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魔两界的边境，其实是有修真者驻守的，且每隔一段距离，便有阵法阻隔。


    然而，因为两界的边境是一条绵延的森林，林木掩映，幽深晦暗。所以即便有修真者驻守，也很难顾及到每一寸土地。至于起到阻隔之用的阵法，既然是阵法，便总是需要有人维护。林子里的妖兽、精怪、天气等等原因，都可能会造成阵法损坏失效。


    总是，是非常麻烦，且效率不高的一道防护。


    战时还好，会有源源不断的人修顶上边境，可非战时，参与驻边的修者并不多，仅仅依靠衍灵宗一宗之力，再怎么有三头六臂，也是顾及不过来的。


    这也是衍灵宗宗主龙啸曾大闹高层会议、要求所有人参与驻边的原因。


    不过此时，并不严密的边界线，也给了岁知柏和仇江离两人偷渡的机会。


    此行顺利得过分，在越过边境时，方圆十里没有人烟。


    岁知柏甩出一道灵力，将阵法磕得缺了一个角，面前的阵法顿时失去了光亮。


    待两人穿过后岁知柏又费劲吧啦地将那阵法给补上了。


    她用调笑的语气道：“自己弄坏了，还得自己补。”


    仇江离闻言，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自从他认清自己的心意，在岁知柏面前就总有些语无伦次。他不太喜欢这样笨拙的自己。


    仇江离懊恼地闭上嘴。


    在失衡的心态恢复之前，他决定成为一个安静的人。


    岁知柏没有得到回应，有些尴尬。


    怎么每次都是这样？明明是仇江离做错事，最终主动破冰的还是岁知柏。


    结果人家还不买帐。


    师姐真难当。


    岁知柏也是一个有脾气的人。她决定做一个合格的高岭之花。


    于是两个人殊途同归，就这样安静地一路到了魔域。


    顾名思义。


    是魔族居住的地方。


    不过，还不够准确。


    因为，原生魔族生育艰难，可能几年才能孕育出一个幼年魔族。又因为它们劳什子的适者生存观念，魔族幼崽死亡率非常高。


    所以原生魔族的数量是很少的。


    然而，却不能因此就小瞧了魔域。


    此地生活的，除了魔族，还有妖族，还有走火入魔的人修，甚至还有……近几年被骗过来的凡人。


    岁知柏每每想到这些人，就会觉得心情沉重了几分。


    在对魔域真正模样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贸然进入一个强者为尊的领域，可想而知这些凡人的下场。


    人修如仇江离，尚且将凡人视为蝼蚁，何况魔族？


    穿过森林，如那村中老妪所说的属实，那便进入了魔域的东城。


    一踏上这片土地，岁知柏便感到一股由丹府产生的“窒息感”，不出一息，这种“窒息感”便由丹府扩散至四肢。


    与之同时产生的，还有某种针刺般的麻木。


    岁知柏赶紧掏出两枚丹药固元丹，一边自己吃下，一边催促仇江离也咽下。


    这种丹药可以保护丹田，不受魔气侵扰。


    看来，魔域与人界唯一的区别，便是空气中充盈着的魔气了。


    太阳还是一般的太阳，土地还是一般的土地。


    只是眼前这片地界一片荒芜，不见人，也不见草木。


    “咱们接下来去哪？”仇江离忽然在岁知柏耳边问。


    温热的气息轻轻柔柔掠过岁知柏的耳畔，将她吓了一跳。


    方才还站得理她一人远的仇江离，此刻竟站到了她身后，离她半尺远。


    刚好卡在一个，岁知柏不至于警惕，却也不算舒服的距离。


    “自然是……快活林。”岁知柏微不可查地朝前挪了半步，“你离我这么近做什么？”


    仇江离露出一个无辜的微笑：“师姐，这里可是魔域，我是担心有什么旁的人或东西，听见我们的话。”


    仇江离当然是胡扯的。但岁知柏却听进去了，还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赞扬道：“江离，你这个想法非常好。既然如此，我们在魔域此后便以传音交流罢。”


    仇江离：“……嗯。”


    岁知柏此行是来投敌的，故而本想理直气壮找个魔问问方向，谁知，走了几十里，竟连个鬼影都不见。


    只有一片漫漫黄沙。


    岁知柏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原来地广人稀就是这样的。”


    两人无法，只得大致计划了一下方向，朝着正西方行去。


    他们没有御剑，因为御剑会消耗灵力，就这点灵力，还是省着些用罢。


    这一程，可谓枯燥又无趣。幸而，两人选对了方向。


    走着走着，渐渐能够见到一些建筑。


    魔域的建筑似乎谈不上什么审美可言，只有一眼望到头的实用价值。


    以及防御价值。


    乍一看，岁知柏还以为自己进入了什么防御阵地，全都是砖石堆砌的简单建筑。


    这可真够魔族的。


    不过，这下总算能够问路了。


    岁知柏随意挑选了一幢房子，敲了敲门。


    安静半息，门开了。


    紧接着，一团魔气迎面撞来。


    岁知柏原本平静的面庞顿时一僵，赶紧闪身躲过了这一击。


    岁知柏连连道：“停！停！我求饶。”


