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下班时间，虞可站起身，抓起手机和包，落荒而逃般地离开了市场部。


    她不敢再多待一秒，生怕姜彤彤再问出什么，也怕自己脸上那点摇摇欲坠的伪装，会彻底分崩离析。


    站在盛氏集团宏伟的大楼下，虞可仰头看着这栋高耸入云的建筑，玻璃幕墙反射着都市的霓虹。


    不能让母亲找到这里来。


    绝不能让她用那些肮脏的嘴脸，来玷污这片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庇护所。


    她低下头，冰凉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颤抖着点开那个号码，没有拨通，而是选择了发信息。


    【妈，六点，星耀广场的咖啡厅见。】


    发完这条，她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那个置顶的、只存了一个字的联系人。


    犹豫了很久，她才又小心翼翼地编了一句话过去。


    【盛先生，晚上我和彤彤一起吃个饭，晚点回去。】


    她不敢想象，如果盛檀知道她要去见的是虞颜，会用怎样鄙夷的眼神看她。


    她害怕自己好不容易在他面前建立起来的形象会瞬间崩塌。


    手机立刻就震了一下。


    盛檀的回复快得让她心惊。


    【嗯，别太晚。】


    他竟然没有怀疑，就这么信了。


    这点微不足道的信任和默许，让虞可觉得心安了些。


    星耀广场的咖啡厅里人声鼎沸，舒缓的爵士乐混杂着人们的交谈声，倒显得有几分热闹。


    虞可特意选了个靠窗的、最角落的位置。


    这里人多，她反而觉得安全。


    在众目睽睽之下，母亲总会收敛一些。


    她点了一杯热牛奶，双手捧着温热的杯壁，眼神却不受控制地瞟向门口。


    “可可。”


    一道熟悉得让她骨头发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虞可的脊背僵直。


    她慢慢转过头，看到了那张刻在她记忆深处的脸。


    虞颜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米色香奈儿套装，头发盘得一丝不苟，妆容精致，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


    她拉开虞可对面的椅子，优雅地坐下。


    “妈。”


    虞可的喉咙发干，吐出的字眼艰涩又沙哑。


    “怎么选在这种地方？”虞颜环顾四周，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人多眼杂的，说话也不方便。”


    虞可心里冷笑，嘴上却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这里方便。”


    虞颜像是没听出她话里的抗拒，笑了笑，很自然地伸出手，想去握住虞可放在桌上的手。


    那只保养得宜的手即将触碰到她时，虞可像被烫到一样，将手缩了回来。


    空气凝固了一瞬。


    虞颜的表情僵硬了一秒，但很快，她就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脸上的笑容不变。


    “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虞颜的目光越过她的脸，精准地落在她搞搞隆起的小腹上，“怀孕很辛苦吧？你现在总算能体会到，当初妈妈怀着你的时候，有多不容易了……”


    又是这样。


    虞可再也听不下去，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您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虞颜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轻轻叹了口气，摆出受伤的姿态：“妈妈就是想来看看你，关心关心你。我们母女俩，难道连说说话都不行了吗？”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终于切入了正题。


    “听说……盛家对你很好？”


    虞可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果然。


    前面所有的铺垫，都只是为了这句。


    “嗯。”她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那就好，那就好。”虞颜的笑容加深，那双精明的眼睛里，闪烁着算计。


    “可可，妈妈这次回来，其实……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虞可了然地看着她，心里一片凄凉。


    她平静地问：“什么事？”


    虞颜压低了声音，“你爸爸……就是林志强，他那个破公司，前阵子不是破产了吗？现在外面一堆人追着要债，他急需一笔钱周转……”


    虞可慢慢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着她。


    对面的母亲妆容精致，说出的话却全是算计，让她觉得荒谬。


    心里最后那点念想，也彻底碎了。


    “您……”她的喉咙发干，声音嘶哑，“就是为了这个事回来的？”


    虞颜脸上的笑僵了一下，但很快又变得温柔。


    “可可，别这么看我。我们是一家人，他终究是你爸爸，帮一把是应该的。”


    一家人？


    虞可的声音抖得厉害，“他扔下我们母女，在外面输光了所有钱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我们是一家人？”


    她的声音一下高了起来，邻桌的人都看了过来。


    虞颜的脸顿时就挂不住了。


    “小声点！”她压着火气，“那是你爸！”


    “他不是！”虞可红着眼顶回去，“他什么时候当过好丈夫，好父亲？您忘了他是怎么打您，怎么卷走家里最后一点钱跑掉的吗？”


    那些不堪的画面涌上来，虞颜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难看得很。


    她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才把那股气压下去。


    “可可，过去的事就别提了，人要往前看。他现在是真改了，也确实需要帮忙……”


    要不是自己那点养老钱，全被林志强那个王八蛋骗去投了什么破公司，赔得血本无归，她用得着来求这个女儿？


    “所以您就来找我？”虞可眼泪在眶里打转，声音都带上了哀求，“妈，你知不知道盛家最烦什么？就是这种没完没了的娘家！”


    她好不容易才在盛檀身边站稳脚跟，不能让这一切都给毁了。


    这话一出，虞颜脸上那点温柔彻底挂不住了，表情一下变得尖刻起来。


    “盛家那么有钱，随便漏点出来，就够你那个赌鬼爹翻身了！你现在是盛家的少奶奶，肚子里还怀着他们的长孙，这点事都办不了？要你有什么用！”


    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虞可心上，痛得她喘不过气。


    “妈……你真是为了钱，才来找我的？”


    虞颜躲开她的眼神，语气又软了下来，一脸的无奈。


    “可可，我也是没办法，你要体谅我的难处。”


    “那你为什么还信他？”虞可带着哭腔质问，“他当年为了别的女人扔下我们，你都忘了？那种人你也敢信！”