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上“林木”两个字，半晌，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像是要把胸中的惊骇与敬佩一并呼出。


    “妖孽，真是个妖孽……”


    他喃喃自语，再也不敢有半点邀功的心思，灰溜溜地打了辆车，直奔林木家。


    他觉得自己以前跟着林木，只是觉得这哥们可交，有才华，能写歌，人懒了点，但心眼不坏。


    现在他才明白，这哪里是懒，这分明是一切尽在掌握的姿态。


    钱不多在车上反复回味着林木那几句轻描淡写的分析，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凉。


    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看似无意的词语，都成了木哥手中解开谜题的钥匙。


    这种智商上的绝对碾压，比王芳带来的压迫感还要恐怖一万倍。


    “不行，不能再这么混下去了。”


    钱不多一边感慨，一边盘算着，等这事儿了了，自己是不是该去报个班，好好提升一下自己的专业知识。


    不然，以后别说给木哥当左膀右臂了，怕是连当个捧哏的，都跟不上木哥的思路了。


    ......


    京州，百城互娱。


    李维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枯坐了许久。


    最终，他拿起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了林木。


    无论怎样，现在必须通知林木。


    毕竟《泡沫》是林木的作品，他有权知道这首歌即将面临的命运。


    而且，苏晓是林木认可的新人，他不能让那个女孩的梦想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资本碾碎。


    电话接通得很快，那头传来一个熟悉而沉静的声音。


    “喂，李总监？”


    “对，林木老师，是我。”


    李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但微微的颤抖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抱歉，打扰到你了。”


    电话那头的林木似乎轻笑了一下，声音里没有半分意外，仿佛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通电话。


    “出事了？”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让李维心中翻涌的情绪瞬间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是。”


    他深吸一口气，用最简练的语言将事情和盘托出。


    “苏晓的参赛资格被取消了。”


    “而且，我怀疑，公司高层准备强行收走《泡沫》的版权，让罗娜去唱。”


    他说完，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李维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他能想象得到，任何一个创作者，在听到自己的心血结晶要被如此糟蹋时，会是何等的愤怒。


    然而，林木接下来的话，却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嗯，知道了。”


    没有愤怒，没有质问，甚至没有一丝惊讶。


    那语气，平静得就像在听别人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这……这是什么反应？


    李维一时间有些发懵，忍不住问道：


    “林木老师，您……不生气？”


    林木反问，声音里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有人主动来送钱，为什么要生气？”


    送钱？


    李维彻底愣住了，这两个字像一道闪电劈进了他混乱的思绪里，让他一时没能转过弯来。


    “送……送钱？”


    李维的声音有些干涩，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不然呢？”


    林木的语气十分轻松。


    “李总监，你可是法务出身。”


    “我问你，我们签的合同，授权的演唱者是谁？”


    李维下意识地回答：


    “是……是苏晓。”


    “嗯，”


    林木继续引导。


    “那合同里有没有写，百城互娱可以单方面更换演唱者？


    “没有！绝对没有！”


    李维斩钉截铁地说道，思路开始被拉回自己最熟悉的领域。


    “那他们现在单方面撤销苏晓的资格，试图抢夺《泡沫》的演唱权，这叫什么？”


    李维下意识地回答：


    “这叫……严重违约。”


    “对啊。”


    林木的声音里笑意更浓了。


    “合同里关于违约责任的条款，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那笔违约金，难道不是他们哭着喊着，主动送上门的钱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李维的脑子“嗡”地一下，瞬间清明。


    是啊！


    他怎么忘了这个！


    他曾是星光娱乐的法务总监，法律才是他熟悉的领域。


    可跳槽之后，一门心思扑在经纪事务上，竟然连最基本的职业本能都有些迟钝了。


    “林木老师……”


    李维的声音不再干涩，反而带上了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


    “我明白了！”


    “合同里明确规定，百城互娱拥有《泡沫》在苏晓演唱前提下的推广期商业使用权。”


    “现在他们单方面更换演唱者，属于根本性违约！“


    “按照合同条款，他们不仅要返还全部授权费用，还要支付高达授权费五倍的违约金！”


    “不止。”


    林木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


    “他们取消苏晓的参赛资格，导致歌曲无法按原计划在《歌手》舞台上首发，这一点，同样可以提出索赔。”


    “李总监，你觉得，这扬官司打起来，我们的赢面有多大？”


    李维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


    “百分之百！”


    说完这四个字，他整个人都轻松了。


    胸中那块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巨石，瞬间被林木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击得粉碎。


    他甚至有些想笑。


    笑自己刚才的绝望和颓然，也笑百城互娱那群人的愚蠢和贪婪。


    “那不就结了。”


    林木在那头轻笑一声。


    “所以，为什么要生气？”


    “有人上赶着送钱，我们不收，岂不是显得很不礼貌？”


    “礼貌，对，太礼貌了！”


    李维被林木的幽默逗乐了，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


    “林木老师，我……”


    他想说些感谢的话，却又觉得太过苍白。


    “李总监，你还记得几天前，在录音棚，清瑶对苏晓说的话吗？”


    林木忽然换了个话题。


    李维一愣，随即脑海里浮现出天后徐清瑶那清冷而笃定的眼神。


    ——


    “小姑娘，有没有兴趣来我的工作室？”


    “我保证，三年之内，让你站上金曲奖的领奖台。”


    现在被林木郑重提起，李维的心脏猛地一跳。


    “林木老师，您的意思是……”


    “她的那句话，永远算数。”


    林木的语气不容置疑。


    “百城互娱这种小池塘，养不起真龙。”


    “这次违约，对苏晓来说，不是危机，是解脱，是机遇。”


    “违约金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


    “你现在需要做的，是去问问苏晓，她愿不愿意换一片更广阔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