小姐,救救我,我不想死。”


    不好的预感总会成真。


    苏远澄不知初夏做了什么,不敢贸然开口求情,只等着屈邵开口。


    屈邵却不看她,径自在圈椅落座,悠闲从容,仿若并非身处私狱,而是风景宜人的后花园。


    初夏是真想活命,她涕泪横流,话一股脑倒出来:“姑娘不是对我的疤感兴趣吗?我全都告诉姑娘。”


    “我是被羌人抓去的,他们给我烙了印,又把印烫掉,才有了这块疤。让我当探子,我全家都在他们手里,不能不从啊。姑娘!”


    原来她并不是穿过来的,饶是早已猜到,苏远澄仍觉怅惘。


    见她眼神有了波动,初夏如抓一线生机,连连磕头道:“姑娘还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姑娘,只求姑娘救我!”


    望着她满是血污却稚嫩的脸,苏远澄一时晃神,要是她活在现代,十来岁的年纪,应该在校园无忧无虑吧。


    不由开口道:“你可能给些羌人的情报,将功赎罪?”


    初夏磕头的动作戛然而止,面色一变,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阴狠。


    屈邵却是懒得再看什么主仆情深的戏码:“拉下去吧,还说不出什么,就杀了吧。”


    话虽对着亲卫,眼神却盯着她。


    苏远澄苦笑,这是在杀鸡儆猴呢。


    怎么偏偏来历不明的她,带回了一个来历不明的探子呢?


    再说不出什么,下一个杀的就是她了。


    见求生无望,初夏由哭转笑,凄厉狰狞,如同殉道徒般大叫道:“羌族万岁!等我们的勇士杀来!你们都将不得好死!”


    很快被捂住嘴,扭断了脖子,软软地倒在地上。


    屈邵神色未变,仿佛早知会如此。他缓缓踱至苏远澄面前,目光沉静却极具压迫,一字一句问道:“她是探子,你是什么?”


    室内一片寂静,唯有灯芯偶尔爆出的一声“噼啪”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