    门里，一个黑不溜秋的脑袋正在探头探脑。


    岁知柏和仇江离一齐看着它，试图判断这会是一只魔的哪个部位。


    那个部位出声了：“什么啊……没死。”


    是脑袋。


    岁知柏认为，在魔族这样强者为尊的种族面前，谦虚是没有意义的，最好吹嘘一下，才好将对方唬住。于是她不慌不忙道：“自然。我可是人界第一剑派的第一剑修。”


    座下弟子。


    “我此来魔域，是要归顺魔族。不知中心城在哪个方向？”


    黑不溜秋的魔不知信了还是没信，总之，它又沉默了一会儿。


    岁知柏猜测，它可能是在打量自己。


    “那边。”魔族终于出声。


    言简意赅。果然民风彪悍。


    岁知柏矜持地点了点头，向魔族告别。


    仇江离凑上来，有些好奇地问：“师姐，它为何听了你是第一剑修便不攻击了？”


    “自然是因为它知道我是硬骨头，啃不下来。”


    “喔～”仇江离有些惊讶，语气中散发着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师姐，你好厉害。”


    “那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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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岁知柏小得意道。


    仇江离问：“那……师姐你说你是第一剑修，我怎么说呢？”


    嗯……


    岁知柏冥思苦想。


    仇江离道：“不如我就是第一剑修的道侣罢？”


    “啊？”岁知柏闻言，发出迟疑的声音。


    这不合适罢？


    仇江离此言自然是早就想好的。


    他已经基本理清了自己的情感状况。


    喜欢就是喜欢了，没什么可逃避的。他长这么大，一向是想要什么，就直接去拿。


    之前，他想要超过岁知柏。


    现在，他想要岁知柏。


    不过，仇江离眼下倒没想一步登天。


    第一步，先让岁知柏意识到，自己除了师弟，还可以有其他身份就足够了。


    眼下，就是一个好机会。


    仇江离循循善诱道：“你看呐，我是个使剑的，再编也编不出比第一剑修更好用的身份了。”


    “可第一剑修的道侣就不同了。它们会像忌惮第一剑修一样忌惮我。”


    仇江离声音本就清澈爽朗，刻意为之下，简直余音绕梁，最后一个“我”字，在岁知柏耳边盘旋了几圈才消散。


    岁知柏不由自主地挠了挠耳朵，口不择言地胡言乱语道：“你可以说你是第二剑修。”


    “什么啊师姐，谁会记得第二啊，你知道第二剑修是谁嘛？”


    “玉盘山悬剑门，梁自清前辈。”


    岁知柏面无表情地第一时间说出。


    仇江离怔了怔，无奈地噗嗤一笑：“师姐，你还真的知道。”


    仇江离先是笑，然后又不笑了。


    也只有她，真的会记得第二罢。


    岁知柏一本正经道：“梁自清前辈于剑道一途并未与师尊相差多少，若非悬剑门庙小，孰优孰劣也未可知。”


    “师姐，”仇江离道，“那你会记得我吗？”


    岁知柏闻言，正眼看了看仇江离：“你在说什么胡话？”


    “你是我唯一的师弟，我怎会忘记？”


    仇江离有点难过，然后又有点开心。


    争论半晌，岁知柏虽然不自在，还是拗不过仇江离，半推半就同意了他将自己称作“第一剑修道侣”。


    不过，接下来途中，也没再遇上需要他摆出自己的“第一剑修道侣”身份避祸的机会。


    两人顺利抵达了中心城外。


    越过地平线，第一眼见到魔域中心城的模样，不动声色如岁知柏，也不由得瞳孔地震。


    中心城的城墙，几乎高耸入云，每一寸都绘制着自动运转的阵法，魔气在城墙上流转，魔纹次第亮起又熄灭，带有某种说不出的秩序感。


    城墙的材质，难以一眼看出，不过能够看出的是，这是一种极端坚固的材质，以一种绝对的森然姿态守护着城内的生物。


    越过城墙，能够窥见一丝城内景象：城墙便已高得很足够了，竟还有一些远高于城墙的建筑物。那些建筑穿透云层，刺破了云端。


    “这等……这等高耸的建筑，竟是魔族修筑？”岁知柏甚至有些磕巴。


    仇江离也难以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


    这就是魔域吗？


    即便说这是神域……他也会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